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糖果之家

22、二十一 承诺

　　二十一承诺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和欧阳明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很少去在乎别人的生命，却一向珍惜自己。在我看来，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着实不多。
　　但欧阳明日却不同，他是一个大无畏的人。他重情、重义，在他眼里有很多的东西都是重过自己生命的。
　　所以，他可以为了朋友牺牲自己，可以为了父母牺牲自己，可以为了深爱的女子牺牲自己，也可以为了正义而牺牲自己……
　　对于他这种无惧生死的才情与胸襟，钦佩他的人很多。
　　但他却不知，对他这一点，我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孤高的落英坡上，寒风凄厉，在空中吹奏着一曲肃杀的歌曲。深秋时节，旁边的红枫开出了满树的火红，恰似血一般的色泽。有片片残叶随冷风而起，在空中像最后跳跃的火焰。
　　风冷，但欧阳明日的声音却更冷：“石瑛，我要你向上官姑娘赔罪。”
　　我问他：“怎么赔罪？”
　　他说：“杀人偿命……”
　　我大笑了起来：“既困于你手，我便认栽。现在决策权在你，任凭处置！”

　　见我笑，他双目浮出了哀色，一点一点从眼底渗透上来，溢满了眼眶。他突然伸出手来抚摸我，手滑过我的发丝，最后停在我的脸上，从我的眉眼到面颊到唇角，一下一下温柔的摩挲。“小瑛……你这样的女人……”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感叹的话语只说了一半，就以一声叹息作为结束。
　　随后，欧阳明日就将我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悬崖。地面上积满了深秋的落叶，脚步踏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寒夜里清晰可闻，那是将我送葬的伴奏。

　　最后，欧阳明日停在了悬崖边上，狂风从崖下吹上来，夹杂着无数的残叶和草根，吹起了我们的长发，在风中纠缠。月色下，欧阳明日那张脸一如既往的从容淡雅，他的目光悠远，凝视着暗无边际的前方，苍茫却坚定。
　　我知道，这落英坡，万丈崖，便将是我最终的归宿了！
　　我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只要他将我往下一抛，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良久良久，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我嘲笑道：“怎么不动手？”

　　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淡然的声音才在头顶响起，像这山风一样飘渺：“小瑛，我记得你曾说过，这辈子要与我厮守……”
　　我一怔，刚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看见他低下了头来，漆黑的眸子中含着温柔，嘴角渐渐弯出了一抹璀璨的笑意，刹那间的光彩夺目。他说，“明日不负你……”言罢，我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身子随着他一倾，我们便一起落下了这万丈悬崖。

　　生而不相守，那便死而长相随……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完成我们曾经的誓约。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自作主张，任何决定也不问过我的意见，留给我的只是措手不及。

　　我真的，很绝望……

　　幸好，这一次有贵人相助。我在随着欧阳明日坠下悬崖的一瞬间，一个清洌的女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气冲阴阳，天地合一，日月星转，过百汇，走三焦，金乌池，玉兔截，解！”
　　有人在对我传音入密！
　　传音入密是欧阳明日的独门绝学，这人不但会，就连欧阳明日的独门点穴手她也能解？！我心中虽然惊讶，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也由不得我多想。无论真假，也只能姑且一试。我连忙气运丹田，按照此口诀运气解穴。果然顷刻之后，穴道顿解，我也立刻恢复了动弹。

　　但那时，这万丈悬崖我和欧阳明日已经坠了一半！下落的速度快得惊人，耳边呼啸着巨大的风声，震耳欲聋。虽然我自持轻功过人，但无奈手中空无一物，毫无借力之处，况且还拽着一个欧阳明日，要从这绝境之中脱险又是何其困难！

　　我抱着欧阳明日凌空一旋，最终只得五指一插，以肉掌作力，抠入了坚硬的岩石里面，哗哗哗一阵石屑乱飞，单手的摩擦力顿时减缓了不少下坠的速度，但纵使有金钟罩护体，我的手依然火辣得像被丢入了油锅。
　　随后，我脚蹬着崖壁上凸出的岩石，一边下落一边几起几跃。就算这样，下到崖底的时候，我和欧阳明日还是摔得不轻，狼狈至极。
　　但好歹，命保住了！

　　灰头土脸的从泥淖中爬起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拽住欧阳明日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高扬起拳头，我很想狠狠的揍他一顿！
　　但是这拳头却始终没有落得下去。
　　因为欧阳明日看着我，那目光平淡，是一种寂静，也是一种无所畏惧。也对，他若连死都不在乎，他还会怕挨揍吗？
　　我突然感觉很无力，内心涌出一股极强的倦意。他这样的人，真的好没意思……
　　我放开了他，默默的走到了旁边岩石上坐下来。很长时间里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夜风吹得树林在哗哗作响，单调又沉闷。

