《有家古董店》陈全庸

1、胭脂胡同

　　胭脂胡同深处，每到夜色微黑，总有一群浓妆艳抹的脂粉女子扶着栏杆嬉笑卖唱，千姿百态。她们大多二八芳华的年纪，一身旗袍将身材的曲线衬托窈窕有致。
　　白日里她们大多都在后堂休息，整条胡同都是寂静无声，直到傍晚天色刚刚擦黑，恩客们才陆陆续续走入这条巷子，而后人便越来越多，矮的高的有钱的没钱的，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身份，将这条巷子的深夜渲染的紫醉金迷。
　　只是今日却与往日大有不同。一大清早，老鸨金姑便命人叫醒所有姑娘在厅堂站着，几个护院挨个挨个将姑娘们的房间搜了个遍。
　　“平日我金姑可是待你们不薄，哪个下贱胚子竟然做出这等龌龊事来，不过我金姑心善，只要你主动站出来喝了这杯败毒汤，往日之事全部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我金姑不讲昔日情面。”那老鸨声音本就又尖又细，平日又对姑娘们非打即骂，这一番训斥听到姑娘心里，犹如利猫之爪，惊的一众姑娘花容失色。
　　“没，没有。”姑娘们互相搀扶着勉强撑着身子，皆是摇头否认。
　　“你们要知道，来我们园子的大人皆是在外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留了他们的野种，让他们失了颜面，丢了身份，到时候不止你们，我们整个园子也都得跟着遭殃。”老鸨将目光扫向众人，随后，眼神忽然犀利道。“说，是谁将每日送去的败毒汤悄悄倒去了后院？”
　　“我...”妙欣因为太过害怕浑身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承认的时候，柳如是却忽然上前一步道，冷声道。“妈妈，是我。”
　　“你？”金姑似是不信，神色阴晴不定，几番考究下来忽又笑盈盈道：“我的宝贝女儿，你可是咱们园子的花魁之首，怎会做出那等贱婢才会做出来的事呢？”
　　旁人皆是神色复杂的看向柳如是，她却毫无惧色，淡淡开口道。“那药太苦。”
　　“平日在这园里你可是最知理的，这件事怎会这般糊涂。”柳如是是园子里的四大花魁之首，不少达官贵人皆是因她慕名而来，金姑也自然不敢得罪，只是开口劝诫道。“这次做个教训，女儿以后千万不要在做出这样的傻事。”
　　“女儿吃不惯苦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将这苦药倒入后院。”说着，柳如是将凤眼朝着金姑一瞥，“妈妈要罚便罚吧。”
　　“好女儿，妈妈怎会罚你。”那老鸨狠狠宛了一眼柳如是，语气却异常和善。“以后便让下人们多买些甜枣放在你屋子里备着，若是嫌苦了，就吃颗甜枣解解苦。倒药这种事，可是万万不可再做了。”
　　“女儿醒的了。”柳如是却是毫无悔色，只是伸手扶了扶发髻，转身道。“晚上还要招待军统大人，妈妈若是无事，女儿便先回房休息了。”
　　“好好好，女儿若是困了便先回房吧，可千万别累着娇贵的身子。”金姑笑盈盈的送走柳如是，却在看着柳如是进房之后，神色恢复狠唳，朝房门呸了一口，低声咒骂。“蹬鼻子上脸的小贱蹄子，等你年老色衰从花魁位置摔下来之后，老娘在慢慢收拾你。”
　　下面一众女子因为金姑的咒骂更加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犹如爬满虱子抖个不停。
　　“散了散了，晦气东西。”金姑将怒气转向众人。“给我滚回房间好生呆着，若是犯下与她一样的错误，老娘非得生生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连滚带爬似得姑娘们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一瞬间，园子又回复往日的寂静。
　　一个时辰之后，妙欣悄悄打开房门，确认门外无人之后，才敢轻声踱步的走了出来，走到柳如是房间之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敢太抬手敲门。
　　“有事？”过了片刻，房门便被打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柳如是万年不变的冰霜脸。
　　“姐姐。”
　　“先进来吧。”
　　“姐姐救我。”看着柳如是关紧房门，妙欣才慌忙跪下。
　　“救你什么？”
　　“救我孩子。”
　　“莫非你坏了那人的骨肉？”柳如是凤目一凌。“谁的”
　　“是...是...”
　　“你不信我？”
　　“不，不，是高晏商行三公子高勆?.....”
　　“公子生得英俊非凡，举止高雅，也难怪你动了凡心。”柳如沉静的看了妙欣一眼，须臾，又开口道。“只是这孩子万不得被人发现，以后更加不能与自己生身父亲相认，你可知晓？”
　　“妹妹醒的。”妙欣双目含泪。“妹妹只求孩儿平平安安长大，拿着孩子要挟他人之事，妹妹有熊心豹胆也不敢去做。”
　　“从明日起，你便称病吧。”
　　“可是平日里就算是有病也得出门接客。”妙欣摇头。“妈妈向来心狠手辣，若是我一直称病不肯接客，妈妈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园子里姑娘多，若我有心帮你瞒着，妈妈恐怕也顾不得你。”柳如是思索片刻，道。“我认识个妹妹是个暗娼，还未找到园子栖息，若是你同意，便让她顶替了你，这样可好？”
　　“自然同意，只是容貌不同，妈妈发现了蛛丝马迹可如何是好？”
　　“所以你要称病，妈妈那边我会说你年老色衰，病体缠身，正好你的妹妹要来投靠你，这时我便劝说妈妈让你安心养病，转而让她劝说的妹妹替你接客，我相信以妈妈的精明，一定会答应这个请求。”
　　“谢谢姐姐。”听到柳如是这么说，妙欣心中终于有了希望。“明日我便称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