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离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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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这点暗度对于白离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来到云山山顶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少年早已站在那里。少年看似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张娃娃脸很是可爱。白皙的皮肤仿佛能掐出水来，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清澈透明。
看见白离远远走了过来，忙低头做出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就差挤出几滴眼泪显出自己真诚的悔意。等白离走过来，少年才发现他不是自己熟知的族人，不由目露警惕。神识悄悄外放，方圆百里也就他们两个人而已。
“族中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白离负手而立，语气淡淡的问道。清冷的神情倒是符合重莲一族特有的性子，遗世而独立，孤芳亦自赏。也怪不得当初在妖界，会被重莲一族误认为是遗落在外的本族人。
“不知前辈是哪一派系的？”少年见白离口吻熟稔，怕是族中哪位外出游历的前辈，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面上的警惕也少了几分。虽说重莲一族禁止族人随意外出，但也有不少族人游历在外。不然单凭一句重莲花开雾非雾，他也不敢轻易告知族中之事。
白离从储物袋拿出一个寒玉牌，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重莲花开，隐隐还有着水气波动，却是重莲一族的信物。还是当初重莲一族的大长老给他的，说是等他改变心意了方便回族，也免得被人误会是私闯给抓了起来。
少年感受着寒玉牌上熟悉的灵力，这才完全放松警惕。不由苦了脸，他可是私自离开族内，若是被前辈问得仔细了，难免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给捉回去。“我离开族内数十年了，对族中之事也不甚了解。不过听闻流冰圣女归来，大长老要求族人十年之内回族晋见。”
果真如此。白离暗自思量着，一凝一静，一流一动，凝冰就是流冰，重莲一族的圣女。若是当真如此，长欢可就麻烦了。重莲一族最看重血脉传承，是以重莲最低也是八品的植株。要是让他们知道圣女流冰居然与修士结为伴侣，还生下一个半人半妖的孩子，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少年站在一旁，见白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哭丧着一张娃娃脸，显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明亮的双眸眼珠骨碌骨碌直打转，看起来也不似表面那么单纯无害。
白离打算将此事放一放，人妖两界消息本就不互通，流冰自然也不可能会将长欢主动说出来，至少暂时是无事的。就是不知青冥在哪，怎么会让凝冰沦落到一个人带着长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离轻轻蹙起了眉头，他掌握的消息不多，也只是暗自猜测罢了。看着少年一脸虚心，却不知在打着什么歪主意的模样，就觉得有几分无奈。重莲一族最看重这些小辈，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单独外出呢？一看就知定是自己私逃出来的。
别看少年有几分小聪明，但那单纯的模样，有点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在外数十年都没被人发现真身给捉了去。看在以前在妖界时，重莲一族对他的帮助和护短，白离对着少年淡淡的开口道，“玩够了就早点回去吧，我想你也不想被重九丢进赤炼谷去吧？”
少年闻言蓦地睁大双眼，显得眼眸又黑又亮，居然还是被发现了！当下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沮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离把他怎么了。不过要是真的被大长老发现了给丢进赤炼谷受罚，那可是个好地方，想想都觉得害怕。
少年打了个冷颤，忙恭敬的向白离行礼说道，“晚辈重苏谨记前辈教诲。”再抬头，就不见了白离的身影。重苏更是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决定马上回族。敢叫大长老名讳的人，在族内绝不会是什么寻常身份，自己还是乖乖听话得较好。
白离回到客栈的时候，就发现房门紧闭，灯火全灭，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当下以为是长欢年少贪玩还没回来，不过夜已近半，怎么都该回客栈了。本想顺着自己留在他身上的一缕神识找过去，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阻断了神识之间的联系。
长欢自己都没有发现白离在他身上留下有神识，定是不会主动屏蔽，怕是出了什么事。白离眉眼闪过一丝戾气，周身的灵气都隐隐暴动起来。果真是他大意了，竟然在拍卖会后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留长欢一个人。