　　很久以后，是我先开了口。我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将那险些要溢出眼眶的液体逼了回去，我对他说：“我错了，以前的确是我的错。我承认我爱你爱得很自私，我只知道去抢夺你的视线，抢夺你的心，但我却很少去想你的需要，去尊重你对别人的感情……欧阳明日，真的，我错了！但是……你呢？”我看着他，“你又尊重过我吗？你又尊重过我对你的感情吗？”
　　你也没有……
　　相爱的人不是应该为了对方而保全自己吗？他不懂得这一点。否则，在四方城的时候，他便不会一再的不珍惜自己。他是高尚了，却总是把痛苦和无助留给我。
　　他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却只愿用在他爹和上官燕的身上。
　　他不懂我的心意。
　　月灵丹对我何其重要，我拿它去救他，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但他还是要这样，继续践踏着我的心意，一寸一寸让我痛得彻底。而今看来，我当日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深吸了一口气，我站起身来，有些话过去我不想说，有些问题我过去不想问，只是不愿意再伤害他，但是他却要逼我。
　　嗤笑一声，我问他：“若是要赔罪，我一个人的分量够吗？我觉得还得拉上欧阳飞鹰才行吧，毕竟上官燕是我和他联手杀害的。”

　　这一言果然戳中了他的要害。他那一脸不畏生死的平静终于被击得粉碎，脸色瞬间苍白，满头的冷汗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沁了出来，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狼狈。
　　我朝他逼近了一步，继续质问他：“既然你不愿意拿你爹问罪，那为什么却总是要追着我不放呢？欧阳明日，你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偏心和护短的……不过，你既然要拿我问罪，我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我承认，当初那草率的一剑我的确是闯了大祸。他成功了，他用这样强烈的教训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上官燕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别人的心头至宝，有人疼，有人爱……她不是个草芥。

　　那么，我犯的错，我承担就是了！

　　“三年，你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我将这个承诺给他，“三年后，我会给上官燕一个交代，她的债我还。所以，这种事情你以后不需要再做了。”
　　“小瑛……”他狼狈的看着我，嘴唇嚅嗫着，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却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情了：“走吧，崖顶上还有贵客在等着。”

　　是她，救了我们一命。
　　她是谁？在走上崖顶之前，我已经有了猜测。
　　待我上到崖顶之后，便证实了我的猜测不错。

　　那一笼淡蓝色的身影，静雅而飘逸，似这山林中最为灵动的一笔。上一次在清泉山上我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这一次我却看清楚了。
　　她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容颜或许算不上极美，身段也算不上极好,但是那一身的气质却如同空谷幽兰，又如涓涓细流的清泉，透出的是自然的祥和与美好,光是看上她一眼，就如饮清茶般，连心情也变得平和了一些。

　　我走上前去一抱拳：“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她没有回话，漆黑的眸子只是静静的望着我，良久后莫名的叹了一声，才说道：“你不用谢我，我并不是为了你。救你，只是因为你若死了，我便没法完成与他的约定。”
　　“他？”我心中一动，“你说的他，可是指弄月？”

　　她没有回答，浅浅的一笑，像静水湖上缓缓荡开的涟漪。她转过身走到石案旁坐下，然后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于是，我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把手给我。”她声音轻柔，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我顺从的把右手伸了过去。适才坠崖之时，以手抓壁，靠摩擦之力缓解下坠,现在整个手掌已是血肉模糊，可见当时下坠之力的猛烈，幸好还有金钟罩护体，否则这只手必然会消磨得骨肉全融。
　　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碧绿色小瓶，抽出怀中的纱布，就开始仔细的替我包扎起来。我暗自打量着她。她的动作很是娴熟，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物，才一会的功夫，我手中的灼痛就已经减轻了很多，想必她也是精通岐黄之术的？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揣测着她的身份来历。
　　待将我的伤包扎完毕之后，她又伸出手来，一指按上了我的檀中穴，我心头顿惊：“姑娘？！”
　　“别动。”她轻声道，面上是一种医者惯有的柔和，我能感觉到她并无恶意，于是便放松下来，随她为之。
　　她以一种奇怪的手法，从檀中穴往下，在各大穴道中游走，摸索，似乎在探寻些什么。片刻之后，蹙眉长叹一声，她站起了身来。
　　我见她像似要走，连忙问道：“不知姑娘是什么意思？可否告知在下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必知晓，现在，我该去见他了……”她说完这句话后，起身就走，只是在路过欧阳明日身畔的时候顿了顿，“别急着让她死，她这一身的毛病如此棘手。将来就算你不想她死，怕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言罢，便离去了。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一个神秘又奇怪的女人……

