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星星》消失珍妮

19、释怀

　　很快演唱会开始了，只有乐器的声音，而舞台的灯光并没有打开，只听到演奏的声音。然后，灯光打到吉他手，然后贝司，然后鼓手，因为位置的关系，我发现，他们三个是苏阳在大学时候的乐队成员，依次是魏清岩，范子亮，袁航。他们的乐器是没话说的，只不过，对歌迷来说，并不熟悉他们，但知在乐界他们还是小有名气的。看来，这次苏阳对演唱会非常重视，为了达到合谐，把昔日的好友请过来帮忙。

　　然后苏阳的出场是从地下升起，我听见了他的歌声，完美至极，像极了听CD。他果然是天生的歌者。这是他出道的第一首歌，虽然之前他也有原创的歌曲，但他坚持要写一首新的寄给唱片公司。

　　这首歌，我们合写的。附歌是我写的，那个时候，我正好课业不紧，看他苦闷不已，就弹一些曲子帮他找灵感，累了，就乱划了一些曲调，苏阳看了，说非常好，然后把这些做为附歌，又用了一天两夜完成了歌曲的其他部分。最后，把这首歌寄到唱片公司，很幸运地得到了出道机会。

　　当时我们着实开心了一番，可自从那个时候起，苏阳变得越来越没时间陪我。

　　我专心地听着苏阳的歌唱，沈月涵也很认真地在听。其实我早就发现，苏阳并不是完全属于我的，音乐对他来说，甚至比我更重要，我并不在意，直到发现，原来别的女人也比我更重要，这才是我无法忍受的。

　　歌曲的间隔时，沈月涵说：“苏阳不是徒有其表的偶像歌手，是很认真地做音乐。”我点头：“是啊，虽然他的外貌吸引了很多的小女孩，但他的歌迷绝对不只有那些痴迷他外表的女孩子。”

　　苏阳唱了很久，才有嘉宾出来，让他得到短短的休息时间。佟尧这时从后台出来，对我说：“筱星，过来一下。”我给沈月涵交代了一声，过去佟尧那边。佟尧把我带到演员休息室，这应该是苏阳的，因为没有其他的人在里面。

　　“筱星，苏阳想让你弹那首《星夜》。他说如果你还记得那首歌的话，最后一次弹给他听。”佟尧对我说，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可我为什么要为他弹琴，我们现在的关系，本来我来这次演唱会都……”我有些生气地说：“他总是这样任性，强迫我爱上他，然后突然地离开我，去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现在，我好不容易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又邀我来听他的演唱会，又让我来帮他伴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要我怎么做他才满意呢？”说到后来已然哽咽，心里的疑问终于说出来了，却是对着一个不相干人。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身后响起苏阳的声音，“我以为这样做你就不用为难，你就可以脱离我强迫你爱我的限制，爱你本来爱的人了。”

　　“你怎么出来了？”佟尧又气又急，“一会儿还要唱呢，不是给你说，我来劝筱星的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对不起，我只想见她一面而已。”苏阳很无奈地说：“好吧，我回去准备了。等演唱会结束再说吧。”

　　“又要走了吗？可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转过身，看着苏阳，“你一直都是害怕失去的人，这我知道，所以，对你，我一直一心一意地去爱，不敢辜负你半分深情。我不知道，原来我还有更爱的人啊。”

　　苏阳的表情从来没有这样冷酷过，至少没有这样地对待过我，这让我真的很生气。

　　“筱星，我求你了，你现在不要和苏阳说这个，他的演唱会还没有唱完，一会儿还要唱的，你不想他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以失败告终吧。”佟尧拉住我。

　　“好，苏阳，我不吵你，你好好唱吧。但让我来给你伴奏的话，是不可能的。你们不用浪费精力来劝我了。”我的声音有些不济。

　　“苏阳，你快去准备吧，嘉宾还有最后一支歌就要下场了。”佟尧说：“筱星我来照顾，你放心好了。”

　　苏阳点头：“等演唱会完了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我会告诉你，我知道，一直欠你一个解释。”然后他转身进了后台。

　　我松了口气，靠着斜尧才勉强没有倒。佟尧把我扶到一边的沙发上，“筱星，你怎么样？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吗？”我摇摇头：“帮我倒杯水，我吃点药就好了。”

　　佟尧很快把水拿给我，我吃了药，闭了眼靠在沙发上休息。“对不起啊，筱星，林雪说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我才会让你来听演唱会，如果知道你这样，我……”

　　“没关系的，我身体还好，不过最近心脏不好，刚才太激动了，有些不舒服，现在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佟尧说：“真的？”我点点头，“不过，你让我帮他伴奏的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即使，我想去为他伴奏”我抬了下左手，“我的手也做不到了，我永远不能像以前一样弹琴了。”

　　他有些吃惊：“小雪没告诉我，怎么会这么严重的？”

　　我笑笑：“我没有告诉她，没什么严重，只是伤到了手筋，做其他事情并不影响，而弹琴这种事情可能就不行了，反正我一直都不喜欢弹琴，也没什么影响。”

　　“筱星，你说的这样轻松。”