好、好、好！好得很！他倒要看看，谁敢动了他的人！浩瀚的神识以白离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释放出去，一寸一寸仔细的搜寻着。悄然无息，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连云中也只是觉得有一瞬间的不适感罢了。
整个云中城的人们都在谈论神器盘龙戟，探查与暗杀同存，根本没有半点关于长欢的只言片语。白离甚至在洪源老祖的居住地细细查了几遍，也没有找到长欢。确定了几个可以隔绝他神识的地方，白离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匆忙赶去。
能隔绝他神识的有三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复杂的阵法守护，分别是云家商会，城主府和城外的名剑山庄。白离首先就把云家商会排除在外，因为他们之间就算有利益冲突，以云中的胆量也不敢对长欢动手。是以，他第一个就去了离得较近的城主府。
白色的身影在暗夜里形如鬼魅，快得让人捕捉不到。白离突然扭头望向城外，在名剑山庄的所在地，那里冲天而起的血煞之气在黑夜里竟也能显出妖红，让人感到心惊胆战。不知怎么，他就觉得长欢一定在那里。没有过多思考什么，白离转身就朝着城外飞快赶了过去。
长欢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光亮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十字架上。手脚都用铁环给铐住，挣脱不得，连动一下就能引起铁链哗啦的响声。
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子和一位老者，而那名女子正是将长欢迷昏给掳来的人。三个人站在那里相互交谈着，声音不大，长欢却能听个清清楚楚。
“师尊，瑶儿坚信，师尊这次一定能成功！只要我们带着这把离祭剑回到主家去，我倒要看看，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还敢不敢这样对师尊！”
“瑶儿说得对！当年他们明面上说得好听是让我来看守禁地万剑冢，暗地里却是想把我流放至此。也定是想不到，这区区万剑冢里竟然会有一把如此神奇的仙器！”
“师尊说得是！这离祭剑从一年多前苏醒至今，已经吞噬了数千修士的生魂。只要达到饱和，一定会生出剑灵，晋级成神器的！到时候，师尊可就是名剑山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铸剑尊师！”
女子看着男子连忙附和道，嘴角的讥笑就没消失过。见老者听了他的话，更是大喜，倒也不敢再乱说什么。省得惹了师尊不悦，反而给他人做了嫁衣，那可是亏大了。正巧铁链哗啦的响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女子见此，忙走了过去。
“他的体质果然不寻常，两个时辰的迷香，这才过半个时辰而已，居然就醒了。”女子慢慢说道，她总觉得这个纯灵之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上上下下细心的打量着长欢。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向身后的男子挑衅的看了一眼。
男子也不恼怒，闻言只是垂手跟在那位老者身后走了过来，态度毕恭毕敬，看得女子更是讥讽的笑出声。老者看着长欢，不断满意点头，居然是罕见的纯灵之体，只是修为有点低。“瑶儿，这次你做得很好！”
“还是师尊教导的好，瑶儿怎敢居功？”女子，也就是名瑶，低头乖巧的回道。看着男子，目露嘲笑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师兄这次出去，有没有给师尊带回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也让瑶儿开开眼。”
“固儿只是带回了五个金丹期的修士，为师已经将他们祭剑了。”老者自是知道自己的两个徒弟互相倾轧，但这也不失为一种竞争方式。闻言，也就随了名瑶的意，淡淡的说道，“固儿也该像瑶儿学习学习，每次都能给为师带来惊喜。”
“是，师尊。”名固态度谦和的应道，看起来很是恭敬。只有低头的那一瞬间，垂下的眼眸遮挡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就是这个纯灵之体的修为过低，才筑基中期而已，我这里正好有颗破结丹可以试上一试。”
“还是固儿想得周全。虽说破结丹只是能提升结丹的几率罢了，但这少年体内的灵力已经达到饱和，试一试，倒也是可以的。”老者满意地说道，反而是惹得名瑶有些不快。
“那就多谢师兄了。”名瑶上前趁其不备，一把抢过名固手中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金色的丹药。借着师尊在此，她谅名固不敢将她怎样。随手将玉瓶丢还给他，名瑶拿着丹药走向长欢。
长欢听到名瑶说他才昏迷了半个时辰而已，不由觉得有些心惊。他可是记得昏迷那会最早也是十点左右，半个时辰是一个小时，晚上十一点，怎么可能亮如白昼。不过想想这里是修仙大陆，倒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长欢将自己的处境打量一番。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谷，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剑冢。到处都插着各式各样的利剑，每把剑都发出微弱的光芒，残留的剑气凌厉凛冽。
有的插在土地上，有的插在石壁上，有的平躺在路边；有的剑上锈迹斑斑，有的剑身残缺不整，有的剑是横向断裂。却还有完整无缺的利剑，像是沉睡中的王者，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势。
