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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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钉静静地躺在士兵手中的托盘上。闪烁着诡异而寒冷的光芒，铜钉周身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不见丝毫铜锈的痕迹。
铜钉还离自己很远，但是梅艳的背脊已经涌上了一阵寒意，席卷了她全身，让她刹那间有如置身于冰窖一样，连控制住自己打战都显得如此困难。
这样的钉子她不陌生，事实上，任何一个基督教徒对这样形状的钉子都不会陌生。
耶稣基督就是被这样四枚长长的钉子钉死在十字架上，整整三天三夜，钉子穿透了他的手掌和脚踝，直到鲜血流尽、生命耗尽的那一刻。
这样的死亡方式，简直比砍头和绞刑要残酷一百倍。
罗马人曾经用这种方式来威慑所谓的异教徒，而圣父则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献祭，用那纯洁无垢的血液洗净人类的罪恶。
无数次跪拜在那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前，凝望着那位先知痛苦却又圣洁的脸。
但是梅艳从来未曾想到，自己也会被缚于十字架上，面对那闪耀着残酷光芒的铜钉。
原来，这样的刑罚竟然是这样的古老，古老到足以追溯到耶稣诞生前的一千多年。
记得埃及十九王朝的摩西，带领着希伯来人度海寻找上帝之城，他们的身后，就树立了无数的十字架。
面前的诺拉达在张狂地笑着，眼神里是难以言喻的得意。
似乎对这些钉子喜爱有加，又似乎认定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一定会屈服于这样的刑具之下。
重重地走到梅艳的面前，虚伪而轻柔地抚摸过她的手臂，手臂上的鞭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美丽的女神，粗长的铜钉穿过你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你不好奇吗？我可是非常非常期待着啊。”狞笑着表情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就算你能够活着走出这个监狱，那四枚铜钉也足以让你残疾终生了吧。拉姆瑟斯还会瞩目一个残废了的女人么？嗯？”
冷冷地看着梅艳紧闭的双目，纤长颤抖着的睫毛让诺拉达前所未有地满足：“乖乖认罪，我会让你死的干脆而痛快，怎么样？我的女神？”
“魔鬼会诅咒你的。诺拉达。”梅艳自始至终没有睁眼，只是喃喃低语。
荷拉丝猛捶桌子的声音回荡了许久，余音缭绕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静。
艾提斯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同僚，似乎是不感相信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太过于大胆的建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口。
“一半的兵力吗？”沉默一阵，拉姆瑟斯盯着荷拉丝的眼神也仿佛陷入了沉思。
余光瞟向门外来来往往紧张戒备的士兵们，拉姆瑟斯不禁苦笑，思绪飘回曾经和西台国王姆鲁西利二世的一战。
他曾经嘲笑过那个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只用一半的兵力对抗埃及的军队，甚至因此而几乎被逼入绝境。
那是他几乎能够手刃这个强劲对手的绝佳机会。
只可惜，因为西台的战争女神而功败垂成。
那个痴情到决定的男人——
是不是为了惩罚他曾经的嘲笑？阿蒙神竟然如此鬼使神差地把同样的选择题放到了他的面前。
让荷拉丝带一半的军队回孟菲斯，也许的确能够有效地牵制诺拉达的卫队，但是――
即便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仅仅用剩余的一半，真的能够――顺利地解决胡迦达的骚乱和叛变吗？
“将军，不用再考虑了。胡迦达这里的叛乱已经平定得差不多了，看那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即便只用一半的军队，也不在话下。请让我立刻带兵会孟菲斯吧。”荷拉丝见拉姆瑟斯在沉思中久久未下决定，不由焦急地再次出声催促。
拉姆瑟斯看着部下急切的眼神，却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在这一瞬间迅速做出决定。
在战场上，从来未曾经历过的犹豫和迟疑。
第一次，有除了权利和胜利以外的东西干扰着他的判断，而且――还是如此强烈的渴望，甚至，渴望带领那一半军队启程回孟菲斯的不是荷拉丝，不是任何一个最信赖的部下，而是自己。
拉姆瑟斯为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竟然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有过如此疯狂的念头？
嗯——虽然他承认，他有时候会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任务当中开个小差——比如遇到夕梨的那一次，但是对于这种事关重大的军事行动，是绝对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尤其是在战争之间放弃一半兵力这种类似于自杀的事情，是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考虑的行径――不管是怎样胜券在握的战争。
