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弱猎妖师》锦小一

28、舞伶1

　　纪小迟坐在病床上，他早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他的哥哥从加利福利亚飞回来，在看到他的情况以后，完全把医生那句“也许可以再观察几天”当做了圣旨，打算让他在医院里再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事实上，他也没有受什么伤，除了脚踝上肿了一大块以外，只是觉得有些疲惫而已。

　　他还以为自己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比如被饿鬼拖进黑暗的深渊里啊，或者被放在盘子里被它们吃掉之类噩梦，谁知道他什么梦也没有做，每天晚上都睡的很好。

　　考虑到猎妖组主任这个职位之前就空置了半年，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做，所以纪小迟也不急着去上班，打算好好地补习一下专业书——嗯，没错，他现在把之前冥寂给他的书当做专业书来看。

　　他翻过一页书，抬头看了看一直坐在窗口的长发少年。

　　虽然是跟自己相同的容貌，但是看上去显得更年轻，差不多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会儿抱着一把剑，无聊地看着他。

　　纪小迟知道他的名字“子墨”，之前在他面前消失了，刚才才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看不到他。纪小迟记得，当时在那座旅馆里的时候，肃清和小师叔都是见到了子墨的。

　　“那个……你是鬼吗？”纪小迟小心翼翼地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蠢。

　　子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我是剑灵，怎么会是鬼？”

　　纪小迟做惯了好奇宝宝，问起问题来一点也不羞愧：“剑灵是什么？”

　　子墨抬了抬怀里的那把细长的银剑：“剑的灵魂？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剑灵的，名字也是按照这把剑取的。”

　　纪小迟觉得好奇怪，明明是一把银色的长剑，为什么会取一个黑漆漆的“子墨”的名字。他还记得子墨划开黑暗的时候那种纯粹的明亮与惊艳，那种如同冰雪般的寒意带着森冷的纯净气息，他仿佛现在还能感觉到。

　　纪小迟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跟我长得那么像，你是……冥寂的剑灵吗？”

　　我是你的剑灵，笨蛋！子墨深呼吸了一下，才把冲口而出的话吞了进去，他摇摇头说：“听着，我感觉到辟邪有麻烦，如果……你想帮忙，就去帮它一把吧。”

　　纪小迟茫然：“辟邪是什么？”

　　子墨挥了挥手：“其实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我担心有人会来找你麻烦，但是……”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子墨沉默着没有说话，纪小迟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门口传来突兀的敲门声，最后似乎是敲门的人耐性告罄，转动门把走了进来。

　　“但是，已经有人保护你了。”子墨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走进来的人是冥寂，他刚推开门，就感觉了一种冰冷而纯粹的森冷气息，就像刀刃一样尖锐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可是房间里的人却有一张春风化雪般的脸，他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连窗外的寒风吹过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走进房间，一边怒道：“一边开窗一边打暖气，你真是烧钱！”说着，绕过纪小迟的床，把窗户关上，手指在窗台上划了一下，一种人类世界少有的寒意还遗留在那里，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不在意地转过身，看着窗外的人：“那个剑灵来过了？”

　　纪小迟老实地点点头，冥寂有些烦躁地在宽敞的单人病房里走来走去，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焦躁感，转眼又看到纪小迟去开窗户：“你又要开窗干嘛！是不是想跳下去！”

　　纪小迟无辜地站在那里，又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关起来：“我就是觉得有点闷……我还是把空调关掉吧。”他说着又爬回床上去找空调的遥控器。

　　冥寂犹豫了一下问：“剑灵跟你说了什么？”

　　纪小迟想了一下，剑灵好像也没说什么，大部分都是说了等于没说，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他说辟邪有危险，还说我要是想帮忙的话，就去帮一下。”

　　冥寂听了以后冷笑一声，这个剑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明知道现在纪小迟就是一个普通人，拿什么去就辟邪，结果还不是想猎妖组来帮忙。

　　看到纪小迟不解地看着自己，冥寂说道：“别去管那个剑灵，跟你没关系。”

　　纪小迟只好点点头。

　　冥寂在纪小迟的床边坐下，拿过一个杯子倒了杯水，纪小迟感激地想接过，可是冥寂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纪小迟点点头：“你说吧。”

　　冥寂道：“我那边的房子退掉了。”

　　纪小迟好奇问：“你要搬家了吗？”一边心里后悔，应该晚点给冥寂加奖金的，这样他就可以在存够钱以后找冥寂合租了！

　　冥寂淡淡地说：“是啊，明天就要搬家，你来帮忙。”

　　纪小迟在病床上：“……”这样理所当然地叫还在住院的病人帮你搬家真的好吗？！不过冥寂向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正他虽然住院，其实早就已经好了，连跟他同期住院的岳闻音和刘小明都出院了，于是说：“好啊。”顺便问了一下：“你房子找在哪里，离单位近吗？”

