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淡蓝的晴

9、（玖）

　　10月的时候。
　　榛妤来看她的姨妈，再一次见到了宋析。宋析拉着她去了儿时常去的西山。站在西山山顶往下望，稻田是一块一块的，有浅绿，有淡黄，有金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风一吹，掀起一层层的稻浪，看起来舒心极了。
　　宋析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过头去问榛妤：“榛妤，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手上刻他名字的男孩。”
　　“哪个？”榛妤反问她。
　　“你忘了？”

　　“是的，我忘了！”
　　宋析笑了，说：“现在的榛妤忙得只记得老公了！”
　　“对呀！”榛妤说：“光是他，就有大堆的事情让我烦。我哪还有时间理别的事情。老了，健忘，呵呵……”
　　宋析知道她已不愿再想起过去的一切，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就让风吹散那一切吧！有时候，有时候，遗忘的确是一种幸福！
　　“榛妤。”宋析轻声告诉她：“晨林说要娶我。”
　　“你们不适合。”榛妤托口而出。
　　“我知道。可是，我无能为力。”
　　榛妤转过头来看着宋析，浅浅的笑容，她说：“宋析，你有个缺点。知道吗？你总用时间来恒量感情。你只知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却忘了时间还可以改变一切。”
　　“是的。榛妤。”宋析也看着她，说，“你是对的。可我希望看到晨林过得更好。”
　　榛妤拉着她，说：“宋析。有时候拒绝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在这世上，我们只有自己能为自己负责。我们没有义务去为他人承受责任，也无权要求别人为我们负责。”
　　是的，宋析想。榛妤是对的。晨林的生活只有晨林才能主宰，与他人无关。
　　可是……

　　隔天晚上。
　　晨林带着宋析去见他的兄弟。那些人，宋析十八岁时早已见过。可是，时至今日，宋析仍是不认识他们。也许以后也不会认识，也许永远都不会认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都对宋析很好，很有礼貌。
　　宋析想到他们另人反感的另一面，打架，吸毒，赌博……宋析永远对这种人敬而远之。那么，她和晨林，真就合适吗？宋析抬头，不安地问天。也许，一点也不，也许，她和晨林，只是时间给的错觉。
　　晨林说：“我要赚很多钱，养你一辈子。”
　　宋析轻笑：“我不要钱。我只要你过得好。像个正常的普通人，有正常的工作，正常的婚姻，正常的未来……”
　　为此，她可以牺牲掉一切！

　　可是。十二月。冬天。
　　晨林去晋江见宋析。
　　旅馆外，宋析看见晨林的手搂住一个女孩的肩膀。那个女孩看见宋析时，微微一笑。晨林指着宋析对她说：“我的姐姐。”
　　宋析笑了，一种很想笑的感觉。
　　那时候，宋析终于明白，晨林为什么认定她适合作他的老婆。在他的生命里再不会有另外一个女人能够有宋析这样的安静和坚持，更不会有宋析这样的宽容和忍耐。
　　此刻的宋析，她才明白，晨林并不爱她。她也不爱晨林，因为不爱，才会有这样的宽容和忍耐。因为不爱，所以从来都不太在乎。
　　也许她曾经爱过他。在十六岁或者二十一岁……可是现在的宋折，她可以肯定，自己不爱晨林。他们的爱情错过了开始的季节！
　　那个女孩走后。宋析轻声地说。
　　晨林笑了：“爱情……”晨林笑得有些令人讨厌。
　　宋析也笑了：“晨林，你对爱情绝望，并不代表我也对爱情绝望。我只是失望。可我还想找着属于我的爱情。”
　　“这世上有那各东西吗？”晨林问。
　　“如果有天，我嫁给别人，你可要祝福我！”宋析对他说。
　　晨林看着宋析，淡淡地说：“宋析，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你的。”
　　宋析抬头去看窗外，一辈子太长了。也许榛妤是对的，我们没有义务去为别人承受，我们只能自己拯救自己。她是救不了晨林的，她和晨林一起，只能让自己堕落到他的深渊里。
　　可是，她想过正常的生活，想有个只爱她一个的男友，有爱情的诺言和责任，并且能够瞻望未来。
　　她想要放开他。
　　诞节下雨的夜晚。
　　宋析接到了晨林的电话。晨林问：“宋析，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了？”
　　宋析说：“晨林，听我说，把我忘了吧。”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宋析轻声说：“记得，你要过得比我好。”
　　“我会的。”
　　“永远别再找我！”宋析一字一句地说。
　　她没有告诉晨林，为了他，她可以去死。可是，她不能嫁给他。因为死亡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而婚姻刚需要赌上一辈子，赌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比如亲情。宋析不是赌徒，她不是晨林，她不想赌。
　　她和晨林之间，只有温情，没有激情，太不适合相爱。他们之间，是深刻的友情，可是同生共死，却无法同床共枕。
　　雨，下吧，接着下吧，拼命下吧，然后要记得冲走所有一切，还包括九年前晨林的那个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都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