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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有你在,我便不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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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是富安安的住处,也是富安安母亲在生前为她置办的住处,满园如雪梨花,也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品种,一年四季一波接一波的花开花谢,也不结果实,前面花谢了,后面跟着花开,那接力不知疲倦的绽放,就像生怕落了花开,叫梨园名不符其实。、
在这一院子的梨花中矗立着一栋精致小巧的双层小楼,那里叫梨居,一条蜿蜒小径穿过如雪梨花,连接梨园入口的拱门与小楼。
小楼外部精致小巧,古色古香,内在装饰现代与古风完美融合,楼上是富安安的私人区域。楼下是小客厅,小厨房以及侍女秦桑、绿枝的房间。
富安安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从楼上下来,在客厅沙发上,习惯性地盘起腿来,眼睑低垂,一脸似睡非睡的模样。贴身侍候她的秦桑与绿枝相互对视一眼,知道小姐这是在思考问题。
秦桑与绿枝是富安安十二岁那年,二夫人拔过来侍候她的,只是当时富安安身边有水漾在,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富安安的贴身侍女,实际上在梨园里只是协助水漾做些在屋里侍候的事,近身侍候还轮不到她们。如今水漾为救主亡于东陵星,富安安心情郁郁,无心梨园多出陌生面孔破坏坏梨园现状,便提了两人在屋子里侍候,每晚不用回到仆从居住的后院去了。
两人年岁都比富安安小一些,秦桑十三岁,八岁那年被卖进富家为婢,面容清秀,身形瘦小,话少老实性格实在。绿枝性格与秦桑性格相反,活泼好动,或许是家生子的缘故,在富家下人层级里交游广泛。十岁那年被调到梨园,如今十五岁了,曾经因什么话都敢说,叽叽喳喳的被水漾严厉训斥过,如今在富安安面前倒也安分了不少。
“秦桑。”半晌后,富安安端起面前茶几上早已经沏好的果茶喝了口,说,“去西苑请吴公子来。”
目前吴凡以客人身份居住在富家为客人准备的西苑,在富家没人知道吴凡只是许家的一个看门人,回到富家时老夫人问起过,当时富安安说吴凡是她外公家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这么说只是不想模糊了吴凡的身份,毕竟——她与吴凡的关系已经不再如初见时那么简单。
同时也知道在他们这样的家族里,亲戚关系重要于血缘关系,有些人只是师生关系,也称得上远房亲戚——人脉圈子的拓展便是源于此。所以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是富安安故意为之,老夫人也果然没在多说什么,对吴凡的态度挺和蔼,富家下面那些惯常看主人脸色行事的仆从侍婢都对吴凡比较恭敬。富安安哪里晓得,老夫人对吴凡和蔼更多原因是看在她那外公的面子上。
秦桑领命跑了出去,小丫头脚程倒快,跑到西苑正好看到吴凡从屋子里出来,扬声叫道:“吴公子,小姐请您去一趟梨园。”
吴凡听到这话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垂眸低头跟着秦桑朝梨园走去。在外人面前他是沉静话少的,如非必要也不出西苑,虽然到富家的时间不长,在西苑侍候客人的仆从们都已经知道跟着大小姐回来的那个吴公子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一路无话。秦桑领着吴凡走进梨园,站在小楼外的廊檐下,对吴凡说道:“吴公子请稍等。”
吴凡点头,抬眼打量梨园景色,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富安安的住处,被那满园如雪的白惊了惊,眼下已入秋竟然还能看到梨花,难免稀奇。
“吴公子,小姐请您进去。”秦桑出来得很快。
看着吴凡进来,富安安边让秦桑绿枝退到院子里去,然后对吴凡说道:“站那做什么?还不坐下来。”
吴凡应声而坐,表情依然平静,眼里已经蒙上笑意,望着她愁容满面的脸,一点也不急地静静等她先开口。
富安安看出他的心思,没好气地说:“看我烦恼很开心哦?”
“烦恼什么?”他问,一边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便给她的杯子里也满上,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自在。
富安安窝在沙发里盯着他提壶道岔,然后在他开口说好话时,将目光移向他的眼睛,静默片刻,问道:“改变主意留下来,委屈吗?”
