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的湖》寻蓝

4、火眼果

　　怎么可能呢？小冰看着刚丢下炸弹，转身就跟没事人一样的洗菜做饭的施乐，结结巴巴的开口，“叔，他——”
　　“他就是这样的人！”海叔打断小冰未出口的话，顺便瞪一眼，“你是工作的还是来干吗的？！这么多嘴！”
　　于是小冰砸巴着嘴只好端起一盘菜走了出去。
　　海叔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的施乐，心头叹气。想起施乐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施乐过于清谈的神情。天生淡定，并不意味着对世俗的无知。施乐不止不通世故，也对世俗未免太无知了吧。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每看见做完工作后坐在后门微笑逗着小动物的施乐，海叔总有一种心疼，那么天真信任放松的神情，除了动物和施乐的老婆孩子，海叔从未见他对任何人透露过，对人，施乐总是小心翼翼，疏远和警惕。
　　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怎么弄得跟经历沧桑的老头子一样呢？

　　豪华不失庄重的办公室里，宁海盯着桌上的饭菜深思着。那红红的但又没有西红柿味道的就是火眼果吧。
　　碰！办公室的红木门被人重重的推开。
　　“哇塞！今天的午餐真不是一级棒啊！”扯着大嗓门进门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宁海幽暗的眼神，剔着牙签，一脸红光，十足酒足饭饱的模样。跟着他身后的人也浅笑着，一脸满足，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宁海叹息道，“海，你今天没去真是可惜啊。”
　　庸懒的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问，“今天又有什么好菜？”
　　“XXXXXXX………”啪啦的念完今天中午的菜肴，忽然发现宁海桌上的那鲜红青绿的东西，忽的靠了过去，眯着眼，“刘扬。今天有这道菜吗？”
　　“欧阳茗！看来我们今天被老海那家伙给忽悠了，说什么准备给我们的是特别的菜式！宁海这里不是还有更棒的菜？！”
　　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伸手就要抓，但一直提高警惕的宁海早已拿着东西站起。
　　“今天的案子我已经处理好了，就烦劳二位给下个总结吧。”捧着美好的午餐，宁海很是优雅的转身。
　　身后的二人，看着宁海那“优雅”的转身，刘扬恨恨道，“明天一定要老海做那道菜。”而另一个却深思着什么。
　　电梯里，宁海望着手中的日式饭盒里盛的菜，微微扬起嘴角，地铁里，那个说话永远轻柔的人紧张的护住怀中之物的模样又在眼前了。原来，他那么紧张的东西是要给他做的菜呀。而且是连刘扬和欧阳茗也没有的菜。这个认知让他很是高兴。至于为什么，暂且就不理会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脑海里盘转着，手，自然的按上了0号键，那是最地层，公司餐厅所在。

