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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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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杜恒守着,玲生的病还是时好时坏。这几日天气过热,入夜后也不太凉爽,有好几次她都将被子踢开。于是,这天,她的嗓子彻底的沙哑了。
喉咙哽得有些疼痛,语速也慢了很多,每天还被杜恒强制的灌水。至于她想喝喝小酒吃点点心之类的,更是做白日梦。
当杜恒又端来这天第二十八杯茶,玲生看看外面尚未到正午的天色,脸色一变再变。
“姐夫,你要把我当成水缸使吗?”
杜恒挑了挑眉,看玲生微微抿起的嘴,不由觉得好笑。之前的几年,自己多半避着她,而她一贯的乖巧,还以为她真的是个温顺又有些无趣的人。却不曾想,在他们终于正视自己的情感后,她才表现出自己隐藏起来的性子。这样偶尔耍耍把戏、闹闹别扭,才是真正的玲生啊!
见她没有心思喝水,他缓缓的将杯子放下,拿着先前看着的账簿开始翻阅。最近几天一直担心玲生的病情,他都没有时间去彩衣坊。只有借助王伯带回来的账簿,看查阅几日的售讫情况。
玲生无趣的坐在一旁,摸摸杯子扯扯花瓣,愈发的无聊。她想要去阁楼里做剩下的女红,可是一个人去又很寂寞。要让杜恒陪着自己,恐怕也是不成的……
她习惯性的歪歪脑袋,还是找不到可以玩耍的事情。于是干脆将手撑着头,歪着脑袋看杜恒。
饱满而挺直的鼻、浓密的眉毛下细长的眼、并不是特别宽阔的额、没有什么肉而且因为长期不苟言笑造成的脸部冷线条,都组合在这张自己偷偷观望了好多年的脸上。可以这样直视他,是自己多少年前的梦想,甚至一度以为是再也没有机会的妄想,却在此刻慢慢的都实现了。
杜恒的肩不由抽动了下。在面前这个小女子这样热情的注视下,还有心思看那黑黑麻麻的东西才有鬼。他放下手中的账簿,把脸凑过去,在距离她的不远处停住,柔声道:“好看吗?”
“嗯。”玲生露齿一笑,满眼的肯定,顺便伸出自己的魔爪,开始在他脸上游走。
这是她近几日来一贯的动作。每次趁他不注意或是休息时,她的手就开始往他的脸上贴,描摹着线条画开。只是轻轻的触碰,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或许是因为这样燥热的天气,她冰凉的手带来的触感很不错的关系。
“你好像很喜欢碰别人的脸?”杜恒眯着眼,感受着她的触碰,凉意在脸上肆虐的感觉很舒服。他记起玲生也很喜欢摸南生的脸,不由脱口询问。
闻言玲生的手顿了顿,停了下来撑着脑袋,苦笑道:“嗯。以前不是过敏了吗?那次连眼睛都长了疮,差点瞎了。所以后来就想要防范于未然,偶尔先习惯一下看不见时的感觉。”
她的思想总是那么奇特。杜恒看了她一阵,也跟着苦笑,敲敲她的头:“不要胡思乱想。”
王伯走进屋子来,眼见着的就是自家大小姐横眉怒目的抱着脑袋瞪向姑爷的样子。他不由笑出声,在杜恒与玲生探寻的视线下又收起来,道:“姑爷、小姐,该吃午饭了。”
杜恒与玲生的事儿,早就被那天不小心看到的丽儿,灌到了大家的耳朵里。这让一直担忧姑爷要娶亲而小姐要嫁人以后,也许就遇不到那么好的主子的下人们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杜恒站起身来,向玲生伸过手去。
玲生的脸突然红了些,尤其是在一旁王伯含笑的看着时。她慢悠悠的站起来,想伸过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表情让王伯的笑容愈发的加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可爱的小姐了……好像从她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杜恒轻瞥了一眼王伯,他立刻会意,道了声‘小的先下去了。’后先行一步。
玲生瘪瘪嘴,慢腾腾的走到杜恒身边,被他轻轻揽着,往门外带去。
“这下可糟了,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她皱眉。
杜恒却只是微微带笑,温柔的看向她:“你在意?”
“还好啦……”他的温柔还是让玲生有些不习惯,她的颊微微往外偏,看向那小荷已露尖尖角的池塘,语气里有些担忧:“我担心的是外面的人……这下肯定又会给你冠上‘有断袖之癖,还染指傅公子’,或是‘想要贪图傅家财产,连傅公子都不放过’之类的……”
“嗯,大概是吧。”杜恒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神情淡漠的看着前方。
“你不在意吗?”玲生缓下脚步,抬头看他。她咬咬自己的唇,眉间有愁绪:“被说得这么不堪……”
她的脚步停下了,杜恒自然也随着停下来。他低头看那精致的脸上颦起的眉皱起的鼻和紧抿的嘴,在心里大叹自己又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玲生。却原来,她对自己在意的事或是人,如此的尽心。伸手揽过那瘦弱的身子入怀,他嘴角挂上了笑:“那么,我在你的心里,也不堪吗?”