　　“那还能怎么样呢？怎么说都没法改变了。现在的我，和原来不同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骄傲，我只想简简单单地过生活而已。”

　　“对不起。”佟尧说。

　　“刚才苏阳说的，等他结束了这场演唱会，会和我谈。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和他谈的，但我找不到他，他很忙，根本没有时间来管我。后来，又出了事，谈不成了。现在说说也好，这样，我们都可以无憾了。这样，我先回去看，结束的时候，你过来找我吧。”

　　他点点头，“我送给你回去。”

　　回到座位，沈月涵显然已经有些着急，“这么久？”我笑笑：“嗯，等演唱会结束，你先回去，我让佟尧送我。”

　　“是苏阳找你吗？你还信他吗？”

　　“不是的，做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我只是想做个了断而已。”

　　沈月涵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说：“随你吧，如果你觉得这样好的话。”

　　之后我们没有再交谈，继续看苏阳的演唱会，苏阳后半段的演唱其实并不如前半段投入，但表现依然可圈可点。这场持续了近五个小时的演唱会，终于到了尾声。

　　苏阳在台上，没有音乐，他拿着话筒：“这次的巡演是我出道以来，音乐之路的缩影，一路走来，有喜悦也有伤悲，而现在，我想……”他顿了顿：“暂时地告一段落，以后的日子，我可能还会在幕后出现，或者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舞台，但现在的我，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虽然后面的观众离我的座位很远，但我依然可以听到后面的哗然。

　　苏阳没有再多说，钢琴声响起来了，是那首悲伤的歌《星空》。他唱得深情，眼中的泪花闪闪，我们最后的一支歌。而后面喧闹的观众也因这歌声变得安静。

　　这时，佟尧已经过来了，我示意他等我听完再走，他站在一边，等着我。原来这首歌被他唱起来是这个样子啊，比想像中还要完美，比想像中还要悲伤，让我想哭泣。但我很久都不流泪了，很怀疑是不是泪腺出了问题。

　　唱完后，全场掌声雷动，我起身，沈月涵拉住我，把他的手机递给我：“有事打我家的电话，我回家等你。”我点点头，接过他的手机。

　　我对佟尧说：“让小雪给我家打个电话，说我今天住在你们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不回去打扰妈妈了。”他说：“好，我一会儿给她说。”我说：“还有，那位苏夫人今天在吗？”他说：“开场的时候过来了，但为了保胎，很早就走了。”

　　到了休息室，佟尧让我坐下来。“苏阳在卸装，换衣服，一会儿就过来，你放心，这里记者进不来，你在这里等他吧。”我点头，佟尧离开了。

　　等了很久，应该很久吧，因为我靠在沙发里睡着了。突然感觉得有人在身边，我睁开眼睛，是苏阳的脸，可能太近了，吓了我一跳。他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如果我不睁开眼睛，会发生什么？

　　“醒了？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太多事情要办。不过，这之后的时间，就没有人打扰了。”苏阳的脸远离了我，他坐到我的旁边，“很累呢，唱四个多小时，好在是最后一场了。”

　　“嗯。”我点头。

　　“筱星，失去了我，你难过吗？”他转向我，“你说你爱上了我，是真的吗？”

　　他的表情更多地是探究，原来他一直都不觉得我是爱他的。我觉得很失败，六年的感情就这样被否定了。我不够爱他吗？对，我只和他一起工作过很短的时间，因为我并不适应那样的生活。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是他在照顾我，我只是想当然地觉得，我付出了我的感情，我很爱他，而他根本没有感觉到。

　　“你以为我不爱你，对你，我只是接受着你的爱吗？我一直自以为是地想，我们是相爱的。我们都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以为不用表达就可以明白对方的心。结果，我们都猜错了对方的心。”

　　“我不知道是不信任你而是自己。”苏阳倚在沙发靠背上，“你如果爱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婚？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开的口啊，你知道，我本是非常厌恶婚姻的人。”

　　我只是不想因此影响你的发展而已，我一直觉得你不信任婚姻，又何必非要婚姻呢？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啊。爸妈一打电话，就在催我结婚，可我，以为是为你着想，你却想成我不爱你。我是多么可悲啊。

　　“两年前我遇到了季薇，她是我的助理，随着通告的增多，公司让她协助我原来助理徐小姐的工作。她和你不同，她很会周旋和应酬，其实，这些东西我很不擅长，在这个圈子里生存，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面对，而她很快就知道，我讨厌的这些，然后，她都尽量帮我挡掉。
　　有一次，在公司的酒会上，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有的。她就说是怎样的人呢，我说，像活在童话世界的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很自我，喜欢弹钢琴，身体不好，却很逞强，做事力求完美。她说也认识一个类似的女孩子，但现在不联系了。
　　后来，我们熟起来了，她给我看了她和那个女孩的照片，我发现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然后我很好奇，因为你们是高中的同学，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你也没跟我说过。她说其实，她是愧对你的，为了她喜欢的人而伤害了你。这故事，让她讲给我听，真是讽刺呢。大学时候，我追求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心中有个人。原来是这样呢。你还在听吗？”他坐起来，看向我。