　　偌大的厨房里，很容易的就捕捉到那瘦弱的身影。坐在门槛上，这次不是坐着望天发呆了吗？听到了小猫喵喵的声音，不由皱眉，又在逗弄小动物了吗？
　　抱着小猫，轻轻的声音有些满足，“不知道那道菜合不合胃口？”是在对猫说话吗？看他有些飘忽的眼神，嘴边那抹微笑不知怎的就移不开眼了，不是雨中那朦胧的笑，也不是紧张腼腆的笑，是自然的，很真的，满足的，是记忆中那八年前在五千米赛场上对着他纯真干净的笑，不，比那时多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老是坐办公室的人得注意补充点钙质，他平常要决策那么多东西，也需要补充点脑力，火眼果就最好了………….”抱着猫的人低声呢喃着，眼神有些幸福，有些迷茫。
　　哦，原来如此，莫名的，他的心情有些不一样了。那火眼果是专为他准备的吗？
　　“那，老是半夜失眠的人应该吃点什么？”突兀的开口，是为了掩饰莫名不一样的心情。而看到抱着猫的家伙竟惊吓到把怀里的小猫丢掉的时候，心情竟愉悦起来，手上捧着的日式饭盒放在桌台上，双手环胸，看着煞白脸的家伙，手足无措的模样，竟起了些捉弄的恶意，捉过一直赖在施乐脚边的小猫，对这些浑身是毛的东西一直没有什么感觉，但今儿个看到这个赖在施乐怀里的家伙，这会儿又在脚边耍赖的家伙，他觉得特别碍眼。
　　“施乐，来一顿猫大餐吧！”他盯着张牙舞爪的小家伙，缓缓开口。
　　这话一出来，不只小猫喵的尖叫起来，连施乐已经煞白的脸也更煞白了。
　　“这，这，………”施乐话也不成句了。手脚冰凉起来。
　　盯着施乐惨白的脸，他神色平静缓缓开口，“我开玩笑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小一秒，小猫就被丢到门外。施乐想去看看小猫的情况，但眼前这个平静的男人。施乐知道，这个男人越是平静，越是可怕。曾有一回，外校的人来找他麻烦，一直微笑应对的男人在对方挑衅到最后，平静了下来，而接下来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挑衅的人被他平静的扔下了楼，而当时，他的教室是在3楼。在扔完人后，他回到座位，继续看着他的书，神色淡然自定。直到老师来了，他也依然微笑平静。
　　是自己的错不是吗？宁海警告过自己的，不应该再去喂食小动物的，但看着在外流浪的这些小家伙，施乐的心就软了。
　　只能低下头，不敢直视。心里猜测着自己的下场，是驱逐，还是什么？
　　走到跟前，抬起施乐的下巴，施乐的下巴给他的触感很好，但有些瘦削，这个人不是厨师吗？怎么把自己喂养成这样？又抓起他的手，很白皙的手，但不光滑，且手掌有很多伤痕。
　　施乐胆颤心惊的看着宁海以拇指逐一划过他手掌的伤痕。他，想做什么？
　　“吃了没？”望着施乐还是煞白的脸，知道施乐被他吓得不轻，抿抿嘴，缓和道，“一起吃吧。”
　　施乐怔然，望着桌台上的日式饭盒，他还没吃吗？他是来找他一起吃午饭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责怪他？脑海里流转着千千万万，不由自主的发起呆来。
　　“来。”宁海没有放开他的手，拉着来到桌台边。又走到碗橱边，拿出筷子跟汤勺。转头看着施乐还是发呆的模样，不由笑，眼里开始流转深沉的意味，这个人，还真是好玩哪。
　　夹起一块火眼果，伸到施乐嘴边，柔声的哄到，“张嘴。”
　　施乐下意识的张开嘴巴，等咀嚼到酸甜的味道时才反应过来，宁海在喂他吃饭？！惊赫不已，嘴里的东西直接下咽，导致的后果是他被呛到了。
　　宁海伸手拍着他的后背，好让他顺过气来。施乐渐渐顺过气，眼角瞥到宁海微笑的平静的神情，心里就知道，宁海是故意的。
　　“下次，不要再去抱哪些浑身长毛的东西了，很脏的。”宁海一脸诚恳，但语气却是强势得不可反驳。
　　叫他不要去抱？怎么可能？他最喜欢小动物了。施乐没有说话，默默的低着头，似乎在反思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宁海的话是有所保留的。
　　望着施乐沉默的模样，宁海微扬嘴角，扒拉着饭，若无其事的开口，“听说现在猫肉不错，狗肉大家也很喜欢。”眼角瞥到施乐的身子似乎微微一僵，不由勾起嘴角， “我有一次和朋友去吃饭，就上了一道菜，是猫肉。你知道猫肉是怎么做的吗？首先，要煮一个开水，然后，把猫就这样扔到——”
　　碰！
　　施乐猛的跳起，冲到厕所里，呕吐不止。
　　宁海站在厕所边，望着施乐，微笑。似笑非笑，似乎可以感觉到十月的寒冬。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施乐眼光扫到微笑的宁海，呐呐开口，“我不会再抱他们了。”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宁海点头。转身继续扒拉着他的午餐。
　　施乐没有出去，盯着镜子里惨白的脸，苦笑。他一直凝望的人从来都不是个心存温柔的人。这点，他早知道了。只是，亲身感受后，却让人心疼。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才造就这样的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