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影·碎片》clover怡

18、碎片之八

　　发生的事情它怎么都无法挽回。感情也是一回事。

　　恍惚中感觉双厚实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那手心的温度很温暖，很舒适，不由得依赖起来。

　　睁开眼，床边坐着的是我那年迈的奶奶，微闭着双眼，想必是很累了吧。
　　我轻轻地唤着她，“奶奶，回房睡去吧。”
　　她睁开了眼，看着我的表情意外得柔和，而说出的话，却让我绝望：“时雨，明儿开始我们帮你学校请假去，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别乱出门呵。”
　　？！为什么？话说回来，我刚刚是怎么了？
　　“在我们找到那个企图对你下手的人之前，乖乖在家呆着。看到峰那孩子把意识不明的你抱回家的时候，奶奶可是吓得站都站不住了。奶奶可只有你一个孙女儿呃……”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紧张悲伤的表情，让我不忍再去反驳什么。
　　奶奶用那双沧桑的手抚摸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的不安的温度，定是被吓得不清。
　　我乖顺地摆出了让她安心的笑容，说着：“放心吧，奶奶，我听话就是了。”
　　老人家欣慰地笑了，念念着：“还是你最乖了，要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听话，奶奶也就知足了呃。”
　　我沉默着，无法把那句话简单地当成表扬的话。姐的选择在我看来并不是错，而哥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了这个家努力着。
　　“奶奶，爸妈呢？”
　　“他们都休息去了，本来是争着想要来照看你，都被我一个个骂回去了。这些日子他们也辛苦了呢……”她微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孩子你不用担心什么，好好休息，一定被吓着了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问什么。
　　奶奶松开了我的手，起身，“那我就先回房了，好好再睡一会吧。”
　　“奶奶，”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等着我接下去的话，“我知道奶奶并没有错，所以，不要太责怪自己。”
　　她无力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老人家没有错，她所做的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了这个家，我明白，所以我不会反抗，也许我也该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协和这个家，只是几股交错的力量即使最终的目的是同一个，也会互相碰撞，怎么都无法前行的。

　　第二天第一个来看我的，是林峰。
　　按奶奶的话，那天是他把我抱回家中的，那孩子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吧。
　　他一进门看向我的眼神就是那么得让人怜惜，孩子，不要这样看着我，那会让我更难受的。
　　我朝他微笑，他坐到我的床边，敲了下我的脑袋，“笑什么笑，吓死我了你知道么？”
　　“对不起。”坦率地道歉。
　　“要是我不是正好出门碰上，你现在会在哪里？一想到这个就会让我毛骨悚然。”他别扭地别过了头。
　　“对不起。”
　　“傻瓜，你道歉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有头绪么？关于那个人。”他正视着我的眼睛，一脸严肃。
　　我摇了摇头，只是莫名地会想起那天晚上万分紧张的裕哥，和他们兄弟几的谈话。难道说真的跟方延悔有关？
　　峰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去想好了，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最最害怕的其实是你吧。”他的声音一瞬变得那么温柔，心一下子软了好多，眼眶变得湿湿的，那是那个事件以来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峰靠近了我，把我拉入了他的怀抱，我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出来，毫无节制的任凭着泪的肆意。害怕这个词第一次在我的心里浮现，越想越无法抵制那份感觉，越想越无法阻止泪的涌出。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边安慰着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乖顺地点着头，他的胸膛很厚实，不像个孩子，那温度让我感到很舒服，慢慢闭上了眼睛，渐渐停止了抽泣，“谢谢你，峰。”
　　他现在一定是像个被表扬的孩子般笑着吧。
　　“我哪里都不会去，时雨。”晌久传来了他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所以，偶尔，也依赖我一下吧。”
　　在他怀中我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孩子，可能比我更要成熟。

