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梦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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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长欢来到修仙大陆已经七个多月了。修仙大陆所用的计时方法和前世古代相似，是以长欢在不小心看到挂历的时候，这才发现今天居然是他的生日。
夜色已浓，长欢穿着白色的亵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侧着身子，看着皎洁的月光如潮水般涌入屋子，铺了满地的银霜，映着窗外树木的阴影，仿若有水似的流动，藻荇交横，清澈透明。
长欢最终还是翻身坐起，托着两腮想了一会，就穿上衣服。将墨色的长发随意用发带束着，轻手轻脚的开了门，驾驭着琉璃盘朝着藏雪峰山顶飞去。
这时，岁寒居的窗被人轻轻推开。白离站在窗边望着不断远去的身影，垂眸暗自思量。好半晌，空中传来细微的呜咽声，这才开门御剑而行，飞向山顶。
长欢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远远望去，天上是一轮未满的明月。深蓝色的天空，皎洁无暇的弯月，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月光似水，光华灿烂，竟是如此得美妙和谐。
见此，长欢取出弄玉，放在嘴边，闭着眼睛轻轻吹奏。刚开始时还有几分生涩，几个音起，回旋婉转，箫声渐响，便已熟悉。再起的箫声呜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致之处，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仿若一声声的叹息在耳边回响。
白离站在远处，入耳的箫声仿佛是诉不尽的人间悲欢离合，忽高而起的箫音更是沉重的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微微的心疼。闭着眼睛细细体会，那箫声里含的忧愁，仿若细雨绵绵，若有若无，却慢慢的浸透到他的心里去。
十指翻飞，一曲罢了，回旋的箫声低低沉沉，虽然极低极细，但每个音节仍然清晰可闻。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仿佛这箫声还在夜空中回响。
长欢没有睁开眼睛，身后却被人给披上一件外衣。他抬起头看，就对上了一双亘古无波的眼眸，深邃冷冽的瞳孔却偏偏带了一点柔情，连清冷的神色都柔和了下来。他看着这熟悉的模样，不禁诧异的叫道，“师尊？”
“恩。”白离将外衣给长欢拢了拢，不经意划过他冰凉的脸颊，冷冽的眼眸有些微沉。别看长欢已经筑基中期了，这藏雪峰山顶夜间的温度可不是他能受得了的。暗自运用灵力在长欢身旁形成防护罩，这才盘腿坐在他的身边，问道，“怎么了？”
“今天是我生日。”长欢轻轻说道，把弄玉收了起来，恍惚间想起前身长欢的生日居然和自己是同一天。那他生日的时候？生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长欢皱起了眉，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被抹去的记忆！他的心里一惊，为什么连生日的记忆都要被抹去？长欢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迷茫的神色，隐隐有几分惶恐不安。他下意识的想到一个答案，会这样做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最亲近的人？
白离见他神色有变，方知不好，看来被封印的记忆还涉及到了这些。当下，连忙将话题转到一边去，语气有几分淡淡的歉意。“倒是为师的不好，没有想到这些。长欢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想要的礼物？”长欢抱着双膝，轻轻重复道。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在静静的回想着什么。好半晌，这才歪过头，小声地说道，“我想要看烟花。”短暂而又美丽，美丽而又虚幻，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烟花？”白离闻言沉吟一番。夜近子时，这会怕是去买，他也不知道哪里有得卖。抬头望了望夜空，心下便有了思量。站起身来，祭出月寒剑，就将长欢拉了起来，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长欢不知所以，却还是顺势站了起来。被白离拉着手，轻巧的跃上月寒剑。只见月寒剑如一道流光，飞向远处。灵气相撞，他的面前隐隐出现一道屏障，却是白离之前就设下而未撤离的防护罩。
御剑而行，高空之中，不可能没有一丝风动。从藏雪峰山顶的外衣，到现在高空的防护罩，长欢发现白离这个人当真是心细的很，一点都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清冷。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徒弟？想到这里，长欢不由心中一暖。眼前的夜空像是一块深蓝色的布幕，披上了一层银纱似的轻衣。转眼间，月寒剑下落，长欢这才发现这里是以前来过的落日森林的深处。
月光下的森林更是美得如同仙境，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微风吹起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是一面闪闪发光的宝镜。长欢站在离湖面不远处的地方，就不愿在多行一步。白离走上前去，伸手虚空而画，引动灵气布阵。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阵法，却将落日森林的深处全部笼罩起来，连带着头顶的夜空，都被圈起大半。白离手中掐着灵决，朝空中发出一道白光。只见那道白光飞出去后，化成漫天的星光白焰，如同萤火虫一般，数不清的火焰在空中跳跃翻滚着。
虽然不是真正的烟花，却比其更加美丽壮观。整个夜空都被点点白光笼罩着，照得天空亮如白昼，将明月的光芒都给掩盖下去。长欢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情景和记忆里的画面不断重叠，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回忆。下一秒，一团模糊的黑影袭了过来。他只来得及轻呼一声，就无知觉的向后倒去。
白离的心思一直都放在长欢身上，见此本想阻拦，却再看清黑影的样子时就突然住了手。一个踏步，来到长欢的身边，恰好接住他倒向地面的身子。
