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停伫（《天是红河岸》同人）》聆水物语

30、泯恩仇

　　治疗病人是既费脑力，又费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像索那斯特这么严重的外伤。但是对梅艳来说，能够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暂时抛开一直困扰着她的思念，已经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尤其，她能够继续她作为医生的职责，让她重新认为自己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
　　索那斯特的伤势非常严重，但是都是外伤，以他一向健壮的体魄，加上科学的治疗和护理，生命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个没有医疗设备，没有消毒水，没有麻醉剂，没有抗生素，甚至没有血浆的时代，面对着这样的伤患，能做的其实真的有限。

　　梅艳有些怜悯地看着索那斯特，即使能够拥有无上的权力，无论是政治上的还是宗教上的，
　　即使做在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制高点，一旦面对病魔和伤痛，就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古埃及人如此虔诚而固执地相信着来世，为了来世的永生甚至能够制作出这样精妙的木乃伊，这种天才式的尸体防腐技术连现代人都未必能做得到。
　　能够说愚昧吗？因为没有力量把握今生，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未知的来世。至少，在面对每天的痛苦和绝望，还有希望可以去追寻。
　　任何宗教都是如此，给予痛苦的人安慰，给予绝望的人希望。就像她每天的祈祷，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下，只要相信着上帝的存在，就能说服自己继续坚强。

　　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梅艳轻声地祷告。
　　她已经为索那斯特清洗了伤口，并把所有断裂的骨头固定，化脓的腐肉也作了适当的切除和处理，并且努力运用她学过的针灸知识为他化解脑部撞击可能造成的血块。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她做了一切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在无法为他输血和输葡萄糖的情况下，她只能代替他祷告。

　　当索那斯特在全身上下如被战车辗过的疼痛中睁开眼睛时，只看到一缕阳光围廊的石柱间洒落在神庙的地面上，让整个神庙显得庄严而圣洁。
　　阳光昭示着新生，所以人们数千年来崇拜着阳光。
　　而在阳光与蓝天的映照下，索那斯特觉得自己看到了神灵，那高贵而不容侵犯的女神。
　　原来，她真的是伊西斯女神吗？原来，父亲奈夫图的预言没有错。原来，真的是自己触怒了神灵吗？

　　“如果我是你，在骨头长好前就不会乱动。”梅艳知道索那斯特已经恢复了意识，便严肃地提醒他，“如果你不想变成瘸子的话。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东西？”
　　“伊西斯女神。”索那斯特几乎是呻吟着吐露出这样的话语。梅艳微微吃了一惊。她不是第一次在索那斯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但是曾经都是冰冷而带着敌意。只有这一次，在感动中甚至带着无法言语的崇拜。
　　用白布沾水略微湿润了他已经干裂的嘴唇，梅艳重新检查了下他伤口恢复的情况和骨头再生的情况。放下手里的水杯，梅艳不想在在这个男人身边停留。对于作为祭祀的他，她无法不去憎恨。但是对于作为病人的他，她有必须让自己客观去面对。原来，医生的职业道德也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啊。
　　“伊西斯女神，请原谅我的触犯。”索那斯特几乎恳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面对着梅艳，索那斯特第一次感受到了只属于神灵的威严。伊西斯女神守护着人们的健康和生命。所以在太阳神庙，她甚至不惜得罪权顷一时的祭祀也要救助那个孩子；在伊西斯神庙，她又不在乎他曾经的触犯而拯救了他的生命。除了是神灵，不会有人能够这么做。

　　“如果真的希望补偿你的过失，你愿意让我回孟菲斯吗？”梅艳突然回头，紧紧地盯着索那斯特的眼睛，这才是她唯一的希望，而索那斯特，能够答应吗？

　　索那斯特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意外，仿佛他一开始就料想到梅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着梅艳的眼睛里，更添了一份崇敬。
　　在古埃及人的心目中，伊西斯永远是一位温柔而坚强的母亲，忠诚而坚定的妻子。当伊西斯降临到拉姆瑟斯身边的时侯，这是不是已经预示着阿蒙神的抉择了呢？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我会为您达成。”索那斯特过于轻易的首肯反倒出乎梅艳的意料。
　　停下脚步，梅艳看着索那斯特的表情，希望从中找到一丝狡黠和阴谋，但是却只看到一脸的虔诚。
　　这样的虔诚让梅艳感到疑惑，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索那斯特对她的表情竟然会从憎恨变成了崇敬？

