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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   时至八月末,夏末秋初了,地里庄稼一片金黄,那饱满低垂的稻穗,像是嬉笑着给广大农民传达着即将收获的喜悦。

      周大郎走过水塘埂,眯起好看又狭长的眼睛,这一方水塘水坝下面第一块近两亩的肥田就是他们家的,只是从爹爹周中山离世后就被大伯家佃去,说是佃地,给五成地租,这几年来,从未见过大伯家送过一粒稻谷到家里来,家里一直靠着娘亲一手上好的秀活和爹爹在世时挣下的家底过活。

      山边上的四亩旱地和一亩沙地被二伯家佃去,周大郎遥遥望见那几亩旱地种植着苞谷,四亩旱地在收成不好的时候也是能收得两石苞谷的,何况像今年这样风调雨顺的年景。二伯家当年也是保证着说会给五成收成的,第一年好歹给了半石子苞谷,后来得知大伯家没有给地租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提过地租的事情了。

      去年冬天,娘亲去世的第一个冬天,周大郎至今都记得那刺骨的寒冷和肚子绞痛的饥饿,家里粮食断了,喜娃牵着饿的直哭闹的小郎去二伯家里讨点地租子,想到这里,周大郎原本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变得有些阴沉,那混账不说给地租,在黑心恶毒的二伯娘的怂恿下,还将扬言要将喜娃卖给镇子上的刘员外家做继室,家里男娃太多,现在穷的吃不饱,以后肯定也娶不上媳妇,要将他们兄弟几个给卖到县城里的小倌馆去。

      喜娃当时气极,抱着哭晕过去的小郎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声的哭了一场,懂事的二郎后来弄清事情的始末,愣是犟着脾气跑到村长那里告了状,这事情闹腾了一段时间,老宅不太喜欢他们这一家的爷奶都知道了,为了平息这腌臜丑事,爷奶勒令二伯家送了一石苞谷到家里来。

      本以为这事情就告一段落,哪晓得二伯娘那人小人至极,隔三差五的到家里来,嘴上说着看家里缺什么,实质上却是跟个强盗一样见东西就抢,连带着大伯娘也跟着一起。家里自从爹爹离世后,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娘亲去世后他们兄妹只能坐吃山空,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以前爹娘置下的农具家具,棉被衣裳,还有娘亲的绣花针和绣线,能顺走的她们都给顺走了。

      周大郎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微微叹了气,手里拎着的一小袋子糙米,掂量着重量,估摸着也就四五斤,村长夫人心善,知道他跑了村东头请林郎中没请到,便拉拔着他顺手递了这小袋子糙米给他,轻声细语的说是让他带回来给家里几个小娃先垫肚子,周大郎要不是克制住自己,当时就得哭出来。

      回到家里,周大郎看见那豆芽菜似的弟弟周小郎正眼巴巴的坐在门槛上望着他,已经哭花的脸腮上还挂着泪滴,也不知哭了几回。

      “大哥,你回来了啊,真好,林郎中呢?”周二郎最先出来,跟周大郎打完招呼还一个劲的往他身后看,小道绕过弯也没见着林郎中的身影,周二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郎中不在家,到隔壁村里给被蛇咬了的庄户家人治蛇毒去了,况且他之前也说过,要是咱家喜娃能熬过今天,以后便就能大好了。我们先去熬点稀饭,你们怕是饿了吧。”周大郎避开周二郎凌厉的眼,举起手里的粮食转移了话题。

      这个季节的毒蛇无非就是那几种,庄户人家都是能很好的处理被蛇咬的伤口以及蛇毒的,林郎中当时估计也没想着去,不过比起到自己家里来看昏迷不醒的喜娃,到隔壁村去也许更好,至少可以得到二十文的瞧病钱。

      周二郎闻言脸色暗了下来,就他心内那城府,肯定知晓这其中的套路,“小郎,你和三郎一起守着大姐,我跟大哥去给你们烧吃食,大姐一醒了你就到厨房来叫我们可行?”

      周小郎听到有吃的那湿漉漉的眼都睁大了,撇下去的嘴角也扬起来,小家伙扭头望了眼躺在里屋的女孩又扭了回来,“嗯,嗯,我听二哥的,我跟三哥去守着姐,大哥你们快去做吃食,姐肯定是饿极了不愿意醒过来,等会大哥吃食做好了,姐要是闻到了香味肯定会醒来的。”

      周大郎伸手摸了摸周小郎的头顶,顺了下杂乱的毛发,轻声开口道:“乖,去吧。”

      看着周小郎一步一摇的进了里屋,周大郎折身就朝着厨房走去,心里计算着小瓦罐里喜娃腌制萝卜条应该能吃了,那糙米估计也就只能吃个两三天,这往后……周大郎眼内酸涩,心里悲苦,这一家子该怎么活。

      “大哥,等我一起,我来帮你烧火。”周二郎其实一直无声的走在周大郎的身后,瞅着周大郎那消瘦的背影,轻一脚重一脚的步伐,就知道他这看似沉着稳重实则六神无主的大哥快要扛不住了。

      “哎,好好,我们一起去做吃食。”周大郎怕周二郎看出他的忧苦,立马就接了周二郎的话。

      周二郎一听见周大郎的话语就知道他猜对了,以前大哥再怎么也不会今天这样慌神的,哎,要是大姐能快点醒过来就好了。

      周喜天承认自己是饿的快不行了,有胃抽筋的感觉,她闻到了一股香气,食物的香气,似有似无的,勾的她的胃抽的更狠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

      周喜天想摁摁饿的抽筋的胃,奈何没力气抬手,脑回路倒弯,周喜天一吸气,娘的她怎么就忘了她已经魂归西天了,就饿的她头发昏浑身酸软无力的征兆,这难道还下地狱了不成。想到这里,周喜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擦,想她平淡安稳长到三十岁,短短一生除了小时候随了母亲上山打猎动了杀生这一条,到死没找着男人结婚,就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阎王爷也太眼瞎了吧,先是让她英年早逝独留老母一人在人世,完了这还送她下地狱遭遇挨饿的痛苦,太没天理了,不行,一定得找他评理,生的憋屈,死的窝囊,太欺负人了。

      周喜天大脑里正在天人交战,还没睁眼呢,就听到了小孩脆生生的哭闹声。

      “哇哇……你们都是骗子,呜呜……哇哇哇……为什么我喂大姐吃食她不吃……哇哇……大姐就是跟娘亲一样不要小郎了呜呜……”这哭的多伤心啊,谁家小孩也不知道牵回家好好哄哄。

      “小郎,我们先吃好不好,吃完了大姐就醒了,别哭了,刚给你洗的脸。”又一个小孩的声音,听这声音怎么都像是在学大人装老成。

      “哇哇……我就哭就哭,呜呜……哇哇……我要大姐哇哇……”这下哭的更伤心了。

      周喜天觉得自己的五感在恢复,先闻香气,再是能听到声音,现在她居然觉得自己嘴里有粥的味道,动了动舌头,还真是,周喜天再仔细一回味,刹那间头疼欲裂,万千画面奔入她的大脑里,电影倒带一般,所有画面都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周喜天,所有故事都是围绕着这个才满十岁的小女孩周喜天的短暂人生而铺开,四方八面,迸发撕裂。

      于是大龄女周喜天悟了,她撞运赶上穿越了,还白捡了二十年白纸人生,这难道是人阎王发放的差价补贴,可要补贴的话,也应该把她送到华夏共和国,再不济也应该让她回到她原本的命岁里,让她尽了孝心再说,惊喜没有,惊吓有木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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