　　晚上的电话是来自姐的。
　　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延悔他……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姐的声音充满了懊悔，我无法指责她什么，不，她并没有错。
　　“姐也无法控制的呃，那么说这次真的是他干的？”
　　“是他的那帮同伙。”
　　旁边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接过了姐的电话。
　　“妹子让你受惊了，对不起。”是裕哥。“怎么都没想到那帮家伙居然胆子大到家门口也敢动手。”裕哥的声音充满了愤恨，我明白昨天他为何会那么固执地要找人送我回家的理由了。
　　“裕哥，能告诉我详情么？”不想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至少给我个要袭击我的理由。
　　“妹子你听着。延悔那小子通过我这边的一个人和那道上的人扯上了关系。你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解释为压力也是说得通的吧。自那以后，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过了，我也不详说了。这次他似乎得罪了那帮家伙的头子，现在逃亡中。那帮人想要揪他出来，想尽各种办法了。昨天你也看到了，来找我的那个人就是延悔，他说他无路可走了想要向我借些钱逃到城外去一段日子，当然是被我骂走了，不过那小子心狠手辣地扔下那么句话，‘你不帮我的话，雪待和时雨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呵。’所以那天我才会那么紧张地要送你回去，可还是……避免不了。对不起，妹子。”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回答这个事情，只能选择沉默。
　　“那个畜生，雪待当初为了她受了多少苦他全都忘了！再让我逮着他绝对不让他好过！”
　　“裕哥，裕哥。”他的情绪有些许激动，“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姐没有事吧？”这么说来，姐和我都应该是目标。
　　裕哥应了声，说着：“那天我急急忙忙跑回去就是为了你姐，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就好，所以不用自责的，反过来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姐，以后也请多关照了。”
　　说着，那头的姐接过了电话，“时雨，你没事吧？”
　　“嗯，没事呢，奶奶已经帮我学校都请好假了，今儿开始在家休养，噗，也好呢，一个人静静什么的。”
　　“时雨……”姐的声音有些担忧，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并不是那样的。
　　“姐，不用管我啦，家里挺好，不寂寞的。还有奶奶的用意我也明白，她最疼我了，这点你也知道的呵。而且峰也会常常来看我的，所以没有关系。”
　　姐沉默了会，似乎想不到说什么，最后的一句：“对不起，姐不该那么自私的。不过，时雨，你很幸福，这是姐的心里话。”