白离坐在地上，将长欢小心的抱在怀里，把外衣替他拢好。只见长欢的眉目间有一团隐现的黑雾，面上却很恬静，甚至连嘴角都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白离将长欢遮脸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倒也没怎么担心。梦魇只是一种低级的妖灵，以人的欲念为生。在人最无防备的时候才敢出击，能勾引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将人永远留在幻境中，占为己用。这也算是，今晚他送给长欢的礼物吧。
“小言小言，醒醒，到游乐场咯！”美丽的少妇小声地叫着身旁安睡的男孩，神色有几分无奈。和驾驶座上的男子相视一眼，眉眼娇羞。低头拿出纸巾轻轻擦去男孩嘴边的口水，一边假意威胁道，“小言，你再不醒来，我们就要回去咯。”
男孩缓缓的睁开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他看着眼前温柔对他笑的少妇，轻轻蹙起了眉尖。好半晌，这才开口试探道，“妈妈？”
是的，他叫沈言，今年六岁，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他有一对恩爱的父母，有宠爱他的爸爸妈妈，他是家里唯一的宝贝。今天是他六岁生日，爸爸妈妈许诺他，要带他来他最喜爱的游乐场玩。
“怎么？睡一觉醒来都不认识妈妈了？”少妇微微不满的嘟嘴，向沈言扮着鬼脸。这才将沈言身上盖得毛毯取下来，帮他把外套穿上，系好扣子，才带着他下了车。
周末的游乐场总是有很多人。男子一手抱着沈言，一手拥着少妇，随着人群走动。少妇拿出入门券，指着前方的摩天轮说道，“小言，你不是最喜欢坐摩天轮了吗？那我们先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沈言小手环抱着男子的脖子，迷茫的双眼四处乱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他望着眼前的景象，紧皱着眉头，远处突然变成白茫茫的烟雾，不过瞬间，就又恢复原状。
黑色的眼眸倏地变冷，连带着那张巴掌大的可爱脸蛋都散发着冷意。疲惫的闭上眼睛，沈言靠在男子的肩膀上，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好半晌，才在少妇和男子担忧的目光下，轻声地开口，“我们先去玩别的吧，最后再来玩摩天轮。”
“好，小言说什么我们就去玩什么。”少妇温柔的用手把沈言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看着入场券上的推荐项目，一一念道，“那我们先去玩旋转木马，然后是碰碰车，再是幽灵古堡……最后是摩天轮，你说好不好？”
“好的，妈妈。”沈言看着眼前连对他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少妇，点头应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和想象中一样的温暖。那张熟悉的脸孔，和烟花一样，是记忆里最深的执念。
白离看着长欢突然皱起的眉头，脸上也呈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快，就已经发现是幻境了吗？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却看见他突然间就又放松了神情，清冷的眼眸倏地一暗。
沈言像只欢快的小鸟，在游乐场各处飞来飞去。银铃似的笑声一串接着一串响起，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直到夜色微暗，他们玩完了游乐场所有的项目，只剩下了中央的摩天轮。
摩天轮打开了彩色的荧光灯，在暗夜里犹如一座浮在高空的灯塔。沈言站在摩天轮下，身边只剩下了他的“爸爸妈妈”。热闹非凡的游乐场忽然寂静下来，显得有几分诡异。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熟悉的“爸爸妈妈”，突然就泪流满面。这是他一直都梦想的场景，一直都渴望的温暖，一直都奢求的愿望，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哽咽的声音带着说不清楚的情绪，沈言目光贪恋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那般熟悉的刻骨铭心，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小言，你怎么哭了？在乱说什么呢？”
“小言，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少妇和男子都担忧的看着沈言，不知所以。刚刚伸手想要触碰沈言，两个人却突然化成漫天星光，盈盈闪闪，消失在空气里。沈言见此，轻咬着下唇，默默流着泪，转身走进一个摩天轮的格子。
本身就是他的梦境，摩天轮随着他的意念缓缓转动。沈言站在格子里，看着脚下的游乐场被白色的烟雾一点一点的侵蚀覆盖。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轻声说道，“醒来吧，长欢。”
“长欢，长欢？”白离看着长欢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想要试图叫醒他，却发现长欢是自愿留在了幻境。眼色微沉，刚想将他身体里的梦魇给揪出来，就看到长欢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梦魇也随之消散。
长欢的双眸被泪水倾盖，眼角微红，满脸的泪痕，看起来很是可怜。他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像个孩子似的扑了上去。半跪着环抱住白离的脖子，任由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白离肩膀上的衣服。
白离被长欢这么抱着，有一瞬间的怔住，这才僵硬着手臂小心的回抱着他。感到肩膀上的濡湿，只觉得微微心疼。他听到长欢在耳边小声的呜咽着，泣不成声还不断的说着，“师尊，谢谢你，谢谢你……”
白离不知道少年在幻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明明难过哭着却又开心笑着的表情。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把肩膀借给少年，然后一下又一下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静静的陪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梦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