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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玉消人亡两蹉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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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累坏了,晴贵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木讷和空洞,整个大殿内静静的,静到晴贵嫔每走的一步,衣衫间的摩擦,都显得莫名清晰。
待她纤弱的手重新拿起那块玉佩,已经变得小心翼翼了。皇后紧盯着她,虽面有疑色,声音却沉静安稳:“晴贵嫔,这回你可有看清楚了?是,还是不是。”
“臣妾……”她依旧握着那块玉佩,拇指不安的反复擦拭,但仍没说得出完整的话。
此时徐婕妤的双腿应早已麻木不堪了,可她嘴角上扬到极致的微笑却传递着自己正享受着看别人煎熬的快意。
这种笑意,无谄媚,无殷勤,是一种发自内心肺腑的畅快,顾惠懿瞳孔微微瑟缩着,不知当年得知先贵妃被下令处死的时候,她的面孔是否也有这样令人寒栗的笑容,她转眼看向丽妃,丽妃正缓缓起身,火红的衣衫衬着她在那一瞬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顾惠懿的震惊像潮涌般袭来,她脑海中放佛已经预演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在场之人不知丽妃意欲何为,脸上都写满了‘莫名’,只见丽妃走到晴贵嫔的面前,丝毫不顾及皇后还在宝座之上,她微微低首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她,晴贵嫔不由自主的后腿了一步,但很快又挺直了腰肢。
皇后最憎恨的就是丽妃的肆意妄为,不由怒道:“丽妃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中宫之主!”
“皇后娘娘您息怒。”丽妃每个音都拖得说不尽的入骨绵长,顾惠懿对丽妃这声音更是厌恶的起了一身鸡婆疙瘩,丽妃环顾四周,又嗤笑道:“幸好皇上今天不在,不然他知道自己的妃子与别的男人私通,一定会大发雷霆。”
晴贵嫔咬紧牙根,硬生生吐出几个字:“含血喷人。”她突然盈盈拜倒在皇后面前,委屈着:“臣妾冤枉。”
“冤枉么……”她手腕用力使劲拽起晴贵嫔,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不见得吧。”
晴贵嫔气的脸色越发苍白,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焦躁的甩开她,反问道:“臣妾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丽妃。”顾惠懿淡淡道:“就算你有什么想要问清楚的,也不至于用如此偏激的方法吧?”
丽妃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轻轻的掷于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她失去玩味的笑意又对着皇后欠身,平静道:“事出有因,臣妾一心想撕破歹人面具才会着急乱了分寸,但不管怎么样,是臣妾越矩在先,请娘娘责罚。”
皇后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才道:“丽妃你先起来吧。”
丽妃盛气凌人的走到晴贵嫔的身边,头上的登梅簪映着那灯火炫目逼人:“你第一眼见到的玉佩,是本宫找人仿铸的,而这一块,才是奕思淼身上搜出来的。”她皱了皱眉心,笑声却烂漫起来:“皇后娘娘若是好奇,大可把这玉佩拿来比对比对。”
说话间绿蓉已躬身捡起玉佩,呈给皇后。
丽妃轻撇了一眼,声音还在继续:“这两块玉都是白玉,虽看上去大为相同,但一块是贴身佩戴的老玉,另一块是刚刚雕琢的新玉,明眼人一看便知,本宫相信,就算是晴贵嫔有再大的理由也绝不可能认不出来。”
辛才人摇了摇头,悲悯道:“若真是贴身的玉佩怎么会认不出呢,反而在别的男子中……”她没在说下去,痛心疾首的叹了叹道:“贵嫔……真是糊涂。”
“是啊。”佟佳小仪见势附和:“刻着贵嫔小字的玉佩,定然珍贵非常,现下却发现在其它男人的贴身衣服里,真是想想我都觉得愧对皇上。”
晴贵嫔面如死灰,但行为却没有因为这场变故而失了分寸,双眼反而呈现出别样的澄净。
徐婕妤转过来,讥讽道:“贵嫔刚刚不还说我冤枉了你,现在人证物证具在这里,贵嫔你难道还想抵赖么?”她兴奋的近乎扭曲:“娘娘,晴贵嫔秽乱宫闱,其罪当诛!”
