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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   【错了的永生怀念,面前仍是曾经少年。】

      ——————————————————

      裴东来在回来的路上和李牧倒是极少说话,一路上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点点变小,他们收了伞,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雪靴踩在很厚的雪上,每一次落步都在软软的雪地上留下小小的坑,两个人肩头发际都有细细碎碎的雪花,油纸伞被李牧小心翼翼地擎着在前面探路。

      “……李牧。”

      “嗯?”

      “你有没有过梦想?”

      “就是最想要做的事情,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那个做准备的。”

      “有吧,”李牧点点头,“我觉得……”

      “见到如意不算。”

      “啊,是,”李牧有点尴尬地笑笑,“本来就是空中楼阁,何必见到。”

      她早已不是她,他的固守毫无意义。

      多少时候,我们的深切怀念,我们重情义,重的都是自己的情义。

      “那你还有梦想吗?”身后的裴东来仍旧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走着,“小时候的。”

      李牧停住了脚步。

      “想要……”

      想要什么呢?

      父母开心快乐,自己能给别人足够的幸福,不用被人歧视,不用顶着叛贼后人的名号。

      还有很多。都是小时候的梦想。

      那个时候最想实现的梦想是如意能够天天都和他玩的开心。

      现在都没什么必要实现了。

      “……我想,最想实现的,是想要,”李牧停顿了一会儿,“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然后找到一个不是很好的小村子,一个不是很破的屋子,做一些不是很累可是足够过生活的活计。”

      “没了?”裴东来稍微偏头,“你是不是想过那个人是如意?”

      “当然,”李牧答得肯定,“可是她,”

      “算了,不说了。”

      她是我梦想中最重要的部分,可是她不是我梦想中最美好的部分。

      有些人见了还是要散,可有些人不见,才不会散。

      雪花一点一点消逝,不知道多久春天才能来临。

      明明是刚到冬天。

      ——————————————————————

      张训趴在大理寺的石桌上睡觉,昨天晚上风刮了一夜,他屋子的窗户一直被打的很响,导致他一晚上睡的很不好。

      裴东来推开大理寺厚重的石门,雪也落了一地,但是显然被人打扫过了,也撒上了盐,很方便行走。

      “裴大人,您回来了。”路过的下人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端着餐盘走过,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回过身看着裴东来,“需不需要为您准备一下早饭?'

      “不用了,”裴东来把拿在手里的帽子戴上,“我就是回来拿个东西。”

      刚刚阳光不是很浓烈,等到了向光的大理寺才感觉到不舒服。

      要是李牧在肯定顺手就帮他扣上了。

      “哦,好。”下人点点头,把托盘撤走,行了个礼就回去了。

      裴东来拿了东西出来的时候,看见李牧正在外面若有所思。

      “想到什么了?”裴东来递给他火折子和武器,语气轻松而随意。

      李牧没说话,只是浅浅笑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一贯我行我素的裴东来愣怔了片刻,有点不太愿意跟着别人走,哪怕那个人是李牧。

      裴东来没追着李牧走,而是一直晃晃悠悠地在后面用散步的速度走着。

      要不然张训也不会追上他。

      “裴大人,”张训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不少,“刚才上官大人过来宣旨,说是天后让大理寺五品以上的人皆到藏书阁去,据说是为嘉奖功臣摆了一场宴席,同时也为薛大人归来接风。”

      大理寺卿薛勇前些日子一直在外本破,查一件震惊了全国的“屠龙案”,与他相比,裴东来如今查的案子虽然是说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终究是不及薛勇的案子更为重要。

      如今薛勇那边真凶归案,民心安定,天后为表示自己善待功臣,特设宴一场,邀请大理寺一干人等前来赴宴。

      “少卿大人,现如今薛大人的车马已在门口候着了,只等着大人您了。”张训说完,刚想把伞撑开帮着裴东来挡一挡过分明亮的阳光,却被他伸手制止。

      “你等一下,我去和一个人说两句话。”

      李牧一个人还在前面走着呢,他如今有事去不了总得和人说一声。

      张训楞了一下,连“好”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刚刚在身旁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轻声叹气,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

      裴东来远远看见李牧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他们的目的地了。

      “李牧!”

      裴东来这一嗓子把离他有点远的李牧给喊楞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他现在的搭档,转过身,步速快了点:“怎么了?”

      裴东来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失约的愧疚感,竟是有点犹豫地才将话说出口:“李牧,刚刚上官静儿传了天后的旨意,说是让大理寺从五品以上官员都去为薛大人所办的接风宴,今天怕是不能和你一起了。”

      顿了一下又说:“明日我和你同去可好?”