但是这一次――他却发现，他竟然无法抵触荷拉丝的这个建议，甚至在一瞬间――几乎脱口而出“同意”二字。
“将军！”推门进来的士兵打破了沉默，士兵看着这架势愣了一下，简单却恭敬地行礼之后，几步走到拉姆瑟斯面前，“将军，有些情况，请您看一下。”
拉姆瑟斯方才还略带犹豫的双眸瞬间冷冽起来，仿佛是草原上的猎豹在刹那间进入了备战状态，微一点头，便率先往岗哨走去。
荷拉丝和艾提斯不敢怠慢，也立刻起身紧随其后。
虽然经历了几天的完胜，但是拉姆瑟斯麾下的军队仍然井然有序。休息的兵士们固然肆无忌惮地惬意狂欢，值勤的部队则一丝不敢大意，大都处于警戒状态。
穿过三步一哨、五不一岗戒备森严的军营，拉姆瑟斯未发一言地登上军队驻扎地边缘的一处高地，晴空万里一览无余的情况下，能够看到远处敌军的一举一动。
“一堆乌合之众，都已经弃不成军了。有什么看头。”荷拉丝咕哝了一声，对士兵莫名其妙的报告有些不满。
拉姆瑟斯却抬起右手制止了荷拉丝的继续埋怨，转头继续凝视着远处叛军的走动。
从不漠视任何一个士兵部下的报告是他一贯的做法，尤其是那些具有多年作战经验的老兵。
四个人在高地上一动未动，直到艳阳西斜，拉姆瑟斯才突然转身。
“荷拉丝、艾提斯，整顿你们的军队，加强戒备，一刻都不能松懈。”低沉的命令、不容忽视的决心刹那间震动了在场了两位将领，让他们不仅愕然抬头看着拉姆瑟斯。
“将军，那——回孟菲斯的事情？”荷拉丝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场叛乱绝对不是巧合。”拉姆瑟斯看着他的亲信，“失败的叛军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溃退的乱民不可能还有兴致饮酒作乐。这场骚乱也许早有预谋，就是要让我们放松警惕，再突然袭击，以削弱我们的兵力。”拉姆瑟斯冷冽的双眸盯着远处飘起的一缕缕炊烟，“我们现在无法拨出多余的兵力，必须全力以赴。”
深吸一口气，拉姆瑟斯有些意外，为什么作出这明明最为正确的决定之后，竟然会有――心痛的感觉。
看着领命迅速离去的荷拉丝，拉姆瑟斯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同样准备回营区的艾提斯：“还有一些事情，我要你去查实一下。艾提斯。”
“诺拉达，魔鬼会诅咒你的。”
梅艳微睁着眼睛，轻轻地吐出这样的字句，唇瓣艰难的开阖，愤怒的话语却因为过于虚弱的身体而显得轻不可辨。
然而，清晰的一字一句却依然有着浑然天成的气势。
诺拉达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梅艳的眼睛。
被数日的疼痛折磨地几乎失去神采的眸子却依旧温柔圣洁，明明全身都凝固了干涸的血迹，散落的长发有几缕被黏稠的血液胶着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可是连诺拉达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无损于她的美丽。
让他竟然在一瞬间，害怕直视她的眼睛。
仿佛，那会让他感到――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已经沦为毫无还手之力的阶下囚的女人都会让他觉得恐惧，她真的是女神吗？这是不可能的！
诺拉达一次次告诉自己，让自己因那眼神和那话语而动摇的心绪再度冷酷起来。
梅艳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合上眼睑，隔去了那一片美丽的眸光。而在那一瞬间，整个囚室也仿佛因失去光源而变得更加阴暗。
仿佛是地狱一般的漆黑的沉默，只有水滴顺着墙面低落到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滴滴答答地，每一声都好像撞击着人的心灵，让人心也禁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可是诺拉达却好像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才感觉到，仅仅方才的几句简单对话，他的身体就已经僵硬地让自己都感到疲惫。
“哈哈哈哈！！！！！！！！”
突然间的狞笑打破囚室的沉默，跟在诺拉达背后的侍从都被这突兀、张狂却又显得底气不足的笑声吓了一跳，只有被牢牢缚在十字形原木架子上的梅艳却连抬一抬眼睛都没有。
“我的女神，如果魔鬼会诅咒我，我发誓你一定比我先被地狱的烈火所炙烤。”诺拉达上前一步，恶狠狠地钳制着梅艳消瘦得令人担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我不会。”梅艳缓缓睁眼，嘲弄地看着色厉内荏的凶手，看他用凶恶隐藏内心的不安，看他用残忍掩饰内心的恐惧，而一时间，对于紧接而来的酷刑害怕也仿佛减轻了不少，连带着感受到坦然与放松，“即使我会在痛苦中死去，我的灵魂也不会受到地狱烈火的炙烤和惩罚，我无愧于天父告诫的良知与戒律，当我的灵魂穿过陵墓回到天父的身边，我可以坦然的接受末日的审判，然后――回到没有痛苦的天堂，得到神灵赐予的永生。而你，即便你能够在人世间享尽繁华，你的灵魂也会永生不得安宁。”
诺拉达感到自己浑身在颤抖，颤抖得连年手臂都无法平举，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矮了一节。这样的认知让他恼羞成怒，让他无法接受。
梅艳的铿锵有力的话语仿佛让他觉得在面对神灵的质问，让他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情更加的犹疑。
仿佛，仿佛阿蒙神随时会降下灾祸，惩罚他的不敬。这让他感觉到恐惧，尤其对于死后转生的恐惧。
即便，即便他能为自己制作完美的木乃伊来保存自己的身体，阿蒙神真的能够接纳他的灵魂，赐予他永生吗？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