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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个梦接一个梦。
      迷糊的翻个身再睡,梦像卡带的连续剧不断重演同一片断。蓝江凌坐起身,睁大眼睛,朝着空气摆摆手:“我知道了,等到天亮,我就跟哥哥去找你。”
      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接下来就睡安稳了。
      第二天是艳阳天,四月,花红柳绿,江水潺潺,“山水咨询调查事务所”招牌在阳光下,也显得焕然一新。
      沉旧的一幢楼房,一楼是向外开的门面,域岷就住楼上。厅不大,装饰洁净简单,桌角磨损,铺青灰色最不显脏的瓷砖地板。白天光线好,不用开灯。
      蓝域岷坐在那里翻早报,他相貌本来老成,为了显得成熟,令人信服,平时穿着做派也刻意沉稳,小平头,四季着唐装。
      看着妹妹走进来,年轻娇小,连最普通的白衬衫窄脚长裤都穿得这样好看:“怎么清早就是一头汗?”
      江凌穿多了,走得热,进门就除外套。
      劈头问哥哥:“最近有人来寻子吗?”
      域岷摇头:“新闻报纸上也没见寻人启示。”
      域岷为妹妹倒一杯水,关切的问:“又梦到什么了?”
      是的,一个梦接一个梦,梦里的情节是不成形的。老是看着一个书包掉进洞穴,小男孩连忙伸手去抓,没抓到,随着惯性,人也掉下去,洞很深,黑蒙蒙的看不到底,只听着他一声声的叫唤:”救命!救命!救我!”声音撕心裂肺,从洞里传出来,嗡嗡的回音。
      域岷问:“看清楚地方了吗?”
      江凌缓缓的摇头。她没有睡好,下眼圈泛青,显得一双大眼睛更是形单影只。
      域岷说:“就这一点线索,我们怎么去找?”
      “我不知道。”
      域岷安慰她:“你太累了。”
      正在说话,有人推门进来,域岷连忙起身相迎:“何太太。”
      被称作何太太的女人,衣着灰蓝,剪裁贴身,突然看到江凌,止步不动,眼睛里都是狐疑之色。
      域岷赶紧解释,“是我妹妹,今天过来看看我。”将何太太引进会议室,轻轻掩上门。
      不多会,门嘎吱一声开了,何太太先出来了,满脸愤懑之色,但只停留几秒,就回复一片平静。控制力之好,令江凌肃然起敬。
      何太太转身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洁白的信封交给域岷,江凌眼尖,同时看到包里露出一叠照片的一角。何太太整整衣领,向江凌礼貌的一笑,方告辞。
      何太太年过四旬,方才一笑,依然雅致动人,可想当年盛年之姿时应该也是倾倒众生的人物。
      域岷轻拍着信封,讪笑:“这么大手笔,连收据都不要。”
      江凌说:“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要脸面,就算证据在手,也不能落下任何把柄。以后街头相遇,保管她目不斜视,装作不认识你。”
      域岷点头:“行规我晓得。”
      江凌问:“每月最多的就是这些调查?”
      域岷笑:“谁叫爱情是这世上最易变质的东西。爱情不在,婚姻名存实亡,但做老婆终归有做老婆的好,拿着老公的钱去查老公,再用查到的结果去赢得更多老公的钱。”
      有钱人结婚真是作茧自缚。
      江凌厌倦的说:“到处都是欺骗,什么都是假的。”
      又撅嘴向他手中的信封撸撸:“只有里面真金白银,不是假的。”语气黯淡下来,“这样下去,我跟你迟早要孑然独身。”
      域岷批评她:“老气横秋。”
      域岷一边上楼去将信封锁起来,一边自嘲:“”一级荣誉毕业,获奖证书无数,现在是抓二奶的高手。”
      江凌取笑哥哥:“怎么语气如同怨妇?”
      顺手拎起桌上的报纸,硕大的标题印入眼帘:“王震成携妻回国探亲,捐赠千万回报家乡。”标题下方是张不清晰的图,图中人男子三十五岁上下,一身休闲,剑眉星目,神彩奕奕,女子明媚秀丽,如当红明星,一对璧人。
      江凌立马想到那句……那似花美眷,也敌不过如水流年……
      真缺德。
      她手指报纸:“这个王震成是什么人?”
      域岷言简意赅:“有钱人。”
      江凌哈哈大笑:“答得好,加十分。”
      域岷长身而起:“小许还不来,越来越没规矩,不骂不行,走,锁上门,我请你去吃早餐。”
      两个人从后门弯出去。后门是一条狭窄的巷子,是从小就走习惯的长巷,闭着眼也不会摸错。小时候地面铺着青石板,一块一块的,赤脚上去,沁心的凉。
      域岷一手拖她,一手拖着梓菁,在长巷中突然加速快跑,她的小脚都快悬空了,感觉像要起飞的小鸟一样,三个人的笑声像银铃,现在,微微偏头一听,仿佛都回荡在耳边。
      域岷问她:“想吃什么?”
      江凌说:“想吃冰棒。”
      域岷一楞:“大清早吃冰棒?”
      她不接哥哥的话:“以前李外婆的冰棒,五分钱的,只是糖水味,一角钱的,才有奶油味的。”
      她指指巷口一个空落落的位置,“李外婆就坐在这里卖冰棒。”
      巷口空无一人。这里的老邻居走的走,散的散,李外婆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穿堂风呼呼的吹过来,域岷打个寒战。
      江凌看他一眼:“李外婆是寿终正寝。”
      无比惆怅:“当时,我跟梓菁的每天的零花钱加起来只够买一根奶油冰棒。我们合起来买一根,你一口我一口……”
      域岷生硬的打断她:“别提那个人!”
