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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日月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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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月之战
江湖评论,赛华佗虽然性情高傲,但却行事磊落,颇有君子之风。我若是知道这评论是谁传出来的,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打死。
此人既卑鄙又无赖。
多年的心结,使我对三日后的对决无比期待,难掩兴奋的心情,跃跃欲试。尽管这种正面邀战完全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但我就是想要让他做好最充分的准备,拿出最好的实力之后,再面对面的将他打败。然后将他踩在脚下,狠狠的碾碎他的轻慢,他的狂傲,他的自尊……最后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谁才够资格将对方随意践踏。
我甚至还为此做了一番功课。赛华佗内力醇厚,擅长封穴,天机金线指哪打哪,但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坐轮椅的残废,我一身金钟罩已达到了刀枪不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闭气不绝的境界,凭他的能力休想制服我。唯一让我感到忌惮的是他的奇门之术,据传赛华佗有诸葛之能,精通奇门遁甲,属当世奇才。我估计他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还在弄月之上,前些日弄月的阵法我已领教,的确不容小觑。为防止他将我困在阵中,我特意回了一趟暗月楼,取了听风铃,镇魂钟,九仪剑,三样宝物。
我本以为他会在庄内布下大量的奇门阵法等我去闯,谁知道三日后,等我赶到欧阳山庄,却连一个阵法都没有看见。
赛华佗独自一人坐在那亭台水榭之中,怡然自得的焚香抚琴,身边摆满了地狱莲和千日葵,妖冶的红莲和金灿的葵花衬着四周飘扬的纱幔和湖面氤氲的水汽,好一副美丽的画卷,他倒是惬意得很。
我脸都快气青了。
地狱莲和千日葵都是极燥的植物,会刺激我体内的噬心虫,让它们躁动不已,平日我连半点都不敢沾,何况现在这样的一大片。
赛华佗停下抚琴的手,抬眸看我:“姑娘来了?”他作了个请的姿势,“请坐,用茶。”他在水榭外专门为我准备好了座椅和几案,上面摆好了茶水点心,茶杯之中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他说:“这里风景极好,姑娘不介意当个听众的话,不防让在下再为你弹奏几曲,当然,你若有特别想听的曲子,也可以点曲。”
我是来做客的吗?
我站着没动,认真的看了他一会:“你…是打算坐在里面弹上一天?”
“此时临近晌午,不算一天,”他纠正我的话,“到午夜时分,只有七个时辰。”
也就是说七个时辰之后,三天的时效就算过去了,届时我还想不出败他之法,就只有认输。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他:“你好意思吗?”我一个女流之辈,满怀诚意,光明正大的来了。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龟缩在水榭里面不出来。
他面不改色的回答我:“好意思。”
我顿时一阵怒火上涌,骂道:“孬种!”我平生最瞧不起这样的男人!一想到居然曾被这样的货色给败过,心头就是一阵恼怒!“你不会认为区区一点地狱莲和千日葵就想挡住我吧?真是天真!!”轰一声,我将一旁的座椅几案震为了粉碎,一挥袖,攻入了水榭之中。
赛华佗弹出天机金线来与我对抗,他的内力果然不错。我一方面要凝神屏息抵抗地狱莲千日葵所散发出的浓郁香气,一方面要和他过招,一心作了两用,一转眼十招已过,竟还未将他给制服。十招过后,他一收天机金线,扬手散出了十四根银针想封我十四道死穴,我一挥广袖,翻身倒掠,尽卸其势。但谁知道这一掠之后,双足刚落地,地面就是一陷,随之我就掉进了地底。
“姑娘既不愿意在上面听我弹琴,想来是更愿意在下面倾听,那在下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哐当一声,头顶的地板迅速合上,赛华佗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下来。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只恨不得将他十八代祖宗全部问候一遍。
我在下面破口大骂,他在上面倒是一点不恼,他说:“兵不厌诈的道理,姑娘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这首曲子是在下专程为姑娘弹奏,姑娘还是留些口水,凝神听着。”言罢,我就听见一阵诡异的琴声传了下来。
那琴声太古怪,突而高,突而低,突而似万马奔腾,突而似磨铁霍霍……渐渐的,我开始有了一些头晕目眩,胸闷气短之感,于是明白过来,这定是魔音催阵。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布阵,而是将这阵法布在了这水榭之下。
果然,一霎之间突然幻像迭起,如洋洋大观。奔流的岩浆恰似九天飞瀑,毁天灭地;漫天的电光仿佛要劈裂大地;鬼哭狼嚎的地狱之景一幕一幕闪现,满眼皆是血染的红,满耳皆是嘶声裂肺的嚎哭,令人头疼欲裂。
此阵法之厉害,却是较之前弄月的阵法又更厉害了不少。
我连忙取出听风铃来辨别方位,但这地底乃是密闭空间,毫不透风,所以听风铃完全失去了作用。我想以镇魂钟来安神,却被赛华佗的琴声所扰。就连想用九仪剑来辨阴阳也不能够,因为此处位于荷塘之底,四面环水,水能隔阴阳。
赛华佗嚣张的笑声从上方传了下来:“哈哈哈,纵使姑娘桀骜难驯,但是落在我手,我一样会让你学会这个服字。不过我平生最怜香惜玉,若你肯求一声饶,要我放你出来也不难。”
好狂妄的家伙!!我肺都快气炸了。还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他以为就一个阵法就能把给我难住了不成?!既然我破不了这个阵,但大不了我毁了它!!!!