      虽然语气里带着点习惯的生硬,可是末尾那句轻轻上扬的话语让李牧莫名地有点小欢喜,也没有多计较什么——天后的宴席,终究是大过这件案子。

      “那自然好啊,”李牧嘴角上扬,“别忘了这边还有个案子就行。”

      “本座怎么可能忘记。”裴东来甩了一句话,看看刚到南边的太阳,不过中午,只怕这宴席要持续到晚上。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蔓延上来的,是一种纯粹的轻松和欢喜。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扬起嘴角,仿佛都是为了那份冰释前嫌的信任。

      又或者是难以言说的情愫。

      ——————————————

      把裴东来当太子惯着的薛勇此刻在马车里显然没有对方的好心情,裴东来迟迟不到,再等下去,若是让天后空等,这接风宴大可换成一场秋后算账的鸿门宴了。

      裴东来倒还好,终于是在时间快要来不及的前一刻上了车,看见一直拿手帕揩汗的薛勇,乐了片刻,坐到他身边。

      “薛大人当真是好体质,大冬天的还这么热。”

      薛勇看着这个今天心情格外好的下属,看着他笑得那么自然,自己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心道今天一贯冷峻的大理寺少卿算不算吃错了药,突然间这么平易近人,让上司都适应不过来。

      “哎,张训,大理寺有新来的人吗?”薛勇掀开帘子问正在赶马的张训,“你们少卿大人今天不太正常。”

      薛勇感受到了裴东来锐利的目光,却依旧仗着上司的身份继续追问:“还是说有个新案子?”

      “嗯,是有个案子,”张训丝毫没感觉,回答薛勇的问题,“我觉得这回裴大人找到一个挺好的合作的人。”

      “你知道是谁吗?”薛勇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就坐了回去,似乎觉得自己也闹够了,再加上快进宫里了,这个姿势不是特别好,没太听清张训的答案。

      “好像是水云间的什么人吧,姓李?”

      然而薛勇只听到了那句“水云间”,面色依旧如常,心里却在拼命地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凑巧不要那么多疑。

      其实也是命里注定,一旦裴东来和李牧碰到一起,他们调查的案子注定不会善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看大理寺其余人都到了,就差咱们两个人,快点吧。”薛勇催促了裴东来一句,脚步加快走进了宫内。

      ——————————

      由公公领着,两个人总算是按时赶到了宴上,武后已经坐在上座上,两边分别坐着熟悉不熟悉的文武大臣和六部九卿。

      “臣大理寺卿薛勇,大理寺少卿裴东来参见天后。臣等来迟,请天后降罪。”

      今日天后看起来心情颇好,并没有计较他们的姗姗来迟,反而笑道:“无妨,这接风宴上少了你们两位爱卿,来多少人都不算开始,快坐吧。”

      两个人谢了恩,在太监的指引下就座。

      “薛大人在近一月来,辗转各地,为查清屠龙案费尽心思,最终使真凶归案,大快人心,真是令在下佩服,薛大人,在下敬您一杯!”

      “是啊是啊,不才犹记得一月前,此案一发,震惊天下,而当时不才也是六神无主,幸亏有了薛大人神机妙算!薛大人,不才敬您一杯!”

      薛勇在这么大的宴席上是首次被人如此夸赞,连带着裴东来也都不敢怠慢,一一起身回敬,武后也一直微笑地注视着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倒真是分外热闹。

      真真是花前月下无限美景。

      “周大人年仅而立既能担任兵部侍郎,定为治世之才,可堪大用!!”

      “李大人也是如此啊,若不是李大人一手提拔,在下怎能担此重任……”

      前程似锦,可堪大用,治世之才。

      裴东来在薛勇的带领下来来回回参加过不少的宴席,见识了不少大臣,穿着朝服,直言上谏,他们中有的人,或许会名垂青史,或许会遗臭万年,或许会就此默默无闻,但他们终究是在自己家乡远近闻名的人物,他们在宴席上推杯换盏来去自如,他们耍弄权术得心应手,他们懂得投机,他们动动嘴皮子或许就是三品四品。

      “李牧,我不是羡慕他们,我就是在想……”

      “那个时候的那个世界,和我格格不入,和我曾经信奉的一切完全不同,但是他们似乎过得比我要好得多。”

      “我就是好奇,这一切的差别,究竟是因为我天生与人不同,还是说我的信仰与他们大相径庭。”

      “我一辈子都很可能在那个阳光照耀的大理寺里查着不同的案子,为国家出一份力,而他们好像拥有者更加广阔的世界,而那种广阔,我怎样也说不清楚。”

      “应该……应该是一种自信吧,他们有学识有能力,他们玩弄权谋得心应手,是因为他们的抱负更加远大,而我们,我们哪怕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卿,也是六部九卿,我们就只能是井底之蛙。”

      “你觉得是这样吗?”

      这段话,是很多很多年之后,裴东来在整理文件的时候看到的,自己写给李牧的当时的心境。

      最终他默默地把这几张纸收了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与他们不同,不是因为任何事,是因为从来都没资格去争取,也就没有要争取的愿望了。

      我们终究都是平凡人家的少年,终究都做不到抱负远大,最希望的事情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寻一田舍小屋,终老一生”。然后在风起云涌的官场上,找到一片净土。

      大理寺是,水云间是。

      所以他们终究会放弃不切实际的梦想。

      “到现在我才知道,李牧,所谓抱负,就是能够让你内心真正安定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只能举杯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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