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雾我是酒馆》未见茶花

3、乐与苦

　　*越苏

　　*超短篇

　　陵越从阁内走出，这一次闭关又是五年过去。此刻天墉城正下起了雪，只见茫茫一片白，如柳絮一般的雪纷纷而落。陵越穿的很单薄，但因为修为并不觉得冷，可听说掌门师兄出关的芙蕖还是带着厚袄来见他了，也许芙蕖只不过是想见见这个人罢了。

　　“大师兄，你这次闭关修炼，应该是又长进了不少修为吧，这世上可还有谁能赢过师兄你呢。”芙蕖给陵越倒上热茶，又拿出自己准备的糕点，“师兄你尝尝，我新学会的糕点，你闭关这么久，未曾吃过东西。虽然修为高，但是师兄你毕竟也是个人嘛。”

　　陵越垂着眼看着手边的糕点，芙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师兄还是终于拿起糕点咬了一口。“你的手艺进步了许多。”陵越咬了一口便放下，喝了口茶，“茶也泡的很好，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做点吧，毕竟你身为妙法长老，应多带弟子们修炼，你自己——也是要修炼的吧，别因为我……”

　　“知道了……你每次都这么说。”芙蕖叹了口气，向陵越说这就去看看弟子，然后离开了。她知道，大师兄又在想屠苏了。大师兄总是很忙，因为只有忙的时候，才会暂时忘记屠苏，但是一旦闲下来，就像刚才一样，只要是过去和屠苏有一点点相关的东西，都是师兄不忍心触及却又无法不思念的。虽然她很小心注意不去提起屠苏，但是屠苏这个人早已在师兄心里扎根，即使斩断生命也拔不出来。

　　芙蕖离开后，陵越打开窗，一股寒气侵入，他没有运功驱寒，冰凉的气息钻入他的衣领，也许这样能够稍微冻结一会儿他的思绪吧。但反而更多以前的回忆浮现出来了。

　　他从小丢失了最亲的弟弟，后来到天墉城拜紫胤真人为师，他想变得强大，好找到弟弟，本以为找到失散的弟弟和像师尊一样修成仙身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两个目标，但是在他十多岁的时候，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都是因为突然来到天墉城，来到他身边的那个少年。

　　在那之前，师尊只有他一个徒弟，他虽然受师尊前辈们的厚爱，也被众师弟缩尊敬，但是除了修炼的时候是和师弟们一起，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然而屠苏的到来，让他生命中出现了很多的色彩。屠苏的身世和遭遇让他感到心疼，他决定好好照顾这个来之不易的师弟。

　　每当屠苏受到焚寂煞气侵扰时，他都心疼地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没有办法帮助屠苏，所以他更加勤奋地修炼，只为能够棒屠苏抑制煞气。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痛恨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焚寂这把凶剑，但是如果没有焚寂，屠苏就不会家破人亡，就不会被师尊所救，更不会与他相遇。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会甜甜地跟着他，叫他师兄，也没有这么一个人，小小的，一把就可以抱在怀里，他们努力练剑，每一招每一式都一模一样，默契十足。虽然屠苏只准在后山生活，可是陵越觉得后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后来，屠苏离开天墉城了，后山变得和他来之前一样的寂静。陵越才发现，后山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地方，是因为有屠苏在，它才会带给自己一种美好。

　　陵越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无非就是因为有了屠苏，才快乐。

　　也许是他上辈子积德不多吧，这辈子老天才会惩罚他，让他没有福分永远留在屠苏身边。哪怕只是留在他身边也好，无论屠苏是不是对他也有着同样的心情，但是这样的机会也不曾有。他们一起成长的那么多年里，无非只是让陵越埋下很深很深的牵挂，然后来惩罚他这不该产生的一切，这些又能怪谁呢？怪就怪他自己吧，运气不好，不是有福之人，失了弟弟，又失了屠苏，最后连仙身也修不成了。

　　师尊也不会再收徒了，纵使他为仙身，却不再有个人可以照顾他了。陵越还以为，至少有一个人可以一直活下去，那个人一定就是屠苏吧。

　　他到现在，还在等着屠苏。他让天墉弟子，如若见到红衣的少年寻来，便立刻通告，他把送屠苏的铃铛挂在天墉城最显眼的地方，只为等待其主人翻山越岭而来。

　　陵越总是想起年少时与屠苏在一起的画面，在他所剩无几的岁月里，只有那些还能支撑着他。人间春节的时候，他会挖出自己酿在桃花树下的屠苏酒，酒入愁肠暖人心。芙蕖也会陪伴在他左右，他们不过都是在想同一件事，同一种思念。

　　“芙蕖，你本该修仙的……”

　　“师兄，修身快乐吗？”

　　“……为何这么问？”

　　“芙蕖倒是觉得修仙并不快乐，小时候看紫胤真人，他都不常笑的，我认为，能够陪在大师兄身边，就最快乐了，那样便是最好。师兄，你不也认为和屠苏在一起最快乐吗？屠苏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也许吧。”

　　人间的新年钟声似乎从远方传来，陵越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快乐与不快乐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被忘记。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芙蕖曾念过的词句：

　　“人生至乐，无非情天孽海；人生至苦，亦无非情天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