　　“不算近，不过可以坐何九的车上班。”冥寂说着开始削苹果。

　　纪小迟点点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忽然他恍然大悟地说：“何九的车不是……”

　　“对啊，明天就搬去你家。”这次冥寂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纪小迟。

　　纪小迟拿着苹果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回荡着“你要搬到我家去，我不造啊！”的话，但是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冥寂淡淡地说：“我也觉得很突然，你哥哥又出差了，让我保证你安全，还说会付额外的补贴给我。”一举N得真是好开森！但是架子必须要端着，要不然是会被主人家轻视的！

　　看到纪小迟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怕他拒绝，于是放柔声音说：“你不是说你要独立出去吗？反正你哥也总是不在，现在又有一份公务员的工作，不是已经独立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纪小迟已经无力吐槽，只好点点头说：“我明天来帮忙。”

　　冥寂满意地点头，一边在病房里吃水果，一边玩手机，奖金发了好多，加上现在不但省下房租又有纪哥哥给的住家补贴，就把之前的水果4换了个水果6的，人界生活真是好幸福！他几乎要在这样的生活中沉迷下去了，和眼前的这个人一起……

　　他忽然想起羽凛那张冷漠却精致的脸，身体不由得紧绷了起来。当墙面剥落的时候，纪小迟就站在那里，站在那一片苍白的尸骨之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无悲无喜，站姿是说不出的优雅、高贵与恐怖，一如当年那样，他站在尸骸之上，站在荣光之中，眼里却是一片寂静。

　　冥寂想到这里，转头看向床上的纪小迟，那个人正在吃苹果，一边托着腮帮用ipad看电视，电视剧播放的是一部韩剧，里面的女主角正在尖叫，纪小迟也跟着一脸义愤填膺，简直就是一名妇女之友。

　　这样的人跟羽凛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冥寂想，他只要一直保持这样呆萌的样子就可以了。子墨说，羽凛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冥寂不太理解那个意思，他之前跟羽凛也算不上有交情，就像所有人对羽凛的评价那样，他觉得羽凛只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他会痛苦吗，会觉得痛不欲生吗？胡扯，他有着这个世界最古老的血脉之一，他喜欢看别人痛苦和绝望，而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

　　冥寂摆弄着手机，看着纪小迟慢慢地打起了小呼噜，站起来帮他拉上了窗帘。羽凛在很久以前已经死了，没准那把剑的剑灵只是被什么人封在了纪小迟体内，所以才会长得像纪小迟，也正因为如此，那次对付猫妖的行动中，眠香对纪小迟没有起作用。

　　想到这里，他打开手机给何九打电话：“上次眠香的事情，你查过了吗？”

　　何九因为戴着耳机，没有听到前面那句话，只好让冥寂复述了一遍，当然也引来了冥寂的一顿骂，他推了推眼镜说：“去了东区的那几家店，别的地方还没有去。”

　　冥寂想了想说：“给我开个外勤，我明天搬家了以后，后天去查。”

　　何九当然答应了，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的要搬到纪主任家里去？”

　　冥寂不太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何九：“……”真是好任性！

　　纪小迟傍晚就办了出院手续，哥哥又出国了，没有人再监督他，他就赶紧从医院里出来了，还是自己家里住着舒服。

　　他的好友林念雪也来医院看过他几次，这会儿正在跟纪小迟打电话：“你不是说在研究所里上班吗？”

　　纪小迟在床上翻了两翻，回答：“是啊，可不就是研究所嘛，我是做主任的！”有点蛋蛋的骄傲！

　　林念雪激动地说：“我看到好多帅哥怎么办！怎么你的什么研究所里都是青年才俊，现在帅哥都跑去做研究了吗，怪不得大街上谈恋爱的都是歪瓜裂枣！”

　　纪小迟不在意地说：“有什么青年才俊，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猎妖组四个人去，只有他一个人遇难，简直不能忍！

　　林念雪在电话那边抓狂：“要的就是中看啊！尼玛我颜控啊！”一边让纪小迟给她介绍，一边就拼命地要求纪小迟派人来自己这里拉赞助。

　　“你别觉得研究院高格调，不来酒吧之类的地方拉赞助，”林念雪怕他不同意，率先说，“其实有好多科研机构来这里拉过赞助了！”言下之意，你就快点来吧！派个帅哥来，必须给赞助啊！

　　纪小迟连忙推辞：“他们都是科研人员啊，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呀……”

　　林念雪当然不放弃了，并且举了一个“只要公交车司机一刹车，立马学会钢管舞！”的例子，证明赞助这种事情，一来就能学会，特别简单，而且她特别好说话！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而且确实研究所的经费很紧张，冥寂就一直抱怨每个月的报销和补贴发的晚，特别没诚意的样子！于是纪小迟就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纪小迟早上帮冥寂搬家，下午就去单位销了假，跟何九把拉赞助这件事情说了以后，何九表示这种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去，别的家伙不适合谈生意，纪小迟笑着答应了。