金钟罩乃护体神功,需催动功力运行七十二穴位。但是如果倒行穴位,可短时间内解除金钟罩,同时功力得到成倍提升。
“欧阳明日!!”我一声怒吼,双臂发力,四周器物被罡气震得尽碎,然后我拔地而起,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青石地板被我暴力击垮,我也由此跃上了地面。
谁知道刚落地,瑶琴劈面飞来,声势惊人,显然赛华佗用上了全部的功力。此时的我已被他激得狂怒,连想都没想,劈手就是一掌,整个瑶琴顿时化为了两半,朝东南方向各自飞去,落进了荷塘。可就是在瑶琴破碎的那一刻,琴内突然腾出了大量白烟。
摄魂香!我心头大惊。作为一个杀手,终日与摄魂香,断肠草,鸠尾液这些药物为伴,自然深知其厉害。若放在平时,凭我这一身金钟罩,自然可百毒不侵。可此时我逆行穴位,功力剧增后却空门大开,毒气因此趁虚而入,一霎那,晕眩感便袭了上来。
我连忙急退,避开摄魂香,同时顺运穴道,抵御毒气。说到这个过程,其实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就是这一瞬间的神智恍惚,竟被赛华佗给趁虚而入,十四道银针同时扎在了我的十四道死穴之上。
我有些不可思议,愣愣的看着身上的银针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随之,就听见了赛华佗的轻笑声:“姑娘,承让了!”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自我学有所成之后,纵横多年还未逢敌手,我不相信今日竟会栽在这里。寻常人若十四死穴被封,定然气数将近。但是我跟他们不同,就算是解除了金钟罩,想要将我封穴也没那么容易!我强行运功冲穴,十四根银针顿时被我逼得射出体外,没入了亭柱之内,同时我一口大血猛然喷出。
“我要你的命!”事到如今,我已顾不得自己的生死,内心的狂怒化为了狠戾,当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但是我才刚提起内力,周身就被一股剧痛笼罩。噬心虫狂躁到了极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发作过了。周围有地狱莲和千日葵,加上我刚才情绪暴烈,戾气太重又因受伤功力大泄,已完全无法抵御蛊毒所带来的痛楚了。
我咬着嘴唇呻吟了一声,剧痛令我跌坐在地。如果只是这种剧烈的痛楚也就罢了,同时摄魂香的余毒还在体内不停游走,终于,我两眼一黑,还是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已是两日后。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整洁的床上,而赛华佗正坐在一旁,应该是算准了我苏醒的时间,所以特意等在这里。
见我醒来,他从桌面上端过一碗药来:“姑娘强行冲穴,致使五脏受损。此药可治你的内伤。”见我一瞬不瞬的将他望着,却不伸手接碗,他讥笑了一声,“怎么?对在下不放心?”
