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她拒绝成为救世主》卷松萝

22、第 22 章

　　虽然那双黑豆眼睛传递不出太多情绪，但蜜莉丽还是从路加脸上看出明显的无语。

　　金色的小鸟抖抖蓬松的羽毛：“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太胆小了。”

　　路加冷眼看着伏在蜜莉丽肩膀上的阿兰，灵魂碎片和植物做成的粗糙人偶，身上的生命力就像即将熄灭的蜡烛，阻止祂向蜜莉丽说出实情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堪？

　　阿兰的视线透过蜜莉丽抚摸他额头的手指缝隙，隐秘停留在金色小鸟身上，那一线冰冷的翠色中透出微不可察的杀意。

　　他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额头蹭过蜜莉丽的掌心：“它是神向你传递消息的信使吗？”

　　蜜莉丽看了眼路加，不确定的说：“也可以这么认为？”

　　阿兰语气虚弱，透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那看起来是我冒犯了神的权威，让信使感到不愉快了。”

　　蜜莉丽速答：“不是，这只是个误会。”

　　路加看起来并不在乎他们怎么说，祂展开翅膀，自顾自飞上蜜莉丽头顶，在上面窝了下来。

　　小鸟的体重很轻，就像落在头顶的一片羽毛，只是虽然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却存在感十足，蜜莉丽脖子僵硬的梗着，她很担心自己低头的话路加会不会滚下来。

　　“放松，不会掉下来，”路加说，“我会暂时跟着你，防止你再干出些让人担心的事情，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蜜莉丽支支吾吾：“你不会拉在我头上吧？”

　　路加：“……”

　　蜜莉丽听到路加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是真的鸟，这只是一个拟态。”

　　“好吧，你还没告诉我虚假之物是什么意思。”

　　蜜莉丽执着的问。

　　阿兰的脑袋突然往她颈窝里拱了拱，温热湿润的吐息吹拂过她的皮肤。

　　蜜莉丽与路加的对话再次被打断。

　　过电似的细密麻意让蜜莉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手臂上立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推了推阿兰的脑袋，手指穿过他光滑柔软的发丝，阿兰顺从的随着她的力道抬起头。

　　“很痒。”

　　蜜莉丽想要放下手，却被阿兰修长的手指划过掌心挤进指缝，强硬的贴在他的脸颊上。

　　瑟兰就像受惊之后紧贴在信任的人身边寻求安慰的小动物，纤长睫毛半遮下的眼瞳被水汽浸润，眼尾泛红，浅粉的唇微抿，脸颊轻蹭蜜莉丽的手背。

　　蜜莉丽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到他这么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抽回手，只能任由他握着在脸上蹭来蹭去。

　　好像那种喜欢吸人的猫，她忍不住想。

　　蜜莉丽没再问路加那个问题，她隐约察觉到这似乎是阿兰想要隐藏的秘密，联想到他身上最近发生的事，大约还是跟禁忌魔法有关。

　　没关系，路加暂时留下的话，还会有很多得到答案的机会。

　　阿兰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更何况路加还可以入梦。

　　“还是不舒服吗？”

　　蜜莉丽的小指蹭过阿兰的细密的睫毛，精灵抬起眼睑看她，翠绿的瞳孔像是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

　　“要不要躺一会？”

　　阿兰眼睛眨巴眨巴，立刻顺从的躺下，脑袋正好枕在蜜莉丽的大腿上。

　　“……”

　　也没说让你躺我腿上啊。

　　蜜莉丽欲言又止，她的手还被阿兰攥在手里，搭在他的眼睛上，指尖触碰到薄薄的眼皮。

　　吊椅并不够他阿兰伸展躺平，他一条腿蜷缩着踩在吊椅扶手上，一条腿顺着椅子边垂下，悬空的小腿轻轻摇晃。

　　他的嘴角翘着，看不出丝毫刚刚那种潮湿的可怜劲。

　　这家伙该不会在演我吧？

　　蜜莉丽脑海中产生了一点疑惑，但那点情绪很快消融在阿兰透着柔软情绪的湿润眼眸中。

　　他弯着眼睛，笑容中透着点柔弱：“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好吧，可能他天生微笑唇。

　　蜜莉丽说服了自己。

　　太阳在地平线上染出一片金红色，蜜莉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无端想起流油的咸鸭蛋黄。

　　悲伤，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咸鸭蛋这种食物，更悲伤的是她甚至不知道怎么腌咸鸭蛋。