　　于是纪主任又回到了混吃等死，窝在办公室里上网煲剧外加给冥寂泡咖啡的日子？

　　那当然没有，因为第二天一早，纪小迟就被冥寂拉去出外勤了。

　　冥寂简单地把眠香的事情跟纪小迟说了一下，当然没有提及这种只对人类有用的眠香对纪小迟是无效的。在冥寂以“医院里呆久了，一定要在外面锻炼一下，不可以一直坐办公室啊！”的理由拖到了西城区。

　　纪小迟有些惊讶地把宝马6X停在一家药店前面，跟着冥寂下车以后，一把拽住冥寂的手臂：“你不要告诉我这种眠香是在药店里买的！”

　　冥寂顺势把纪小迟拉过来，由于纪小迟没有料到冥寂会这样拉他，一下子撞进冥寂怀里：“你能不能有点力气啊！”

　　纪小迟连忙道歉，心里一边腹诽，明明是你拉我的好吗，而且我才刚出院，这样对一个病号，真的可以不受良心的谴责吗！

　　他们并肩走进了药店里，冥寂走到最里面的中医柜台，对里面的老医生说：“找阿葛。”

　　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医生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把他们带到了店铺的后面，推开一扇看起来像杂物室的门说：“葛师傅在里面。”

　　能被这样的老医生叫做“师傅”，纪小迟想冥寂找的那个人，肯定是有一定年纪了，从刚才那个老医生的态度里看来，葛师傅貌似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可是等那扇门被推开的时候，纪小迟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嘿，冥大人，好久不见！”一个女孩特有的爽朗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开朗与稚嫩。

　　纪小迟站在一间漂亮的房间前，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房间是在一座普通又古板的药店里，这明明是一个小萝莉的房间啊！地板是白色的，印着粉色Kitty的头像，里面的家具大多是粉色和白色的，靠着墙的是可爱的Kitty头像的圆形床。

　　一个穿着粉色洋装的十一二岁女孩，穿着Kitty的拖鞋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在她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女孩，正在用Kitty的杯子在喝茶，看到他们来也有一些意外。那个女孩，纪小迟倒是认识，他还没有说话，对方却先开口了。

　　“纪主任，你怎么来了？”

　　是啊，我来干嘛的？纪小迟下意识地有些迟疑，看到这么少女的房间，让他几乎把来这里的目的给忘记了。

　　旁边的冥寂，对他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纪小迟装作没看见，对跟他说话的女孩说：“那个……我跟冥寂来出外勤的，好久不见啊，颜小姐。”

　　颜子蓉有点惊讶，向来独来独往的冥寂也会带着人出外勤，还是带着主任，真是让人觉得好诡异，等会必须去群里八卦一下！

　　当然，她是不能说出来的，于是点点头说：“我也是为一件是来找葛师傅的。”

　　被叫做葛师傅的那个女孩，手里正在翻看一些照片，看到纪小迟了就让纪小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好奇地打量他：“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听小蓉叫你‘主任’……”她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冥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猎妖组的主任吗？”

　　纪小迟点点头，他对女孩微微欠了欠身：“你好，我是纪小迟，是猎妖组的主任。”纪小迟一直作为纪家的代言人，出入各种名流圈子，在教养礼仪上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当然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要用这一套，只不过他觉得无论是那个年长的老医生，还是颜子蓉对葛师傅都挺尊重的。

　　阿葛笑着点点头，她看起来跟任何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一样，有着明亮的笑容，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没有一丝迹象让她看起来跟妖怪之类的东西有联系。

　　在他们来这之前，颜子蓉和阿葛正在看一组照片，这会儿这组照片就摊在桌子上，粉色的桌面让这些照片看起来就像恶作剧，可是纪小迟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发寒的感觉，就像阳光下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的阴影，正显露出不可告人的邪恶来。

　　“你们也是为了舞伶的事情来的吗？”阿葛眨着眼睛，天真无邪。

　　冥寂嫌恶地扫了一眼，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物证袋，扔到那张粉红色的桌子上：“认识这种眠香吗？”

　　阿葛困惑地拿起证物袋：“这不是木眠香吗？”

　　颜子蓉下意识地椅子上靠了靠：“才不……是让人睡着的香。”她上次就是吃了这种香的亏，还没动手呢，就跟副队昏倒在地上了。

　　阿葛打开证物袋，凑上去闻了闻，颜子蓉连忙阻止，阿葛却说：“这种是点燃了以后才会散发出香味的眠香香塔，没关系的。”她又用手揉了揉香塔，揉下一点碎屑来，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颜子蓉。

　　颜子蓉不解：“怎么了？”

　　阿葛说：“麻烦了，这跟你的案子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