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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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年末，大唐尚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从街边女子身上腻人的胭脂香粉到店家小二吊高嗓子的大声吆喝，从文人墨客喝着的那杯龙井青茶到富家公子手指头上闪闪发光的金银玉石，长安城内的光景无一不细细诠释着繁华二字该如何书写。但在沈踏歌眼里，这一切如同开到极致的牡丹花——虽然艳丽妖娆，却已散发出腐朽凋零的味道。
沈踏歌回想起此次来京的目的。
上月，逆贼安禄山于范阳起兵造反。叛军一天内前进六十里，这月便渡过黄河，斩杀了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朝廷内部乱翻了天，唐玄宗急招天策府总都统李承恩及其府下将领入京，封李承恩为兵马大元帅，镇守长安。沈踏歌也借光升官为定远将军（正五品），于洛阳独率一军，听从封常清调遣。
想他沈踏歌出生书香世家，却偏生对骑射枪法着了魔，执意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武将，气煞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父，最后为争一口气背井离乡学艺。十余载过去，身为天策府的一方将领，他竟不敢放下脸面回一次老家。现如今河南已陷，父母生死不知，为人子却因‘忠义’不能赶赴家乡，更是让他深愧于孝。然而君命如天，他现在只能心系国家安危，置个人情感于一旁。
新上任的定远将军刚随总都统李承恩从皇宫内出来，路伯言便急急上前，“沈大哥，情形如何？”
沈踏歌眉头紧锁，“陈留已失，叛军不日便会抵达洛阳，天策府届时必然处于战争前线。你留在这太过危险，今日我便让人护你回扬州。”
“沈大哥这是何意！”路伯言满脸诧异，“且不说伯言与你有一月之约在先，作为李唐男儿，伯言也断不能在国家危难之时临阵脱逃。”
沈踏歌知自己的措辞有误，刺激到了少年的自尊心，忙道：“我知你决心。但且安心，国家尚不需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萝卜头上战场，不然叫我们这些成年人如何自处？。”
路伯言面色稍霁，“伯言不求上战场，只求陪在沈大哥身边即可。”
沈踏歌只得再说，可路伯言无论如何都要随他一同保卫洛阳。
离了七秀坊，路伯言便在江湖上漂泊无依，终是对朝他伸出手的沈踏歌产生了雏鸟依恋之情。要他此时离开沈踏歌身边，自是千般万般地不同意。
少年执拗的表现令沈踏歌倍感头疼，“你怎如此不听劝！”
路伯言亦吵出了火气，“沈大哥才是奇怪，为何偏要抛下伯言不可！”
“此事没有商量！”
沈踏歌欲拂袖而去，却突然从身后被人抱住。
“莫要丢下伯言，伯言……只余沈大哥一人了。”
少年的声音脆弱得不可思议，仿佛还带着沈踏歌从未见过的哭腔。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声音属于他在七秀坊内遇见的那个骄傲的少年。
沈踏歌说到底还是不忍斥责怎么说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萝卜头。他转过身，蹲下，抚摸着少年的头，“你这样的美人随我这样的粗人待在战场，实在可惜。既然你不愿回扬州，就在长安等着吧。左右不过一天马程，待洛阳安定，我便来接你。”
‘国家兴亡其实与我何干。伯言不在意皇位坐着的人是谁，伯言担心的不过是沈大哥一人安危而已。’
心有苦楚不得言说，路伯言红着眼睛抽泣，终是应允。他眼中酝酿着晦涩之情，伸出右手小指，哑声道：“沈大哥定要平平安安地来接伯言，若是失约……莫怪伯言。”
沈踏歌虽觉少年神色不对，却只道是此子不安，边笑着其幼稚边与之拉钩起誓。
“拉弓，放箭，百年，不变。”
当日，天策府将领领旨赶回洛阳布防。路伯言虽有不舍，也只能留在长安等候。他见过沈踏歌的功夫，自是相信他定能一挫叛军，拎着战功来接他回去。
然而，太平早已麻痹世人，不谙世事的少年到底低估了唐军的软弱。
不过三日，荥阳失守，太守崔无诐殉职。紧接着唐军于泥水罂子谷战败，将领荔非守瑜投河自尽。月中，封常清兵败逃逸，洛阳陷落。
天策府危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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