长欢甚至有种感觉，像是这里的剑，每一把都是有生命、有灵魂的。他们有的是沉睡着，有的还未出生，有的才是死亡。交织的怨念和煞气让这里更像是一座坟地，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尤其是不远处伫立在地的一把黑红色利剑，周身围绕着浓重的戾煞血气，让人心惊胆战，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灵魂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苏醒过来，隐隐让他兴奋到浑身颤栗，就连眼前的三人要将他祭剑的恐慌都给忽略了。
破结丹入口则化，体力的灵气从未有过的旺盛。长欢觉得很舒畅，修为直直攀升，冲到筑基后期，突破筑基巅峰，才害怕似得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高空上隐现的雷云，不知怎么嘴角就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师尊，看来不行，他短时间内是结不了丹的，倒是浪费了师兄一颗破结丹。瑶儿想，避免夜长梦多，事久生变，还是将他早早祭剑了才好。”名瑶语气轻快的说道，“瑶儿希望离祭剑能早日生出剑灵，晋级成神器，师尊也可以提前回到主家。”
“谁告诉你，它是需要有剑灵的？”少年清亮的声音里带着点稚气，轻轻地说道，仿佛情人之间的细语低喃。名瑶倏地回头，她看见少年明明还是刚才的模样，眉眼之间却好像多了什么似的，竟然让她望而生畏。
不远处的离祭剑更是仿若活了一样，居然有类似“砰砰砰”的心跳声。三人震惊的看着离祭剑，不知怎么面上就仿佛见到鬼一样的苍白。还是老者最先反应过来，从丹田处祭出自己的利剑，转身就朝着长欢刺去。他敢肯定，离祭剑的变故肯定与这少年有关系。
长欢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的神情甚是无害，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很是诡异万分。像是没有看到刺向自己的利剑一样，轻启薄唇，看着老者，吐出冰冷的字眼，“离祭，杀了他们。”
离祭剑像是回应少年的话一样，周身散发出浓重的血气，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剑冢。三人更是连惊呼都没有，就被血气沾染，化成一堆灰烬。连束缚住少年的十字架，都在他身后灰飞烟灭，却没有伤到他半分。
长欢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说出杀人的命令，他怎么会那样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可又为什么，他分明觉得这么做是那么的熟悉，那样的理所当然。
离祭剑半悬在他眼前，长欢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离祭”这两个字，而这把离祭剑还对他作出回应。灵魂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他想，心里藏着的那只恶魔终于还是苏醒了。伸手还没有碰到离祭剑，长欢就无意识的摔倒在地。
夜空下的名剑山庄静谧的仿佛是一座坟墓，自身的护庄大阵霎时开启，竟无一人可出入。又能以攻击阵法的灵力转为自身能源，可谓是固如金汤。白离见此直接踏入阵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破阵，他本就精通阵法，心急之下更是势如破竹。
阵法一破，白离就将它反掌握在手，瞬时又开启，阻挡前来探查究竟的人。走进名剑山庄，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他感到长欢身上自己的神识，不及多想，就忙顺着它找了过去。入眼，是名剑山庄的禁地——万剑冢。
万剑冢所在地是一处山谷，通年亮如白昼而无昼夜之分。此时却被浓重的煞气怨念笼罩着，弥漫开来的血色迷雾缭绕，隐隐可见地上化成灰烬的不名物体。若是心智不坚定的人，怕是进来就会被戾气惑了心。
长欢昏迷在地，身旁插着一把全身黑红似光形成的利剑。白离一走进万剑冢就看到了，因为只有他躺着的那块空地是干干净净的。见此，忙上前去，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利剑划破了手臂。红色的鲜血喷洒出来，染了半只胳膊都是妖娆的血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长欢！”白离心急的叫道。甚至都没瞧上自己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眼，就直接祭出月寒剑，指挥着剑灵上前缠住利剑。他分明看出那把利剑乃是无主之物，自身又没有剑灵，守在长欢身边，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他根本就觉得这不是一把锻造出来的利剑，反而像是万千的煞气戾气凝聚而成，仅凭一把利剑的模样竟能惑人心智。这让他如何不为长欢担忧？
“师尊……离……”就在这时，轻轻的低喃声倏地响起。长欢想要睁开眼睛看来人一眼，他听到的声音是白离吗？会是师尊来救他了吗？可是他只隐约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就又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长欢！”白离见此越发担忧不安，而这时闻声的利剑竟舍弃月寒剑，化成一束红光钻进长欢的身体里。紧随其后的月寒剑直直指向长欢，却再无其他动作，里面的剑灵也知道此人伤不得。
白离虽然心下疑惑，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上前一把将长欢抱在怀里，就转身离去。他解除了对阵法的控制，外面已经有人在强行破阵。人多力量大，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没有人支撑的阵法就会破。他抱着长欢离去，阵外数百人竟无一人发现他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离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