我瞪了他一眼,把药碗夺过来一口气饮尽。我昏迷的期间他都未下毒手,我还会担心他在一碗药里下毒不成。
“这次打赌,似乎是在下胜了。”
我一怔,手就顿住了。
“姑娘应该履行诺言,不得再骚扰女神龙。”
我将药碗递还给他:“其实,你杀了我更省事,一劳永逸。”
他说:“我说过,我双手从不沾血。”
我知道我当日强行冲穴已是大忌,而那十四穴位又还全是死穴,造成这一身内伤,若非他妙手施救,我也未必能挺得过来。
“就算不杀我,你也不一定非要救我。”
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在下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见死不救,就枉为男人了,何况你这一身伤还是因在下而起。”
这句话令我微微一征,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听他继续说道:“不过姑娘实在是个狠心之人,不但对别人狠心,就连对自己也这么狠心,只是一场打赌罢了,何至于要豁出性命。”他的语气很是讥讽,使我沉默了很久,我在反思,似乎,他所言并不错,不过只是一次打赌而已,为什么,我会做到这个程度?
我看着他,良久坦诚道:“我……害怕失败,也害怕成为一个弱者,欧阳明日,我太想战胜你了。”
他笑了一下:“其实姑娘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认真说来,在下这次胜之不武,若你不甘心,可择日再与我比过,料想我不会是你的对手。只是这次的赌约我希望你能遵守。”
“不必了……”我感觉疲惫,有些垂头丧气,输了就是输了,自从七岁入了暗月楼我就明白这个道理,结果最重要。我们办事从来不拘形式,不择手段,看的只是结果。而且我们只需要那一个结果,就是赢。因为往往输就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不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这一次欧阳明日败了我,只要他愿意,我现在可能已不在人世。或者说,十岁那年,若不是他放过我,我也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还比,又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也不算胜之不武。我现在冷静下来,思考过后,我发现这一场比试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了要输。
我失去了平常之心,我太想赢他,甚至违背了一个杀手的原则,既狂傲轻敌又暴躁鲁莽,完全无法冷静,这些都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大忌,所以欧阳明日才能将我一步一步引入圈套。
再则欧阳明日能以激将法引我入瓮,又以魔音阵摧残我的意志,其后将我激怒自解金钟罩,最终以摄魂香乱我神智,再封我十四死穴……所有过程他算计得步步精准,环环相扣,我不得不说,此人的谋略极深,的确是个难得的奇才。
这次败给他,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放心,既然输了,这个赌注我自然会遵守。”其实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不去找上官燕的麻烦,半天月也会去找她的麻烦,我不是非得自己动手。
“多谢。”我见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一笑,虽是淡淡展颜,但从那双星子般的眸色中绽放出来的却是真心实意的笑意。这个男子看起来总是眉间锁愁,一身萦绕着忧伤气息,而这一刻却显得云开月明。
我说道:“看来你很关心上官燕。”
他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大有关你何事的意味在里面。随后他就开始下逐客令了:“姑娘若无大碍,就恕在下不远送了。”他从桌面上拿起一张方子递给我,“这张药方你可一并带走,按此方服用七日,内伤可痊愈,此外,我已为你解了噬心虫蛊,将来你不必再受此痛楚了。”
我听到他说替我解了蛊毒,不由得彻底呆住了:“为什么?”
他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当年我为你种下此蛊,是希望你改邪归正,一心向善。不想姑娘如此执拗的性情,却教在下苦心东流。现在这蛊虫除了能折磨你之外,已别无用处,既然如此,还留着作甚。”
“谁要你替我解蛊的!!”我怒吼了一声,面上已烧了起来。心头愤愤难平,这算什么,我既然输了就愿赌服输,这点骨气我还是有。他现在替我解了蛊虫,不亚于对我的侮辱。我这辈子还从未接受过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月神教会了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是一码归一码的等价交易。我绝不食嗟来之食!!
欧阳明日想让我离去,但是我就是不走,不管怎样,没有还他这个人情之前,我就赖在欧阳山庄了。
欧阳明日长叹了一声,倍感无奈:“姑娘的自尊心也未免太强,你要如何才肯走?”
我说:“你与其这么急着赶我走,不如多想想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替你办了。”
他默了一默:“那姑娘会些什么?”
“杀人。”
“……那擅长什么?”
“杀人。”
“……有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技能?”
我想了想:“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我说的确实是大实话,但是他却露出了无比头疼的表情:“我确实没有什么可委托姑娘的。”
我不介意,安慰他:“没关系,你慢慢想,总会有的。”既然要暂住在欧阳山庄了,他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也不个事,“你以后别再叫我姑娘了,我也是有名字的。”
他皱着眉头看我,似乎不太情愿又有些无可奈何:“你叫什么?”
我本想说影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另一个名字:“……石瑛。”
石瑛,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正是我七岁以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