　　“你……是认真的吗？”梅艳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不由自主涌上了希望，也许，自己真的能够离开这个冰冷的神庙吗？
　　“我怎么敢欺骗女神呢？只是，恐怕要让您再等一段时间。因为我需要时间说服其他的祭祀。”索那斯特的语气真诚而认真。梅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虽然索那斯特是地位最高的祭祀，但是他却不能不顾其他祭祀们的意愿只凭自己的意愿行事。
　　“等你身体康复吧。”梅艳迟疑了一下，还是叮嘱索那斯特注意休息。她的确想立刻离开这个神庙，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必须先履行作为医生的职责。
　　既然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久，再多几天，也无所谓了。
　　只是不知道，拉姆瑟斯过得可好？

　　再看了一眼索那斯特年轻而诚恳的脸，身体恢复了差不多了，他也马上要回到自己的府邸梅艳知道，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敌人，她都无法再厌恶这个人。在一群贪婪愚蠢的祭祀中，索那斯特无疑算是难得的真诚和虔诚。或者说，是一堆烂柿子里最不烂的那一个？
　　不过至少在他的脸上，梅艳能够找寻到一丝对于宗教的虔诚，即使他们并不崇拜同一个神灵，但是，面对着这样的虔诚，梅艳依然感到了亲切。
　　习惯了天天照顾这个病人，如果见不到他，可能生活又会回复到以往的枯燥和无聊了吧。

　　虽然梅艳一直叮嘱索那斯特要多休息，少走动，但是他还总是会抽空到伊西斯神庙看望梅艳，每次看到他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左腿，梅艳就感到可气可笑。真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如果是她那个严厉而认真的导师，一定会大发脾气吧。但是她却从来学不会对病人说重话。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一切，但是一想到那个遥远的故乡，梅艳还是禁不住一阵惆怅。
　　“怎么了？刚才还是很开心的样子。”索那斯特却立刻捕捉到了梅艳脸上一闪而过的愁绪，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不满意你又到处乱跑而已。”梅艳重新挤出一抹笑容，一边帮索那斯特检查左腿骨头生长的情况，“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要小心。”
　　抬起头，迎上索那斯特那抹感激中夹杂着歉意的眼神。怎么了吗？梅艳一阵狐疑。

　　“我虽然尝试着说服几个高位的祭祀，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持反对的态度，我也无法太过急躁。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索那斯特在梅艳的脸上看到了失望，也感到非常的抱歉和无奈。心里也不断地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他现在想挽回都觉得力不从心。
　　“不要太勉强，尽力就好。”梅艳却尽量在语气里隐藏自己的失望，依然保持着那份温柔。她知道此刻再为难索那斯特也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是法老，也必须考虑所有祭祀的意见，更不用说索那斯特此刻的地位的境况了。政界的如履薄冰她不是不知道，处在这样的洪流中，她能做的只有识大体地忍耐。
　　“不过我带了件礼物给你解闷。”索那斯特也感受到了梅艳的克制，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感与渴望让旁人心安，却也让他更加歉意，似乎想要调节一下气氛，索那斯特从身后拎出一只小猫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猫，不过就当解闷吧。”

　　梅艳惊异地看着索那斯特，他的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赧色，似乎有一分难掩的尴尬。梅艳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一脸严肃地在神坛前装模作样的索那斯特竟然也会有这样好笑的表情，却也不禁为他的细心而感动。在这个冰冷的神庙，如果有一只猫儿作伴，应该也能温馨不少。
　　认真地看着被索那斯特一手拎着的猫儿，这只小猫应该才刚出生没有多久，棕黄的毛色，柔顺而健康，有些不快地“咪呜”叫了一声，似乎是对被高高地拎着有些不满，任性和刁钻的样子。
　　“啊！”在看到小猫眼睛的时侯，梅艳不禁低呼了一声，这只小猫竟然也有着黑色和金色的异色眼眸。抬头望着索那斯特，他是故意的吗？
　　情不自禁地接过小猫，抚摸着它背上松软而柔顺的毛，感受到怀里那小小的温暖。梅艳并不特别喜欢猫，学医的她对宠物一向非常感冒，认为那是传播病菌的最佳载体。但是此刻却不忍心放开这可爱的小家伙。是因为它的眼睛让她熟悉而留恋吗？
　　呆呆地望着猫儿那罕见的眸色，这双眼睛太过于清澈，完全没有拉姆瑟斯眼睛里的野心和霸气，但是仅仅是相似的眸色就能让她感到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轻轻地搂着猫儿，小猫也听话地依偎在她的怀里。留恋着这抹温暖，所以错过了索那斯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