　　我点点头，“嗯，你说下去吧。”

　　他继续说：“但是，自从知道了你的过去，我心里就不太舒服，也开始起了疑心，这个时候，我有个朋友正好托我去找私家侦探去查一些事情，我就顺便委托查了一下那个男人现在的情况，没想到，你们居然在一个公司上班，而且是朝夕相处的那一种。这个时候，我向你求了婚，但你拒绝了，我的疑心更重了。
　　那个时候，我就变得很怕面对你，也不经常回家，害怕哪天回去，你已经不在了。我的情绪很失落，而季薇很体贴，经常在工作之余陪我。而后来因为我们的接触密切，才传出我和她的诽闻。
　　有次，我酒后把她错当成了你。她并没有反抗，反而在第二天我向她道歉的时候，向我表白说她喜欢我。我并没有接受她，因为，我是爱你的。可是，过了些日子，她拿着化验结果给我看，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是被抛弃的孩子，所以，我不可能去抛弃我自己的孩子。于是，我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但我一直没有勇气来对你说这件事，正在苦闷的时候，那个侦探事务所的人，把你和沈月涵在街上拥吻的照片用邮件发给了我。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你了，然后，接受了采访，确定了我和季薇的关系。”

　　“就这样吗？我明白了。”我觉得很伤心，但还是流不出眼泪。“谢谢你能给我说这一切，给我一个解释，也就够了。人真的不能犯错误，我告诉你，我除了和他接吻以外，还上了床。所以，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你。怪不得你这样理直气壮，原来你虽然不在家，却还找人监视我的行为。”我起身，“就这样吧，我要走了。”

　　苏阳拉住我的手腕，恰好是受伤的手腕，因为损伤了手筋，一受力还是会很痛，我不敢挣扎，就又坐了下来。他放开了我，“很痛吗？我没有用力啊。”拉过我的手臂，解开了我的腕带，那条丑陋的疤痕露出来。

　　他很吃惊，手也抖得厉害。“怎么了？”我有些好笑，“你的私家侦探没告诉你吗？”他摇摇头，“他发照片给我的时候，我就结束了他的工作。”我笑出声来：“那我告诉你吧，是我自己闲得没事，划着玩的，因为我讨厌弹钢琴，我就划伤了手，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不用弹了。”

　　“告诉我实情好吗？”他吻着我的伤口，“你身上一道疤都没有，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划伤，我求你告诉我。”

　　我抽回我的手，站起来去休息室的洗手台冲洗手臂。“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划伤？唉，因为这里有动脉啊，划了可以死的快点。”我抬起手腕，看着那条疤痕。“但我划的时候偏偏没划到动脉，而划断我的手筋。看来，理论和实践是有距离的，我以为动脉是在这个地方啊，为了怕割不开，而故意很用力，我是用你的剃须刀划的，刚好有备用的，因为你太久没回家了，所以，一直都没有用。”

　　他从后面抱住我，声音中有哭声：“不要说了。”我笑着说：“不是你‘求’我说的吗？现在又不让我说了。”他抱得更紧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先背叛了你。”真的太好笑，笑得都出了眼泪，“六年的感情，你都不相信，你却去相信一个高中生的感情。你考验我应对寂寞的能力，你有美女相伴，我天天回家去和你照片相伴。这样公平吗？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以为你爱音乐，我不想用婚姻绊住你，你却怀疑我另有所爱。我们六年的时间都培养不出半点默契，怪不得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的心很痛，明明刚刚吃了药的。为什么还会那么痛？这次不是病的有关系，而是真正是为我们的感情心痛吧。

　　苏阳依然抱着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做错了，我做错了。我伤害了你。”我拿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继续你自己的生活吧，我，已经不再属于你了。你去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吧，给他们幸福，就是你的义务。”他脸上挂着泪，像孩子一般：“可你怎么办呢，我伤你伤得那么重。”我摇摇头：“正因为你伤害了我，所以，你才更不能伤害他们，我们把伤害降到最低吧。我所受的伤，不想让别人再受一次了。”

　　我帮他把眼泪擦干，“我知道，你的家庭并不幸福，所以，你更该给他们幸福。你不用管我了，我会过得很好，很幸福，真的。”他的眼泪再次流出来，男人的眼泪不是轻易可以看到的，“可是……”我打断他：“不要可是了，如果你想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呢，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一定要懂得珍惜。可是失去的，就要做到释怀。这样人生才可以多些快乐。”

　　我本来是恨他的，但是看他的难过的样子很不忍心。他的所做所为，和他的经历都有关，对人的不信任或者怀疑在我看来或许是难以理解的，但如果结合他的经历也就不奇怪了。他渴望得到全心全意的爱，他希望他的爱人永远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比谁都更需要得到温暖。

　　苏阳，我曾经爱的人，就这样走出我的世界，或者并没有完全走出去，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还会有他的位置。但我成长了，我学会了谅解和宽容。我放弃了对他的感情，放弃所失去的，因为，我已不可能再拥有，很多年前我就这样放弃了一段并不成熟的感情，而现在，我又再次放弃了一段长久而深刻的感情。这比上次要痛苦，但是，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