吴凡挑眉望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拖住了你的脚步,不是吗?”富安安苦笑这望着他,“好不容易离开东陵星,你却要留在帝都陪着我,帝国这么大,星海浩淼,那么多风景错失了。”
听着她说完,吴凡放下茶杯,缓缓摇头:“那些美景有的是机会去看,我这人比较现实,现在在我眼里你比那些美景重要多了,我得看好你。”说道后面,语音里多了调笑之意。
富安安脸一红,抬起被长裙遮住的白嫩脚丫子不轻不重地踢了过去,娇嗔一瞪,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开始是因承诺而紧密在一起,水漾对吴凡的信任没有来由,在自己无力为继时将被自己视为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小主人托付出去,而吴凡也因常人无法理解的性格里某种因素答应允诺了水漾近乎无理的要求,保护富安安的安全并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富家。
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还正常,在这三人关系中,很清楚地看出吴凡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根本就没那个责任与义务照顾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名门千金,他只是出于报恩答应自己的舅舅守着许家旧宅,可没有卖身给许家。可是他却答应了水漾,这只能说出于性格缘故。出于年少时一段黑暗无依生活在下水道里的经历,将自己搅合进生死劫中。
富安安也清楚这一点,她与吴凡的位置本就是平等的,因受他的保护,她还是屈居弱势的那一方。一场逃亡,下水道里腥臭扑鼻的历练,将两个年轻人的人生经历在某个点重叠,从而升起某种难以言表的情愫。是相依为命,却又比相依为命多了些其他东西。
在下水道那小房间里,富安安下意识地望向吴凡,之后的笑莫名却又发自心底。就在那一刻,富安安找到了相依为命之余的东西是什么。
想起下水道小房间里的那一瞬间顿悟,富安安笑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里不再掩饰情意:“那天我跟你进入下水道,在那间小房间里我看着你,突然想到一句话。”
吴凡静静地等待着她说出未完的话。
“有你在,我便不害怕。”凝视着他,富安安轻轻地说出那一瞬间击溃她却又给她无穷生机的话。
心口一阵激荡,平静如镜的目光似乎承受不住那激荡而愈发柔软,眼中的淡淡笑意瞬间湮灭,又瞬间凝束成一点亮色,就如无边黑暗中代表生的希望的那点亮色,下一秒爆发出无数万道光芒,晶亮耀眼地点燃那双惯常沉静幽邃的眼眸。
颀长身躯“腾”地站起,长臂一伸,右手探出,食指拇指轻拈坐在对面的女孩儿圆润的下巴,隔着茶几俯唇吻住女孩儿那犹嘴角柔美翘着的红唇——就这么光天化日在敞开大门的客厅里一点拖泥带水的意味都没有地“轻薄”了人家女孩儿……院子里的秦桑与绿枝恰好看到这一幕,四只眼睛大瞠到极限,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目瞪口呆!
那是她们的小姐吗?那个吴公子好大胆……她们的小姐也好大胆……两个小丫头相互对视一眼,红着脸各自转身,她们还是欣赏梨花吧。
这吻既短又长,等两人从唇舌纠缠中清醒、分开时,一方的眼睛亮得似那头顶星空那亘古万年不变的星光,一方面色潮红鲜艳欲滴似手边茶几上插在水晶花瓶里的鲜红花蕊。
“富安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到死都不会放开你。”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一字一句似在发着血誓又似在说着情意绵绵的情话,那股子味道既凛然又动人。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的话我记住了。”四目相对,她说。
“后天我就要去学院了。”小客厅里因方才两人亲密举止而陷入静默中,不过毕竟不是两人头次如此亲热,这一回富安安自然不会像在太空船里那样一张脸红了两天,也把自己关了两天。端起茶几上已经凉了的果茶喝了口,借着果茶的冷凉压制住体内的躁动不安,说道。
宫廷学院全封闭式管理,每个星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在逃亡路上,为了专一悲伤情绪,富安安跟吴凡说起过宫廷女子学院,后来遇到白吟岫,也给她讲过与女子学院有关的事。因此富安安虽然只是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吴凡就明白了底下的意思。
“我留在帝都已经有了规划,我准备去书院。”吴凡沉声说道。
太空船上他改变主意留在帝都,心里就有了计划,当他在那间小休息间里亲吻了名门千金富家小姐后他就想要这个女孩儿的一生了,当时心里有个狠戾的声音书:“你既然知道了我那不堪的过去,你这一辈子就注定留在我身边!”
