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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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瓦休甘尼的欢呼几乎震动了天际，让整个王宫也为之颤抖。
和前不久的复国与即位的盛况相比，一次势如破竹的凯旋更让国民为之振奋。战马的嘶叫和战车的轰鸣，与王都自发上街欢迎勇士归来的民众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凝重的王都也沸腾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穿上自己最贵重的衣服，人潮涌动中，贵族忘记了自己的骄傲，女人忽略了一贯的矜持。年老的父母在归来的勇士中寻找着英雄儿子的身影，年轻的女人在战车的方阵中搜索爱人的眼神。
笑容夹杂着眼泪，拥抱应和着亲吻，即便在绵长的军队中没有找到至亲的影子，夺眶而出的热泪中为米坦尼复兴而有的幸福也多于失去亲人的伤痛。
二战结束之际，纽约广场那跨时代的“胜利之吻”的确永载史册，但是又有谁说，在这一场场早已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战争中，没有那真情流露的幸福与欢呼？
空气中流淌过的清风也因为这灼热的气氛而逐渐升温，曾经经历战败的王都瓦休甘尼，此刻似乎有如凤凰涅槃一样再一次破茧而生。只有那城墙和宫门上，还隐隐戳戳留下了当初的剑痕，不是不能将城墙推倒重建，而只有留下当年的伤痛，才能牢记曾经的耻辱。
回到阔别的王都，踏进久违的宫廷，马蒂瓦赛的脸上也微微扯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那些欢呼着的民众，那些和亲人们拥抱着的士兵，第一次让他觉得格外的可爱和――珍贵。
路边那老泪纵横的老夫妇，他们的儿子可是在这场战役中丧生？然而为什么他们补满泪水的脸上，竟然还有笑容？
第一次有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以及这支无往不胜的战车军团，究竟是为什么而战斗。
血腥和战甲和奢靡的宫廷有些格格不入，满身的尘土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沉却坚定的脚印。
但是那未曾散去的血腥味却立刻被后宫里浓郁的香油味所覆盖。
几个月来，眼前只有满天的黄沙、流淌的鲜血，以及无畏而疲惫的米坦尼勇士，突然面前涌上来一群衣着华贵、体态妖娆的女人，竟然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马蒂瓦赛为自己因此产生的不习惯而自嘲。
军队里向来不乏女人，随军的军妓，自愿来赚钱的妓女，都让战争的间隙，士兵们不至于无聊。但是马蒂瓦赛一贯没有抱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习惯，不管是历时多久的远征都是如此。
但是即便是离开了这么久，对围绕在他身边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此刻竟然一丝欲望都没有，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聒噪，有时候会比战场上如雷的厮杀更让人难以忍受。
目光穿过争先恐后往他身边挤以博取他一丝注意的侧室们，马蒂瓦赛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一堆华服中寻找那一抹熟悉的素白。
她会来吗？
一路归来的贺喜与欢呼声他已然习惯，但是此时此刻，竟然会莫名其妙地期待着听她亲口祝贺他的胜利，欢迎他的凯旋。
你了解吗？聆风？
眼光从大厅的左端扫视到右端，再次扫视回来，却终究没有看到一丝白色的影子。
马蒂瓦赛的嘴角不由涌上一丝失望，原本笑容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隐去。
虽然早知道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和他的侧室挤在大厅里迎接他，但是还是存在着一点点希望，哪怕只是在大厅的一角，瞥见她的身影。
看样子，聆风终究是聆风，特立独行，悠然自得，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啊。
“大家都退下，让陛下先沐浴更衣。”从容而镇定的声音穿透叽叽喳喳的女声，让几乎所有的侧室们立刻放低了声音，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马蒂瓦赛轻轻挑眉，略带欣赏地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娜娣雅，她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冷静，越来越理智，也越来越有正妃的风范了。而她也似乎，把这个后宫治理地相当井井有条。
“恭贺陛下凯旋。”娜娣雅朝着马蒂瓦赛屈身行礼，“请陛下先沐浴稍作修整吧。”
马蒂瓦赛点了点头，径自从娜娣雅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刹那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想问什么，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娜娣雅也默默地继续保持着恭敬站立着的姿势，从马蒂瓦赛的眼神里她知道他想询问什么，但是却只能当作没看见什么话都不能说。
他和聆风的问题，她最好什么话都不要插嘴。
“陛下……”亚尼却迟疑了半天，最终出言唤出马蒂瓦赛。
“什么事？”马蒂脸上倒并未显露不快，回头问道。
“关于艾米拉达小姐的事情……”亚尼有些嗫嚅地提醒马蒂那个和他们一同回王都的年轻女孩。
马蒂瓦赛皱眉，回想半天才想起有这么个名字的存在，却终究没有想起这个女子的面容。
和他几乎所有的侧室一样，是米坦尼贵族的女儿，而她的父亲，在这次对抗亚述的战役中，立下了颇多的汗马功劳，更是边塞重镇的知事。
以米坦尼的惯例，边境要塞的知事将女儿嫁给王族，即便作为侧室，也是一种格外的殊荣。
而王族本身，也能借此拉拢贵族重臣。
他无意改变这个惯例。
“知道了，让内侍长官在后宫为她安排寝宫吧。”面无表情地交待之后，马蒂瓦赛随即转身离去，留下披风扬弃风儿，和窃窃私语的侧室。
