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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篇九 ...

  •   众人小心翼翼沿着庄园断墙前进,一边提气提防四周可能的袭击,一边细细查找那二十名内侍的痕迹。一圈走下来却一无所获,别说太子和其他兄弟,便是连该出来袭击的人也不见。

      展昭无奈,只得让众人暂且撤回,在庄园外三人一组寻找。

      这路家本都是清雅之人,不甚喜与世俗多扰,故宅子是依山而建。孤零零的一座,旁边也无邻家。展昭带着两个兄弟绕到庄园后头,却见此处树木尽数枯干,黑黑漆漆的。近前仔细看了,又不象是烧过的痕迹。旁边一刘姓内侍正要去触摸,展昭抬手制止,自怀中掏出一根银簪——这还是白玉堂不久前打赌输给他的,当时揣在怀中忘了放回,此时却派上用场。

      他将那簪子尖端轻轻在树干上一划,还未拿起,已经变色。

      “果然是毒。”展昭四下观望,举步入林,找到多处枝叶折断及青草践踏的痕迹。这里,原是有一场搏斗的。

      那边刘侍卫高声叫起来,“展大人!这刀,是咱们兄弟的!”他用外袍将那刀兜起,三步并两步走到展昭跟前,刀身长二尺三寸有余,刀柄上刻着双蟒腾云,底下是一个“御”字。

      展昭认得那刀,自己作为御前侍卫,也是有一把的。他心里明白,这二十名兄弟,怕是已经——展昭只觉凄然,胸中似有万千箭矢穿过,他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口水,沉声说:“千万小心。”

      那两名侍卫看到展昭如此,虽然伤心,也只得提起精神:“我们晓得。”

      再向里走,树林之外就是悬崖,展昭站在崖边向下看去,不是太高,山崖底部是一条深涧流淌,大太阳底下闪着银白色的光芒。展昭喉头发紧:从崖边扭擦痕迹及下面崖壁上伸出的树枝断裂情况来看,自己那些兄弟,就是从这里被推下去的。甚至可能是身受重伤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推了下去。虽并非有多险峻,但这等高度下去,也是难以活命。

      展昭一时心思汹涌,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救命,不象是从身后传来,那么……难道是这山崖下?!

      展昭看准崖旁一棵中等粗细的与崖壁巧好竖直的一棵弯树,小心翼翼走在树干上,再蹲下,双脚缠住树身,做个“倒挂金钟”向下看去。离这树之下不远处,有一处半人多高的芒草密密麻麻,此时正颤动不已,一只已成白骨的手探了出来,又一声微弱的“救命”。

      展昭伸手将那芒草拨开,那手的主人一惊,一虚弱的询问自内里传出:“是……是谁?”

      展昭听得正是这次侍卫的头领王军,,大喜过望,急道:“王兄弟,我是展昭!”

      那王军竟是激动起来,白骨手颤颤巍巍将芒草完全拨开,展昭才借着崖壁反射的光看清,这下,狠狠倒抽一口凉气!

      王军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模样!面目模糊,皮早已消失不见,嘴唇和鼻子都掉了半拉,露出一片白森森的牙板来。展昭惊道:“王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那王军咧了咧嘴,本是要笑的表情此时竟看起来狰狞可怕。他轻轻喘息几下,说道:“我……我是活不了啦……我把太子藏好,就碰上一片绿光……然后就昏的不省人事。才稍稍清醒些……就看…就看他们把兄弟们一个一个往下面扔……我命大,下去的时候腰带勾到树枝……又找到了这个洞……现在……也该去啦……”他说话的时候,一些血肉还一颤一颤往下掉,其状凄惨无比,展昭忍下悲痛,问道:“王兄,你可知道,是谁害的你?太子又藏在何处?”

      王军似乎已经听不见,瞪着两只没了眼皮的眼珠子,渐渐气息弱到无声。

      “王兄弟?”

      “太子……太子……在庄子内湖边一块石头下……小心,小心绿光……”气若游丝说完最后一句,王军终于完全没了气息。

      展昭将芒草重新掩上,心里默念道,这仇,展昭必报!