　　蜜莉丽摸摸自己的肚子，戳了下阿兰的脸颊，柔软的脸颊肉被她的手指戳的陷下去一点。

　　阿兰侧过脸蹭蹭她的手指：“冷了吗？”

　　蜜莉丽越发觉得阿兰像只粘人的猫，总是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被人触摸的时候会夹着嗓子喵喵叫着贴上来。

　　“我饿了。”

　　蜜莉丽回答。

　　虽然不知道精灵一天吃几顿饭，但人类一天可是至少要吃两顿的。

　　晚饭没有意外是中午剩下的南瓜汤。

　　蜜莉丽转动着汤匙，看着对面仍然托着脸颊看她吃饭的阿兰。

　　“你们精灵，不需要吃饭的吗？”

　　她真诚的发问。

　　“通常来说是不需要的，”阿兰歪头，“精灵的食物大部分是蔬菜和水果，也不会有固定的进餐时间。”

　　蜜莉丽茫然的看了一眼靠近餐桌的开放式厨房。

　　既然你们都不做饭，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个厨房啊？

　　“应该是曾经住在这里的某个精灵建造的吧，”阿兰对她解释，“总要给自己漫长的生命找点兴趣。”

　　就像这栋建筑里不断增加的书库，每一任主人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从最初的石板，到羊皮纸，再到轻薄的书本。

　　阿兰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但蜜莉丽却切实有了点面前这个精灵是个长生种的感觉，她突然对阿兰生出一点好奇。

　　“阿兰你多少岁了？”

　　阿兰微笑：“一百三十三岁。”

　　……

　　是老爷爷呢。

　　蜜莉丽肃然起敬。

　　她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我可以知道精灵的寿命有多长吗？”

　　“没有计算过，不过部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老现在八百多岁了吧，”阿兰被蜜莉丽恭敬的姿态逗笑了，“按精灵的年龄算我才刚成年没多久。”

　　即使阿兰这么说，蜜莉丽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活到一百岁！

　　“你们在这里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蜜莉丽侧头，瑟兰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被藤蔓绑起来的银白色皮毛的小动物。

　　蜜莉丽朝他挥挥手：“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吧。”瑟兰举起那只小动物，展示给蜜莉丽看，“这个家伙一直在翡翠森林的入口处嚎叫，还破坏了好几处魔法阵。”

　　蜜莉丽有些惊讶：“破坏力这么强吗？”

　　明明看起来像只小狗一样。

　　而且瑟兰身上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并不像进行了什么艰苦战斗。

　　“它原本要更大一些，”瑟兰说着，把那只小狗放在蜜莉丽膝盖上，“还有，它好像是来找你的。”

　　蜜莉丽看了看阿兰，又看看膝盖上的小狗，困惑的皱起眉头。

　　会来找她的小动物应该只有芬里尔……

　　等等。

　　蜜莉丽卡着小狗的前肢，把它举起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

　　小狗的嘴巴也被藤蔓捆的结结实实，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哼哼唧唧的声音，水汪汪的浅灰色眼睛殷切的看着她，尾巴小幅度的左右摇晃着。

　　“不会吧，”蜜莉丽震惊到失语，“芬里尔……？”

　　是怎么找到她的？而且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啊？

　　蜜莉丽看向瑟兰。

　　瑟兰轻轻挥手，芬里尔身上的藤蔓消失不见。

　　重获自由的芬里尔高兴的舔舔蜜莉丽的手指，扭头对着瑟兰龇牙咧嘴。

　　瑟兰虽然愿意听从蜜莉丽的请求，却懒得惯着这只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的狗崽，为了修补被这只狗崽搞坏的魔法阵他可是废了不少力气。

　　瑟兰挥手，再次用藤蔓捆住芬里尔的嘴巴。

　　藤蔓在狗崽的嘴巴上绕了两圈后，在它鼻尖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蜜莉丽忍不住笑出声。

　　芬里尔震惊的看着她。

　　蜜莉丽：“抱歉。”

　　她的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芬里尔扭着身子从她手中挣脱，跳到旁边的椅子上用背影对着蜜莉丽，以示自己的气愤。

　　“我没有在笑啦，”蜜莉丽摸芬里尔的背给它顺毛，“好啦好啦，谢谢你来找我，芬里尔你最好了。”

　　在蜜莉丽低头哄闹别扭的芬里尔时，两个阿兰对视一眼，视线一同落在停留在蜜莉丽头顶的金色小鸟身上。

　　瑟兰凑近蜜莉丽，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需要给这位……神使，准备住所和食物吗？”