可他也明白现实世界里的规矩,富安安是富家千金,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底层小老百姓,他的人生经历更不会让他做出那种看起来风花雪月实际上毫无脑子的私奔蠢事。他虽然还有两个月才刚满十九岁,这个年纪本就该年少轻狂,但是那些年少时的经历早已经磨去他骨子里的棱角,教会他用冷冽毫无温度且无比现实的目光去看待未来的人生路。
他是才不满十九岁,可他的内心早已经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那些天真、冲动,那些对美好的追逐。富安安是他这些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用“美好”来形容的女孩儿。该怎么形容这个女孩儿呢,有着他没有的朝气蓬勃,有着他冷眼旁观却又无比渴望的纯粹天真。明明害怕得要命,偏偏嘴硬说自己不怕;明明看起来娇弱无力,却能跟稳他的脚步逃命;明明看起来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转个眼那颗心脏瞬间坚韧……
吴凡不会忘记矿井下那个名门千金不堪一击崩溃的一面,也不会忘记崩溃的表象下聪慧的头脑,坚强不息的旺盛生命力,不会忘记下水道里逼迫自己吸进下水道里异味时倔强不肯认输的眼睛。
他对那个女孩儿的评价很简单很现实很符合他的性格——这是个可以同甘共苦的女孩儿。
这样的女孩儿知道了他深藏不为人知的秘密,又被他给亲了,既然如此她这辈子只能属于他。而他会遵守现实中规矩,高门嫁女追求个门当户对,他会去努力拼搏出一份门当户对。
“书院?”富安安睁大眼,一脸惊骇,倒抽两口凉气,“你要去书院?”看到他点头,富安安又沉默了。
如果说宫廷女子学院是帝国上层社会女孩儿接受教育的学府,那么只拥有“书院”这两个字的地方就是帝国人,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年幼便心心念念的存在。能被书院录取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书院是一道门槛,一旦跨过那道门槛,身份地位便水涨船高,很多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就是凭借书院学生的身份进入上层社会,被皇家,被千世之家收为己用。
富安安作为富家的千金,自然听说过书院,甚至了解得比吴凡还要详实:“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是我还是要说那里很难进。”
“这是代价。”吴凡说,“难进而已,又不是进不了。”
“为什么会突然想进书院?”富安安轻抚心口,那里的跳跃频率比往常快了许多。
吴凡不答反问:“你说呢?”
对上他的眼睛,沉静深邃的眼眸轻轻一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平静如湖的目光里跳跃。然后,富安安懂了,垂眸敛去眼底思绪,然而那嘴角抿出的一朵笑窝却在显示她的心情极好。
“我会请大伯担当你的推荐人。”抬眼笑望他,“别拒绝,也别说你自己行,推荐人只是起到让你的份量重一些,让书院里的教授不自语眼睛长在头顶上,进书院大门还是要靠你自己的。”
吴凡也笑了起来:“我没有想过拒绝。我是个现实的人,不会不知变通到只看得见自己那点尊严。”他摊手,语气似嘲讽也似无奈,“我那点尊严可不值钱。”
“书院要比学院晚点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扬声朝外哈难道,“秦桑去前院看着,大伯回来就立即通知我。”
外面传来秦桑的应声:“是,小姐。”脚步声渐远,就在将灭时屋内人听到秦桑喊了声:“三小姐。”
紧跟着绿枝也喊了声:“三小姐。”
富家不分长房次房或者妾室,子女按照年龄来分大小,富安安这一代女孩儿有六人,富安安年纪最大,今年十七岁,二小姐富臻臻是长房嫡长女,小富安安九个月,三小姐就是二房嫡次女富青青,四小姐富芸芸是长房妾生女,今年十二岁,母亲是妾室刘氏,五小姐富丹丹今年十岁,是二房妾生女,母亲是周氏,六小姐富蓓蓓今年八岁,是二房妾生女,母亲陈氏。
男丁方面,富中恒有嫡子三名,分别是大少爷的富清扬,二少爷富清海,六少爷富清源,妾生子四名,妾室蒋氏所出的三少爷富清锡、妾室马氏生的四少爷富清钰,妾室刘氏所出的七子富清敏、妾室胡氏所出八子富清虹。富中远有嫡子一名,排行老五的富修竹以及妾室周氏所出的九少爷富修远。
“大姐!”不等绿枝通报,富青青就冲了进来,富安安原本带笑的脸在看到她后顿时一寒,斥道:“放肆!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
以往富青青都是这样冲进来的,富安安的这栋小楼对她来说跟自己的住处没啥区别,富安安回来后她有想过要来梨园,都扑了个空,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自家那个大姐在,没想到迎面就是一声训斥。
富青青以往在富安安面前嚣张惯了,一时无法适应,顿时眉毛一拧,张口就反呛:“富安安,你竟然敢骂我?!”话一出口,下一瞬对上富安安那冷冷的目光,心口突然升起冰凉的感觉,头皮发麻,开始回想自己哪儿做错了。
“直呼长姐姓名,青青,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清浅温柔的询问如一道惊雷在富青青耳边咔擦一声炸响,富青青这才反应过来以往她生气就叫自家大姐名字的习惯是要挨板子的。也突然间发现那个被她当做笨蛋的大姐不一样了,心里有鬼的她开始惊惶……
无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富安安直接对站在门口同样被她的脸色吓到的绿枝说:“把三小姐送回去。”起身对吴凡说:“正好一起走吧,去等大伯,看时间也该回来了。”
吴凡点头,从富青青出现起,他便垂眸静坐一边,眼下应富安安的话起身离开,也没抬眼朝富青青那边看一眼,无视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