      他一个鹞子翻身翻上去,对着那两名弟兄摆手“走吧。”

      返回到庄子内里湖边,展昭三人一块块石头寻着,直到在一块之下找到有些土层松动的痕迹。展昭蹲下用指腹探着,果然找到一处突起。他用剑把那突起旁边的土层挖开,便露出一个铜环来,展昭手指穿到铜环中试着向上提提,纹丝不动,又朝左右一推,这才开启了。

      展昭向黑黑的洞中望去,只见一熟睡婴儿躺在泥地上,正是太子。

      展昭抱起太子,心境复杂,明知孩子是无辜的,可一想到为了他,竟搭上这许多人的性命,就不免有些芥蒂。他站起身,刚刚要说“快去与其他的兄弟汇合”就听见那两名侍卫看着他身后惊恐大叫起来。

      展昭回头,定定站住,微微一笑:“原来是旧识。”

      大门处已聚集了三十来个人,为首的双手抱胸,狠狠盯着展昭,“太子交来!”那人正是这次护送太子的侍卫之一,展昭是万万没想到他这般狠毒,竟对自己朝夕相伴的兄弟下如此毒手!

      展昭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人嘿嘿一笑,道:“由不得你不交!”他朝旁边人一偏头,便有被绑的几人从人群后面拉到前面。是分开的另八名侍卫。

      那八人本是蔫蔫的,这会儿看到展昭无事,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喊道:“展大人,莫要管我们了!您快走!”他这一喊,其他的兄弟也随声附和。

      那为首的人大怒,抬脚便将这几人蹬倒在地,嘴里还不三不四骂着。他看向展昭,心知他绝不会抛下这些人独自跑走,便越发的得意起来,“展大人,你想清楚了,那一个小孩儿的命,怎能抵的过八条兄弟的命?”

      展昭大略估计了下对方的人数,战斗力,迅速计算着自己胜算的可能,那边却不耐烦起来,抽出御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叫道:“我数十下,十下不交,我便杀一人!一!二!”

      “慢!”展昭高声喝止,“我和太子两人交换这八名兄弟,可否?”

      那人稍稍愣了下,随即又玩味儿的笑了起来:展昭啊展昭,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呆!你以为我放了人,他们就能逃掉么?想到自己不仅能除掉太子,还能再赚一个展昭,这人心情大好起来,答道:“再好不过!你过来,我再交!”

      展昭未转身,仅以眼角余光示意,手在背后先握拳,再爆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那两人即心领神会,一左一右伴在展昭身侧。三人慢慢朝那一群人挪动。

      走到大约中间,展昭叫道:“你把人带到这里,我们再做交换!”

      那人正得意,自是狂傲自大,他却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不是温润如玉的四品带刀护卫,不是日常里平易近人的展大人,而是在江湖中也不曾被湮没的南侠!

      他洋洋自得驱赶着自己曾经的兄弟向前走去,不曾注意到,展昭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离湖水最近。

      看着那人走近,展昭手指微微一动,身旁的两名侍卫悄悄散开,挪动到外围,突然两人各自从怀中掏出一物向那人掷去,那人听得风声一到,以为是暗器,稍一侧头躲过,正待抬头质问展昭,却见他微微一笑,身形跃起,左手袖箭“飕飕”两枚发出,却是越他而去。

      “轰隆————”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股热浪已经冲击而来,将他压倒在地。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一口血闷在胸中,昏死过去。

      “哗啦——”自湖中冒出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彼此对视半天,终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在展昭发出袖箭同时,那八名侍卫挣脱钳制,与另两名侍卫一同跳入湖中,展昭也在袖箭击中那物之前抱紧太子跳了进去,这才保证他们不被热浪压迫。却说那二侍卫掏出的正是雷火炮,由大内侍卫发明出来,对敌时发出,让对方以为是暗器而用兵刃或别的暗器去挡,只要在空中稍有碰触,雷火炮必爆。两枚火炮可杀伤十数人,是十分厉害的一种武器。

      展昭跃到岸上,观望着被雷火炮直接炸中的那群人,距离有些远,死伤不多,但不会对展昭等人从这里逃脱造成什么威胁。他低头去看那人,巨阙抽出架在那人后颈之上,冷冷说道:“杀你一万次也不足够,你这条命暂且寄下,以后定要你一条一条命偿还!”那人吐出一口血,竟然放声狂笑:

      “展昭!你以为你逃的了么?你以为那些兄弟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展昭一惊,这才忆起王军死前对他说“小心绿光”!绿光,绿光是什么?展昭待要问他,那人却已经气绝。

      他抬眼向前看去,那群人竟已经撤去,只留了满地血肉。

      地面微微一摇晃,四周响起比刚才更大爆炸之声,只因庄园阔大,才未曾有热浪来袭。展昭趴伏在地,怀中的太子似是受到惊吓,放开了嗓子啼哭,高亢嘹亮的哭声伴着因爆炸而起的呼呼风声,听起来竟好似处于地府一般!