　　蜜莉丽想了想：“不用了，祂和我住就行，而且祂应该不需要进食。”

　　毕竟路加自己说了，这只是祂的拟态。

　　瑟兰对着桌边的另一个自己为不可察的摇摇头。

　　他尝试了几种昏睡魔法与禁言魔咒，但落在那只鸟身上的魔力就像被火焰蒸发的水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另一个他魔力微弱的缘故，而是这只鸟本身就对魔法免疫。

　　阿兰咬着下唇，他垂着头，额前的刘海给翠色的眼睛笼上一层阴翳。

　　他心中阴暗的心思就像翻滚的泥沼，如果是那只鸟告知蜜莉丽真相，那么她一定会对自己充满愧疚吧？会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哀伤的注视着他，说不定还会为他哭泣。

　　但是想到蜜莉丽会因为愧疚对瑟兰更好，他又生出一点难言的嫉妒。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阿兰不想给蜜莉丽留下的只有愧疚，至少再等等，给他一点能够留下美好的告别的时间。

　　蜜莉丽头顶着路加怀里抱着芬里尔回房间时，能感觉到阿兰时不时看过来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微笑着与两人道了晚安。

　　蜜莉丽觉得自己有些双标，明明自己身上也隐藏着很多秘密，却还是想要别人的坦诚。

　　但是没办法，她就是这么恶劣的人。

　　在她关门前，瑟兰按住她房间的门把手：“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的，或者睡不着的话，可以来找我。”

　　蜜莉丽：“好哦。”

　　她期待的看着瑟兰，但他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那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吗？蜜莉丽越发好奇起来。

　　或许她应该把魔法学习提上日程了，蜜莉丽想，不然遇到这种关于魔法的问题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坦白，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蜜莉丽背靠着房门叹了口气，看着暴打芬里尔的路加发呆。

　　“你这只蠢狼！”

　　芬里尔可怜兮兮用爪子捂住耳朵，尾巴环在身体一侧，整只狼毫无尊严的匍匐在金色小鸟面前，被路加用翅膀狂扇脑壳。

　　场面有点离谱。

　　蜜莉丽走上前去把两只小动物分开。

　　她任由路加落在她肩膀上，把可怜兮兮趴在地上的芬里尔抱起来。

　　比起芬里尔巨狼体型时微硬的毛发，体型缩小的它好像连皮毛也重回幼年状态，变得厚实绵软，此时被路加吓的微微炸开，像只大号蒲公英。

　　蜜莉丽顺着芬里尔的毛光明正大拉偏架：“都已经结束了，再骂它也没用啊。”

　　“不过它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还能变回去吗？”

　　路加：“它耗费太多力量，所以才会变小。”

　　蜜莉丽好奇：“它到底是什么品种？”

　　“是风属性妖精，”路加给蜜莉丽科普，“它只是比较喜欢狼的外形，所以会以这个模样出现。”

　　“所以它也可以变成别的生物？”

　　“不行，它决定好自己的外形后，就不会再进行变换了。”

　　“好吧，这样也挺好的，”蜜莉丽还是没忍住，把脸埋进芬里尔胸前厚厚的围脖中深吸一口，“那么作为坑我的惩罚，今晚给我暖床吧芬里尔。”

　　你一个小狗狗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蜜莉丽抱着芬里尔扑倒在床。

　　藤编的吊床非常有弹性，上面铺的垫子也很柔软，就像陷入松软的雪堆，蜜莉丽在上面滚了两圈，才舒服的躺平。

　　路加落在她枕边小鸟歪头：“下午的问题，你还想知道吗？”

　　蜜莉丽犹豫：“还是算了，再等两天吧。”

　　虽然她真的很好奇，但到底还是道德观占了上风，不管怎么说阿兰并不是出于恶意瞒着她，在阿兰愿意告诉她原因前，蜜莉丽还是决定暂时保留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暂时。

　　毕竟她总有种阿兰就像正在独自枯萎的绝症病人的不安感，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路加对蜜莉丽的决定不置可否。

　　在这种想要隐藏的秘密随时可能暴露的压力下，那只本来就不怎么会掩饰的精灵很快就会坦白。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精灵的领地里也隐藏着一块碎片。

　　路加看向窗外。

　　在深沉的夜色中，精灵的圣湖闪烁着一点忽明忽暗的微光，就像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