　　那天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我们家。
　　那之前是无月给我的电话，说了那天她和霜辰的进展。那姑娘满足而又甜蜜的口吻一听就知道那天一切都很顺利。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呢，不过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寂寞的感觉。无月赞叹着在她身边的霜辰是怎么果断地应对着她突发的哮喘，用“很好闻的味道”来形容着她对霜辰的感觉。“我，叶无月，决定了，这辈子非魏霜辰不嫁！”喂喂，不要紧吧……我苦笑着，这姑娘还是那么元气和直爽。
　　“那么，你告白了么？”
　　想不到对方却如同一个小女生一样叫了起来，喂喂，不至于吧……
　　“时雨你在说什么呢？这不过才是恋爱阶段的第一步而已啊，告白这种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得留在后头慢慢享受的哇！”= =好吧。
　　“那么，对方有一点点察觉么？”
　　她又开始了她无限的花痴了。“你觉得呢，时雨？你看到他最后那个心疼的眼神了吧，噗，我真想不要那么快好呢，那瞬间太幸福了。”
　　“嗯……”不想要打击她的心情，我选择了默认，“然后呢，他就送你回家了？”
　　“嗯，一直让我挽着他的胳膊，噗，我真觉得让我死都愿意了。”= =姑娘，你过分了吧。
　　楼下传来妈的唤声，“时雨，来客人，找你的。”
　　我对着电话那头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冷淡地说了句：“有客人，我先挂了啊。”
　　她似乎心情还特别好，欢快地哼着调子，应着我的话。
　　走到楼下，来人却是让我吃了一惊。那就是刚刚我们电话中谈论的对象。
　　“魏少爷怎么来了呢？”妈笑着寒暄着，“都那么晚了，特地跑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也很彬彬有礼地回着：“不不，听说蔚小姐身体不舒服，几日没去学校了，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家父也特地关照，要问候问候蔚小姐呢。”魏大集团是比我们家更加财力雄厚的大公司，像我们家这种区区小地儿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而这男孩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种地方了，他到底在想什么？社交也未免太屈就他了吧。
　　“魏少爷客气了，就凭小女哪值得你亲自上门拜访呢，真过意不去。一些小意思，随便吃吃呢。”妈递上了一些水果零食，陪笑着。
　　我走到客厅中，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朝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他略微有点担心的眼神看着我，问候着：“好点了么？”
　　我点了点头，用和妈一样的社交辞令回应着他：“多谢魏少爷担心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马上就能在学校中看到你了吧。”
　　这句话让妈的脸上露出了难色，我接下了他的话，有点也不客气地说着：“医生说还要休养一段日子，所以近期可能也去不了学校了。魏少爷有什么事么？”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说着：“也没什么，对了，比赛日子也快了，比赛，能够出场么？”
　　啊，还有这茬事儿呢，我都忘了。我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很爽快地笑了起来。说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对不起，伯母，我能不能单独和令千金说几句？”这是这个少爷最后提出的要求，在我正想要请他回家的时候。
　　妈有些讶异，她并不知道霜辰和我的关系，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甚至连他会来探病都是料想外的事。不过，妈还是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事儿？”我又问了声，两个人的空间是我不习惯的，会让我感到焦躁，尤其是对象是他。
　　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苦笑了下，为什么感觉每个人都在跟我道歉？
　　“你没有任何错呵，不用道歉。”
　　他摇了摇头，“那天若是送你回家的话……”
　　？他难道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那天不舒服的是无月吧，你送她回家才是正解呢。我的话，大概是有点累了吧，没什么大碍的，都是大家大惊小怪而已。”我尽量轻松地说着，不想要让他知道事实。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在问着我，真的么？
　　我避开了我的眼神，“干嘛呢？”掩饰着我的动摇。
　　“林峰来找过我。”他缓缓地陈述着，“真是个孩子气的家伙。”他笑了声。
　　峰那孩子找霜辰干嘛？难道是为了凉羽的事？
　　“是了，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呢。”怎么觉得我的话中带刺呢？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像只刺猬一样撑满了浑身的刺？”他一针见血，我无话可说，只是吞吞吐吐地辩解着没有的事儿。
　　“林峰让我不要再来找你，说那会伤害你。他让我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也是个爱管闲事的孩子呢。”峰……他，他都明白，我是不是该被感动一下？他知道我对霜辰的感觉，他知道我想要怎样，他甚至还放下了对凉羽的心情，为了庇护我……孩子，你不要做到那份上呵，那会让我更加舍不得离开你的。
　　我机械性得应着他的话：“那你为何还来呢？”
　　“我想知道理由。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谈天说地，因为我感觉我们之间能够说的东西很多，可是每次，你都选择了逃避，是你真的讨厌我么？”讨厌……那是何种感情？我知道我是在抵触，抵触自己心底那份想要接近他的冲动，因为我明白最后会受到伤害的是自己，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又有哪里错了呢？不过眼前的人，似乎是因为我的这点自私的小心情而困惑着，那是我想要的结果么？可是，他为何要困惑？那都是我的事呵，除了我以外他一样可以找到很多的同好，可以跟他们谈天说地，他可以当我不存在，可以当我只是个路人，谁会去要求路人跟自己有交流呢？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对不起。”首先是道歉，造成他的困惑确实是我的错，“不过，这完全就不是你介意的事情呃。怎么说一开始也都是我的问题而已，也许错就错在一开始我不该偷听的你的练习，不该跟你搭话，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和你认识吧。我们间其实应该很简单，通过音乐比赛而相识，然后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再继续自己的生活，就是那么简单而已。我也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我觉得，果然我们还是不该走太近，那样对于彼此都好，你不觉得么？”
　　“你是在说，不希望我介入你的生活么？”他淡淡地说着，不带有任何表情。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他低下了头，沉默了晌久。
　　“对不起，我知道那么说是我的任性。让我们都回到认识彼此之前的生活，好么？”也许那么阐明了说着，就不会再有太多的压力和负担了吧。也许一开始就应该这样选择吧。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我没有办法读出他眼神的意味。他轻轻地说了句：“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发生的事情它怎么都无法挽回。感情也是一回事。”
　　他别过了头，没有再看我。我低下了头，彼此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根本就是不想要再说什么。
　　我站起了身，开始了逐客令：“时间也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抬头看了看我，也站起了身。我从衣架上拿下他的外衣递给了他，他小心地接过了外衣，继续望了我一眼，那是带着悲伤和绝望的眼神。那就对了，那样以后我们就可以撇清关系，回到最初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