      然而,爆炸绝非重点。

      展昭盯着自四周而起的渐渐成型的绿雾,意识到,这便是那绿光!他急急回头对身旁十名兄弟喊道“快,快找出口——”又生生住了口!

      自己竟没发现身后兄弟都倒下了么?急攻上心,“哇”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他试着运气,却发现体内真气窜动纷乱,忽而一股气流直冲心脉,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展昭眼中流出血泪,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身体滋滋作响,缕缕白烟冒出来之后,那处皮便脱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血肉来。一位兄弟好似还有些气息,他费力向展昭伸出手,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展昭看懂了。他说“快走……请代我们活下去”

      展昭不知为何自己还能活动,他向那名兄弟用力点头,转身朝唯一的出口飞奔而去。这正是庄园后方,本来的树木已经被爆炸的冲击和毒雾毁去,只留下一片片已成墨黑的枯枝焦叶。展昭向四下望去,此时无树木阻隔,可见到这庄园后面竟是三面环崖,若要逃出,只能从一处较为低矮的悬崖跳下。他在三面悬崖处各望了一望,发现东面崖壁中一块岩石突起,若能下到那石之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展昭知晓现在已经不能提气,便把外袍撕成长条将太子放与背上绑好,抓着崖边凹下的石缝,脚蹬在不甚光滑的崖壁之上,慢慢向下挪动。

      脚底已感受到岩石的坚硬了,展昭又向下用力踩了一踩,才放心的双脚踏了上去。不料那岩石一角本已松动,展昭另一只脚下来时刚好踩中那里,登时石角脱落,展昭身子向下一陷,直竖竖坠了下去!

      “扑通”一声,展昭却是落进山涧之中,沉到了底。他拼命想向上划去,无奈身子竟是丝毫力气也用不得,此番挣扎更是耗尽胸中本就不多的空气。

      展昭手指摸索着,打开胸前的布结,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婴儿托上去。他渐渐沉到水底,望着那金色包袱浮上水面,唇边安抚似的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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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苯猫,这下可栽到水里了吧!”旁边白衣人听到此处,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展昭瞥他一眼,哼出一句:“我记得鼠兄也不会啊,怎么说别人。”心里却是一根弦动,自己意识尽失之前,耳中的确是盘旋着这句话的。

      白玉堂充耳不闻,问道:“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展昭笑道:“我在一家农户屋中醒来,已经睡过七天啦。据那男主人说是在河下游发现我跟太子的。伤好了七七八八,我就起身,没想到竟在那荒郊里碰见了白兄。刚才那几人即是在路家袭击展某的余党,并非是段家所派,而是宫中内侍。”

      白玉堂上下打量展昭,“这么说你是中毒未解啊,我说你怎么那么不济。哎——小猫,你把皇家的事都跟我说了,是不是要求白爷帮忙啊?”话虽戏谑,可白玉堂眼中却是难见的严肃。展昭知他现下是拿定主意要掺上一脚,便也不再说些别的,何况他的确需要白玉堂帮助,刚才他与白玉堂叙述时省掉了大部分细节,白玉堂并不知展昭此时若不是全靠一点意念支撑着,怕是早已倒下。

      展昭自怀中摸出一封信函交给白玉堂,“具体事项我在信中已经表明,请白兄代为转交与包大人。”

      白玉堂接过放在怀中,一双精明桃花眼睛眯起看着眼前的红衣人,“就这点事么?”

      展昭笑了起来,道:“自然不是。展某还望白兄去段家一探。”

      白玉堂眼波凝重,望向前方,缓缓道:“我……正有此意。”

      “多多麻烦。白兄,就此别过。”展昭从白玉堂怀中抱过太子,打马要走,白玉堂横剑拦住,“干吗去?”

      展昭回头一笑:“我自然是去安置太子。白兄,后会有期。”

      白玉堂收剑,眸色沉沉,“后会有期。猫儿,你可要守信。”

      展昭只笑不答,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的驾马远去。

      白玉堂直到看着那红影消失不见,这才拨转马头,朝着汴京奔驰而去。

      ……

      一抹青影自树梢轻盈落下,远远望着白玉堂背影,喃喃自语着:“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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