玲生的手攀上他的背,然后,狠狠的拧起一块肉来。她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出来,愈发的小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你还有心思来逗人!”
杜恒将头轻轻的磕在她的头发上,嗅着她身上萦绕着的药香味儿,有种浑身舒透的轻松。有发丝刺着他的口鼻,痒痒的,他继续挑着嘴角笑。
“我不在意,玲生。”他的声音清晰的响在她的耳边,阻止她所有不安的猜测。
“我们永远都不能阻止别人怎么想像,只要活好自己就好。”
午间的阳光变得耀眼起来,炎热的夏说到就到了。
听到脚步声自窗外响起时,原本在凉椅上打盹的玲生轻轻的睁开了眼,顺便在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脚步声,急促而又混乱,啪嗒啪嗒的,除了她那可爱的小外甥,没有别人。
果然,下一秒,南生小小的身子破门而入。
“小姨,小姨……”一进门,找准傅玲生的方向,南生直着小身板儿如小旋风般扑进正好从躺椅上坐起看着他的人怀里,小脑袋不住的蹭。
“和潇儿玩得开心吗?”扶起他的小脑袋,玲生慈爱的一笑。
“嗯,很开心。”小脸上立刻缀满了笑。
“没把凌叔叔的房给拆了吧……”玲生的笑容愈发的慈祥。
“……”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讨厌!就知道小姨没那么好骗。原本打好先讨好一下小姨,让她怜爱一下自己,或许可以躲避因为自己和潇儿玩炮仗差点烧了凌叔叔的房子一事而被爹亲责罚的如意算盘,那么早就被识破了……
眼见着小人儿脸上堆满了不安,皱起的眉头翘起的小嘴儿,都让看的人心里一乐。
“这一次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他!”怒吼随后驾到,凌筒阴煞煞的脸出现在门口。柴房被烧书房差点被毁的人,口气自然是不好的。
玲生朝他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去年你要教他放炮仗的时候,我可已经警告过你小心引火自焚哦!”
一句话立刻气得凌筒吹胡子瞪眼:“你你——就是因为你这样娇惯他,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
和怒气头上冒的人直接对碰是不理智的,玲生的笑容不减:“是是——那么,要不要搬回来住呢?你也是时候回来了。”
凌筒怔了怔,脸色愈发的难看:“你又想找借口把我拉回来,然后自己去逍遥,做梦!”
“唉——”玲生叹一口气,口气正经起来:“我是说真的。你应该来接掌这个家了,哥。”
按照顺位,凌筒才是真正应该继承傅家产业的人。虽然鲜少有人知道,他是傅玲生大伯的亲生儿子。
傅家子嗣不多,到傅玲生这一带,所有人都认为只剩下这一对双胞胎姐妹。不过傅玲生的大伯天性风流,四处拈花黏草,凌筒就是因他的意外而出现的孩子。
要以私生子的名义进入傅家,是一件及其难堪的事。是以傅玲生的父亲在自家大哥过世后一直烦恼不知该如何让凌筒进傅家的大门,只能暗地里接济他,并为他安排娶妻生子。
而现下傅家人丁荒凉,他确实应该回来主持家务。
“你是对杜恒现在做得不满意?”凌筒的眉头一挑。杜恒接掌傅家,将彩衣坊经营得有声有色,玲生没理由现在提出不满来。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玲生长长的叹息一声,眉头微掬:“我怎么可能不满意。如果没有他,不知道现在傅家人该身处何处呢!说到底,还是我们欠了他。”
当初所有事情骤然发生,凌筒正在外云游求药。傅玲生的病是所有傅家人心里焦虑的根源,即使遇上了扶生,也没能带来希望。
虽然不想承认,但凌筒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会学医,最初的心愿,就是为了治好自己这个小妹。
“别说这样的话,让他听了,心里会不好受。”走过来为玲生倒杯茶,凌筒顺势把了把她的脉:“你最近身体好了很多。”
“嗯。”玲生收回手来,双手轻轻的搓搓,尽量让它有些暖意:“扶生带回来的天山雪莲,还是有功效的。”
“南生,去客厅带潇儿出去玩。”凌筒轻声吩咐。
小男孩儿闻言撅起小嘴。他是很愿意和潇儿玩啦,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小姨了,才不要刚一见面就又被支开。
看出他的不情愿,玲生微微一笑,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啄了一口:“南生如果现在去陪潇儿的话,那晚饭就和小姨一起吃!”
“还要和小姨一起睡!”一起吃饭怎么能满足!
“好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立刻欢叫一声,小小的身子转身朝大门方向跑开。
“他这个样子,如果你走了,不知道会多伤心。”凌筒朝院子里的小身影看去,轻声叹息。
难以言尽玲生与娟生的差别。明明是双胞胎,明明长得如此相似,但却能让人不会将二人混淆。娟生向风,轻柔的风,能轻易的钻入人心,让人感觉她的美好;而玲生,却更像是一片云,安静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
能遇上她们的人,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