      江凌叫一声:“哥……”
      他的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江凌虚弱的辩解:“她也无可奈何。”
      域岷瞪她一眼,强调:“永远!”
      小许匆匆从街那边冲过来,一见到他们就嘻皮笑脸:“岷哥!江凌!”
      域岷骂:“你这小猴崽子,比大爷还大爷,天天都不按时来。”他甩给小许一只烟,又递给他钥匙,”自己去开门,今天还有好几单活要做。吃早餐没有,要不要跟你小子带一份?”
      小许远远的答一句:”不用啦!”
      眼前就是早餐一条街,虽然无证占道经营,但是益街坊,多年来取缔了又开,开了又取缔,红红火火,生生不息。
      域岷问:“倒底吃什么”
      江凌意气的说:“随便,吃龙肉都没味。”
      域岷骂:“随便是什么?你给我好好吃东西,才有力气,等会再跟我好好回忆一下梦里是什么。”
      域岷看起来孔武有力,其实心细如发,有将大事化小的本事。
      江凌将热烫烫的粥轻轻吹着,咸骨粥上漂着零碎的芫茜,青白相间,格外好看:“他最多只有十岁,穿着短袖T恤,运动短裤,运动鞋。两眼圆圆的,去抓那个书包。”
      “身上有伤吗?”
      她想了想:“记不起来。如果有,应该也不明显。”
      “是什么T恤?”
      “好像是件白色球衣,肩领那里有条红线,写着数字十。球鞋是AD的,我认得那个三叶草标志。”
      四月初,虽然春花灿漫,艳阳扰人,早晚还是颇有寒意,路人多穿长袖长衫。
      两人对望一眼,暗暗忧心。
      缺水缺食,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只怕最多支持三个昼夜。
      她叹口气:“我怕他凶多吉少。”

      江凌匆匆往学校赶,早上有场高数的堂测,去得晚了,好位置就被人占据了。
      大学考试自由择位,她的好位置就是第一排的正中。与监考老师正面相对。人人以为她是恃才自傲。只有她自己内心明白。
      考场悄无声息,只听到翻卷声,和笔尖沙沙划破卷纸,同学的表情专注。教高数的程教授最严厉,一分之差从不宽容。每次堂测,都令学生如临大敌。
      程教授端座讲台后的圆椅上,翻阅试卷,一样拿笔做习题。时不时抬头扫视一下各位同学。数字考试少有人做弊,不比其它科目有书可翻。
      江凌冥神屏气,下笔缓慢,教授起身巡场,她检查自己的答卷。有几处,想了想,又做修改涂拭。
      下课铃声响。
      教室里一阵骚动,不少同学长吁短叹。
      好友杜鹃叹气:“最恨高数!”
      江凌收拾着桌上杂物,含笑不语。
      两人边走边谈,杜鹃说:“是谁规定高数是大学必修课?”
      江凌认同:“从小到大,我用到数字的功能就是计算一下找零。”
      杜鹃拍她一下:“你倒好了,次次都能过关。”
      江凌说:“侥幸而已。”
      杜鹃说:“明明答案就在程老头的讲台上,可恨没有生双千里眼。”
      讲台比座位高,当然看不到。程教授将平时堂测成绩也按比例计入学分,不怪得同学怨声载道。
      杜鹃用手比划:“真是咫尺天涯。”
      她乱用典故。逗得江凌捧腹大笑。
      突然有人问:“是什么事这么开心?”
      阳光顺着叶荫洒下,如遗漏的碎金。对面的人就沐浴在这红日之下,来往的学生如潮,只有他仿佛特别受到阳光眷顾,看起来光芒四射。
      杜鹃抿嘴笑:“我有点事,先走,到宿舍等你。”
      江凌连忙拉她,她却挣脱而去。
      康世杰微微笑:“你怕我呀?”
      江凌身子一扭:“谁怕你啦。”
      两人并肩走,他手抱篮球,刚刚从球场上下来,连头发根都冒着汗,按说一股汗酸味,但江凌并不觉得难闻。
      世杰说:“你等等,我去买两支汽水。”
      不等她应允,就冲进小卖部。
      汽水冰冰的,玻璃瓶上渗着小气泡珠。
      他看着她:“我知道你怕热,就爱喝凉冰。”小细节最暴露人的心事。
      太阳真是大,怎么四月就这样热。这样的天气,若在洞穴深处,一会就脱水休克。
      一恍惚,要呵一声,歉意笑笑:“你刚说什么?”
      他也不是很介意:“刚在讲,论文上交了,大家都紧张,希望两周后不是抽到自己去答辩。”
      学生都怕考试,优等生也不例外。可是一年一年,一级一级,语文、代数、外语,历史,化学……层出不穷。到了大学,又多了四六级,计算机等级,日子就是在考试中渡过的。
      考试的本意就是从一大群里找出一小群优胜者,要想脱颖而出,就得与人竞争。
      世杰比她高一届,毕业论文通过了,就要毕业了。
      找工作,上班,升职,加薪,包括以后找恋人,都要与人竞争。
      物竞天择,自然界就是这样优胜劣汰,人进化了几万年,还是遵循同一样自然法则。
      打住,打住,管不住自己的脑袋,越想越远。
      晚上起风了,窗帘布卷起来,打得墙壁啪啪响。
      江凌特意没有关窗,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吸,“小弟弟,你要给我更多的信息,好不好?否则,我们帮不了你。”
      夜风呜咽,像有无数冤屈倾诉。江凌裹紧被子,她手脚发凉,翻来覆去,睡不安神。
      梦里小男孩已经嘶声哑调:“救命!救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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