看样子，她们又要有新“姐妹”了。
瓦休甘尼还沉浸在米坦尼大军凯旋的喜悦之中，街上来来往往的居民的脸上，也都挂着闲适而愉快的笑容。
连街道上的风，都显得格外柔和。
因为一场期盼已久的胜利，王都的人们对得胜归来的士兵因崇敬而多了几分宽容。哪怕他们在酒醉之后常常毫无顾忌地胡言乱语。
和街道上的宁静相比，同样喜气洋洋的王宫则多了几分谨慎。习惯了政治的女官贵族们，自然不会长久沉浸在过去的成就中，未来还有诸多的战争、外交以及权利的平衡在等着他们去应对。
王宫里的风，也因此更多一份沉重。
敏感而聪慧的聆风自然不会忽略着空气中流动着的只属于政治和王权特有的味道。
只希望在自已一方天地中，不要被这些东西所干扰。
只希望，能够每天都能看到一如既往，干净的阳光。
马蒂瓦赛回王都已经三天了，凯旋的那日，她没有去迎接；而之后的三天，他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
他在生气吗？
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未免太没有风度。
聆风不禁自嘲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个时代，哪里谈得上“风度”二字呢？
三天来，她很少离开自己的寝宫，当然也就不可能出现“巧遇”的情况。
王宫里的每个人都繁忙地来来回回，一向冷清的寝宫里自然也不会有意外的访客，除了娜娣雅。
聆风由衷地欢迎娜娣雅的到来，并为她端来一杯清水。
在这个寂寞的宫廷里，偶尔能说说话的，也只有她而已了。
娜娣雅无言地饮着杯中的清水，不着痕迹地环视着这个清澈而优雅的房间，聆风的寝宫，一如既往地简洁而灵动。
以及，阳光透过窗前的纱帐，泄下的一地流光溢彩。
“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聆风？”娜娣雅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迟疑了片刻，终于打破沉默。看着聆风的眼神，温柔中带着疑惑，还有一丝仿佛是过来人的不赞同。
“夫人认为我是在赌气吗？”聆风讶异，不明白娜娣雅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这样算是“倔强”吗？
不去迎接国王，在这里就被视为特立独行了吗？
娜娣雅再叹一口气，看似温柔毫无脾气的聆风，一旦坚持起来，竟然会这样的不可动摇吗？
“陛下又带回一位侧室。”娜娣雅深深地望着聆风，悠悠地开口，仿佛诉说意见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境也已经苍老到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了吗？曾经还为每一位新侧室的到来而歇斯底里啊。
“是吗。”聆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语气和娜娣雅同样的淡然，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很正常的情况啊，对于王和将军，凯旋时带回新的女人，仿佛是这个时代的惯例。而她自己，也是他曾经的“战利品”啊。
难道在这个时代，还期待存在平等的感情吗？
当然不能要求一个乞丐付出金钱，这就好像要求一个帝王给予尊重和平等一样毫无疑义。
但是即便明明知道这些事情，原本轻松的心情还是变得有些阴郁，仿佛连阳光都显得有些黯淡。
耀眼的黄金臂饰还是兀突地衬着她纤弱而白皙的手腕，此刻，那张扬的红宝石，竟然第一次感到刺眼。
移开自己的目光，随手拉下袖子，遮住那闪耀着光芒的臂饰。
“聆风，他那么宠爱你，那么善待你，但是陛下毕竟是陛下，聆风，你应该多顺着他一点。”娜娣雅并没有忽略聆风手下的动作，继续开口。
“我很尊重他啊。”聆风微微一笑，明显是想逃避这个问题。
“聆风！这个后宫有多少人讨厌你，敌视你，即便你足不出户，许多人也时刻希望你消失。如果不多顺着陛下一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娜娣雅的语气渐渐变得焦虑而担忧。最近后宫里的闲言碎语她不是没有听见，仅仅三天就会传出这样的留言，谁知道今后会不会成真呢？
“夫人是想说，陛下迟早有一天会厌倦我这样的不死不活的个性吧。”聆风强打起精神，语气有些疲惫，但是却仍然充满了感激，“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能毫无留恋地回家了。这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你总是这样。”娜娣雅有些挫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如此关注聆风的命运，甚至超过对自己的关注啊。
“夫人，与其要我为了讨好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性格，我宁可放弃。”聆风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索，有仿佛在挣扎。
“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共享，唯独感情不行。所以和这个世界，我只能感觉到格格不入。女人被作为物品而掠夺，又毫无顾及地习惯新的男人和土地。这样的事情，我无法接受。”聆风低声地诉说，声音很低很轻，与其说是和娜娣雅对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在这个世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别人不存在，自欺欺人也好，固步自封也罢，这样我能稍微好受一些。争宠这种事情，我不想做，也不会做啊。”
看着娜娣雅瞠目结舌的表情，聆风知道她一定无法理解她的话，这种思想在21世界再正常不过，在这个世界，一定是会吓死一群人了吧。
“我爱他，所以愿意放弃自己的故乡和梦想留在这里。但是仅仅作为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而不知道怎么以一个侧室去爱一个帝王。有一天，当我决定放弃的时候，我会毫无留恋地离开。那时我相信，他和我，都不会伤心。”
聆风不知道，今天的这番话，在无意之中，会否成为未来的预言。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预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