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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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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有余,举到眼前:“痛吗?”他借着余光瞥了眼我。我宁愿尼克先生将我这只手连着那只手环送进熔炉,也不愿再次同他处在一起。
“伯努瓦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我不过给了他点钱,就为我办好了事。”面具下的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我会下意识发抖,左臂又软又发麻。我伸展了一下左手,解开束缚后自在了不少,他半眯着眼看我,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不少。我吃痛,呼出声,他绕到我身后,一只手捂住我的鼻嘴,在我耳边轻声道:“要是你敢出声,我便将你捂死在这里。”这是一个分量十足的威胁,我想张嘴,但他的手严严实实包住我的嘴,直到肺腔里的空气渐趋薄缺,他才将手拿下来。
我重重喘气,大口呼气。
“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你必须乖乖的。”他拿出一条绳子,将我的手一圈,又一圈的捆起来,不算牢实却难以挣脱开来。他拉着绳子的一端,将我带上那艘小船。这回,他将我捆在船尾,替我盖上一层毯子。他在船头划桨,不时回过头看我一眼。
“我的父亲和母亲会着急的。”我放平语调,请求他,恳求他能大发慈悲。
“让我考虑一下。”他背对着我,双目平视前方,有规律的划动船桨,带动小船前进。到岸,他解开绳子,将我扛在肩上。我并列双手发狠捶打他的腰部,用牙死死咬他的背脊:“你会得到制裁!”,他怒了,将我甩到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和被子,摔上去并不痛,倒是头先落地,撞得有些眼花。
艾瑞克单膝跪在我身旁,一只手松松箍住我的脖子:“克里莎,你必须乖乖的。”他慢慢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恐惧变成习惯,不再支配我的行为情感。我撇开头,单手撑着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将不必要的褶皱抚平。
我们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艾瑞克走到钢琴前,移开椅子,坐下去。他一只手在黑白琴键上游离,另一只手执碳笔,在乐谱上飞快画上音符。做完这一切,他开始弹奏,双手按在琴键上,完全沉浸其中。曲终,我听见他对我说:“过来。”
我当然不会听从他的指令,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我行我素的盘起退,单手支着下巴,眼睛漫无目的的在灰沉沉的家具上乱荡。
“过来!”他吼道,我惊了惊,支撑着下巴的手软了软,头往下堕。再一次,我被艾瑞克拖住后颈,拖着去了钢琴前。他挪出一半的位置给我,我的耳朵恰好挨着他的肩头,磨得有些膈应。自打会说话起,母亲便为我请来一位老师教授我音乐;我会认谱,会弹琴,亦会作简单的曲子。艾瑞克将谱子挪过来些,示意我弹出来。我摇摇头:“我不要。”
他不说话,再为我弹奏了一遍。
我依旧摇头,十分固执同他讲:“我为什么要为您弹琴,我不要这样做。”这回,他手臂绕过来,圈住我,两只手正好握住我的,我们两人间的距离变得更紧密了。他在我耳边呢喃:“对,这样,左手放这儿,右手放在这里。对的……不不不,你看,这是C大调……”他突然显现出难得的耐性。
可他的好耐性持续时间超乎我的意料,他从基本的音符讲起,一点点层递上去,双手轻轻握住我的,带动我弹奏。他的耐性倒还在,我的倒被他磨得精光,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挣开他的手,把他推开,将乐谱摆置于正中央,自顾自弹奏起来。一曲下来,我发现这首曲子的难度极高,音域转换的幅度毫无章法,但就是好听。
“克里莎,速度再慢点,再来一次。”他站在我身后,屈起腰背,双手绕过我撑在钢琴两侧。我沉住气,再试了次。我这才发现他是一个有点儿吹毛求疵的人,听后,他摇头:“不行,得再慢一些,再来一次。”
来来回回数十次后,我的指尖痛得不行,我抱住脑袋摇头:“不行,我不弹了。”我注意到他在皱眉,连忙将发红的指尖凑到他跟前求情:“就休息一会儿,我饿了,手指好痛的。”艾瑞克拾起我左手的食指,轻轻揉捏,将其按到白色琴键上:“再来一次。”
我辩驳他:“也该到你了,你得给我一个标准示范,对吗?”
他到我身侧坐下,挽起袖子到手肘位置,为我示范了一回。我立即拍手叫好,在他将手收回去的同时将琴盖盖上,铺上暗灰色的绒布:“钢琴也会痛,我们吃点东西再继续。”我从座椅上弹起,有多远走多远。
艾瑞克好像是笑了,他拉开餐桌旁的椅子,招呼我过来坐下,捣弄一阵后为我端来一碗番茄牛肉汤。他拿出两只蜡烛,点燃后放在两只简洁无花纹的银色烛台上,一支放在我的正前方,另一只摆在餐桌的正中央。这里有许多支蜡烛,再多点两支有点浪费了。
他手中支着被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卷起小漩涡,他小口啜饮着,一杯酒下肚,腮边微微发红。
我拾起勺子,舀了勺汤来喝,不算好喝,但也可以下肚。我挑了两块牛肉来填填肚子,肉老了,经络分明,很难咀嚼开来,吞咽时像是有块硬物在挤压喉咙,并没有品尝食物带来的愉悦感。我不再吃肉,却将汤丽的番茄和红腰豆吃了个精光,最后捧起碗将汤喝完。
艾瑞克为自己倒上第三杯酒,他脸颊显现出酡红色,手指在木质餐桌上敲出鲜明的节奏。我喝了汤后还是觉得肚子里空空的,饥饿感得不到缓解。在艾瑞克即将饮尽第三杯酒时,我忍无可忍:“有东西吃吗?我还是很饿。”
他眉毛一挑,将手中的酒杯推过来:“喝吗?”我理所当然的拒绝,难受的捂着肚子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他指了指钢琴,企图与我做一笔交易:“再弹一次,若我满意便给你东西吃。”
“在此之前,请您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
他点点头,无任欢迎。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李察尔的死亡进行曲。”他将酒杯放在桌面,轻声道。
“真巧,我一位过世的叔叔正巧叫做李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