翠柳泪涕交加,哭声抑制不住:“贵嫔真的是冤枉的,娘娘……”她的头重重扣在地上,沉闷的声响回荡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刺心:“娘娘,求娘娘明察。”
晴贵嫔拉住磕头不止的翠柳,只沉默者摇了摇头,示意她在不可这样做。
是真的主仆情深,还是主子被罚后怕自己被连累?顾惠懿深深的望了一眼晴贵嫔,颇有无奈之意——到底是没能保住她,不过……也无所谓了。只可惜皇后尽心想维护她,也是落空了。
“皇后娘娘。”许久不言的肖才人突然站到中间,温言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皇后眸色一亮,伸手虚托了她一下:“才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肖才人面色红润,浅浅一笑,眉目清澈明朗,这一番神情样貌却也是肖才人没对外展露过的,当初顾惠懿就是被这种从容的淡然有所触动,虽然稍众即逝,但看丽妃的表情是的的确确被惊艳了。
这还是常年抱病的肖才人么?众人还未回过味来,她已然道出心中所想:“臣妾认为晴贵嫔之事应该从长计议。”
眼看事情将成,被肖才人横插一脚,徐婕妤怎能甘心,当下恶语相讥:“肖才人鲜少参与后宫诸事,今日却一反了常态,难不成那个奕思淼也是你的相好么?”
“徐婕妤。”晴贵嫔皮笑肉不笑,冷眼瞧她:“污蔑我一个人还不够,还要扯上其他人身上么?”
顾惠懿不免觉得好笑,人证物证如此不利的条件,晴贵嫔不仅说出‘污蔑’两个字,还转移了别的目标,也算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这话虽然无法令她翻身,但气人却是一等一的绝妙。
做对手做了这么多年,果然知道怎么激怒对方。
徐婕妤闻言面色一下变得涨红,大声道:“贱人到了如此田地,竟然还能妖言惑众,娘娘,此人不除,如何平复后宫不宁之心!”她的目光多了一丝狠毒:“请娘娘下旨,即刻仗杀此人。”
顾惠懿面上不动声色,却隐隐含了担忧,这话虽然失了分寸,却直中皇后多年来最在意的要害——后宫不宁,等同皇后失职。
丽妃含笑道:“娘娘,如此淫丨乱之人留在后宫,且不论皇上,恐怕姐妹难以接受,还请娘娘尽早决断才是。”
肖才人急迫道:“娘娘三思啊,就算晴贵嫔罪不容诛,可她肚子里还有流着皇上的血脉。”
邹贵人努力平整些思绪——她知道若是这话说出口,就会得罪丽妃,但是若真的能得到顾惠懿的另眼相看,也算值得,思索间,话已出口:“娘娘,贵嫔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气血正虚,胎动也应要比往常明显,若是娘娘此刻处罚了她,难保不会影响了腹中的孩子。”
因着肖才人先前待她的情分,佟佳小仪本想煽风点火的话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沉默。
众人各执一词,皇后一时也难下决断,她的眼风扫过众妃,最后定格在顾惠懿身上:“贤妃以为如何?”
顾惠懿垂下长睫,思索了片刻,方道:“臣妾以为,一切等皇上回来在做处置。”
丽妃冷冷一笑:“我真不明白贤妃想保住这样一个人,到底意欲何为!”
顾惠懿毫不相让,声音比平常更加阴冷:“难道丽妃想拿龙裔开玩笑么?”
“谁知道她肚子里的……”
顾惠懿打断她:“如果她肚子里的不是,丽妃应该发现的比任何人都早吧。”
皇后向后稍稍靠了靠,目光复杂许多,却有种说不清的倦怠,火光中包围的烛心‘啪嗒’爆开了——明明是代表着喜事,她此刻却觉得无比的可笑。本该柔和的橘色,照映在瞳中却让她感到凉薄。看着底下众生百态的美貌女子,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皇后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一点劳累,这也是皇帝曾明令告诫众妃不得让皇后劳神费力的原因,绿蓉侍奉皇后多年,自然看出皇后现在身体的不适。
丽妃眼尖,也发现了皇后的异常,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娘娘,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一抹寂静了然的笑意化在脸上,皇后摆了摆手,语调缓慢颇有自哀之意:“后宫风波不断,本宫如何安歇?”
此言一出,众妃全部从座上起身纷纷请罪。
皇后带了一抹失望的神色:“佟佳晓畅,你是新封小仪,新晋的秀女属你位分最高,你来告诉本宫,当初进宫第一天的时候,本宫是如何训得话。”
佟佳小仪面露怯懦,低声道:“娘娘叫我们同恩同德,万不可生出嫌隙。”
“可事到如今,诸位又做到了几分。”见众人不语,皇后又把目光转向顾惠懿与丽妃:“上行下效,今日这种种局面,你二人又敢说无一丝关系?”
顾惠懿低声道:“臣妾有罪,不该呈一时口舌之利。”
丽妃也道:“臣妾与贤妃一定会尽力帮助娘娘彻查此事,望娘娘宽心。”
“罢了,你彻查的还不够么?”皇后偏过头去,手指紧紧握着镂金簪花凤首,叹道:“晴贵嫔一事,暂不可外扬,此事事关龙裔,关系重大本宫不能大意。此后若没本宫懿旨,晴贵嫔不得出宫半步,也不许外人踏足其宫中。若有违背者必重处之,直到水落石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