　　我想着，既然她精通岐黄之术，又懂得传音入密，还会解欧阳明日那一手独门的点穴手。那欧阳明日应该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转头去问欧阳明日：“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欧阳明日的神情很复杂，面色也不太好，过了一会，他才轻轻颔首：“百草谷……”

　　百草谷？药王谷……传说中那个神仙难进的地方？
　　我蓦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当日在清泉山，如今在落英坡……
　　原来如此……
　　为何弄月会四处搜罗奇珍，为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要获得那册《千金方》，都是因为这个……
　　但不知弄月背地里为我做了多少事情？
　　可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颗小小的锁魂丹而已，在我这风雨飘摇的人生里，它早就无足轻重。它催化和不催化对我这既定的命运，都带不来决定性的作用。
　　去管它，何苦来哉？

　　突然间脑中就响起了他的话语：我弄月凡事皆有诸多计较，但唯有小姐，可以让我放弃所有的计较……

　　我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难以平静，蓦然生出了某种愁绪。
　　我想我得跟弄月好好谈一谈了。

　　“欧阳明日，你走吧。三年后你再来，我会兑现我的承诺。”我打发他走，但他却没有走。
　　难以预料的，他从背后将我牢牢的箍住，“我不走，小瑛，我要留在你身边……”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真够无耻的。
　　我想掰开他的手，但他却箍得更紧，黯哑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我留下来，可以帮你……”
　　也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的才能还在弄月之上，既然他心甘情愿，我又何乐不为？
　　何必虚伪的客气：“也好，那么你就留下来吧。”

　　当夜，我去了弄月的小院。
　　已是深夜，弄月却还没睡，一个人站在院落中发呆，愁眉深锁，阴阳扇无力的垂在身侧。我站在屋檐上看了他半晌，我想，也许是那个来自百草谷的女子告诉他，我的情况不妙。
　　百草谷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草药，制药和炼丹天下无人能比。他们若无把握的事情，就再没人能办得到了。可那锁魂丹是连欧阳明日都察觉不出来的，就算百草谷的人能察觉，也未必能解。

　　那样沮丧和忧伤的神色我还是第一次从弄月的脸上看见。
　　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立刻警觉：“谁？！”
　　我从房檐上落了下去，他顿时笑了，阴阳扇摇了摇，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散漫悠哉的模样：“我当是谁来着，原来是小姐。”

　　“我都知道了，弄月，你不必再瞒我。我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操心了。”
　　他微微一怔，摇了摇扇子，随后嘴角渐渐的抹开一丝淡笑：“是吗？”

　　我说：“我已是火中飞蛾，弄月，别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他的笑容僵了僵：“原来小姐也有如此消极气馁的时候。”
　　我摇头：“并非消极气馁，人生自古谁无死？有人追求的是生命的长短，我追求的却是无憾的人生。弄月，别让我牵挂你……”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庄重了起来，好一会，才笑了笑：“我弄月自不是那等会委屈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天大地大，我都可以让自己活得逍遥畅快，过最精彩的人生，何须小姐来牵挂？”顿了顿，他又说道,“但追求无憾的人生，不光是小姐，弄月亦是如此。尚能再努力的时候，我弄月从不会轻易放弃。”
　　弄月历来洒脱，我信得过他……
　　只是……
　　我很想问他：“我并不爱你，弄月，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可知道？”
　　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一早便知，那又如何？”
　　“值得吗？”
　　“弄月此生最不悔的事情就是跟随在小姐身边。况且……”他信心满满的看着我，“在小姐心里，自有我的一席之地，弄月说得可对？”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在我心里，唯你最重。”
　　他便畅快的笑了起来：“那么，小姐，我觉得很值！”

　　最后，他洒脱的摇着扇子，跟我说：“小姐，对弄月来说，你本就是高飞的凤凰。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且无所顾忌的做去。无论弄月在做什么，都只是弄月自己的事情，自己的选择。求的只是了无遗憾，自我心安。”

　　人生浮世，能得此挚友，是何其之幸？！！
　　我将弄月紧紧抱住。此生怕再也没有人能如弄月一般……对我无怨无悔，别无所求。从不让我操心，从不让我担忧，从不让我难过，从不让我牵挂……

　　今生，虽没能将真心许他，便唯有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