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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司伶,把参与祭祀的官员做个整理,三省六部、文武官员分开,按品阶做安排。”
      ……
      “去巡视一下那些祭祀人员,司伶,把缺的东西报上来,实力不足的人员调整一下。”
      ……
      “把这些文件交给郭大人,尽快。再去联系京兆尹,让他安排路上的管制。”
      ……
      “你去禁军统领那儿,请他准备份参与护卫的名单过来。”
      ……
      “去天坛,叫他们抓紧时间,务必在正月前完成器具准备。”
      ……
      灯火有些昏黄,躺在床上,我乏力至极。这几日连连奔波,早出晚归,顶着这身份,便宜行事,但却十足像跑腿的。官大的,要小心建议,官小的,要加紧催促,务必让事情能顺利下去。多年不曾这般忙碌过,现在到是大感不适应。
      “笃笃——”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半睡半醒的我。
      “伶俜,是我。”泊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已早过戌时了吧,要是宫外肯定是宵禁了。也幸亏宫内本就有官员夜间出入,否则泊宜早被盘查又盘查了。
      这几日忙在宫外,我只看到泊宜留下的字条,无非是鼓励的语句,到没想到他会深夜来访。我起身披了件衣裳,便去开门。
      他还穿着官袍,应该是在值夜吧。屋里有暖炉烘着,比外面这寒冬暖和数倍,我关上门便与他靠近暖炉坐着。
      “白天碰不到你,我只有晚上来打扰了。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泊宜一如往常平淡的语气说着。
      “你今夜不是值日吗?”
      “今日是旬假。”他笑着解释。
      我愣了下,想起今日是十二月初十,官员的旬假日,只是礼部这边太忙,所以未曾休息而已。而泊宜,是特意前来的吧。
      “要喝茶吗?”我转移话题,却想起茶壶根本没有热水,顿然只有苦笑一下。
      “不了,还是谈正事吧。”泊宜善解人意的说道,“这几日你在礼部帮忙,感觉如何?”
      “还行,累些而已。”
      “那……你对官员感觉如何?”泊宜小心的问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至少我遇到的都还算认真。”
      “既然如此,你还记得我以前曾对你说的吗?”泊宜语气里有些劝说的意味,“离开这儿,抛弃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身份,重新以士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走进官场。”他见我想开口打断他,便又急急说道,“或者即便不入官场,你也可以有很多方式生活下去,何必在这儿蜷缩一角呢?”
      “泊宜,你是觉得我会像陆尔那样吗?”
      “也许我太急切了。我只是担心,你也不小了,以这样莫名的身份留在宫廷里多一天便是多一分危险。虽然说像陆尔这样做个礼部员外郎看上去是不错,可是大家都知道,陆尔是靠着姿色和琴技博得圣上欢心的,即便他有真才实学,也往往被人忽略……我不希望你今后也会如此,以你能力,为何要执著于宫廷这优伶身份呢?”
      “……让我想想吧,也许是该离开了,只是暂时还不行,再等等。”我莫名有些伤感。四年的时间,似乎已经生生耗在宫廷里了。
      泊宜神色里有些欣喜,估计是觉得劝了我那么多次,我终于想通了。其实让我能放弃师父当年的寄托,放弃那位像长辈一样的赵大人的关照,放弃云岩那莫名的帮助的,仅仅是那次冷宫中对那位陌生人的芥蒂吧。不安,是直觉上的,远离宫廷,也许那种感觉就会消失了。
      ※※※
      祭祀,当然以祭天最为隆重。安排好了一切琐事,便只等步骤的进行了。天坛下寂静无声,礼部里少许官员都在这边,陆尔也在其中。冯彦,当然是最重要的司仪了。而我站在冯彦的身后,作为副手,静静的等着圣上与百官前来。
      ……
      站在高台上的皇帝,正在冯彦的指引下进行着祭天活动,而底下的众位官员,也在行礼后悄无声息的观看着。
      曾经怀疑过,而如今是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站在高台上的那人,着的是赭黄的龙袍,戴的是黑色琉璃冠。他的样貌,让我想起了冷宫里的偶遇;他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几次三番前来小屋的男子故作的沙哑。明明白白的真相,我其实早该料到。为何的靠近,为何的欺骗,为何的暗藏身份,我不知道天子的想法,可我知道,我想离开已经有些迟了。
      祭祀的酒已经摆上,这样,祭祀也算是进行了一半了。冗长的祭文早已读完,祭舞也在下面缓慢的进行着,我在之前小小的走神了下,之后便也静下心来等待时间的过去。他偶尔若有若无的眼神,带着些许笑意,往这边飘来,我也只能低头装若未见。我默默暗示自己,他是在和我身旁的陆尔“眉来眼去”,我只要等待祭祀结束,告知了泊宜便可逃离了。
      而事情总没想象中那样顺利,至少我到这祭祀后的第三天,仍未见到泊宜。
      傍晚,顺手让来送饭菜的侍从带个口信去告知泊宜前来,我便也只能坐在屋里捧着饭碗等待了。只是,看着饭菜却没什么食欲,我只就着汤勺喝了几口清汤,而汤似乎有些苦,我皱了皱眉便搁下了。
      也就一刻钟过去吧,夜色来得特别的快。莫名有些烦躁不安,我倒了杯茶镇静,可是似乎没用,一杯茶还未喝完,我就站起身向屋外走去。似乎听到脚步声了,可是我睁大眼睛朝进来的地方张望却什么也没有,幻听么?我不敢确定,只是好像有些头晕,我靠在墙边,感觉呼吸有些沉,难道是伤寒?有些像,却又并非完全像。突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的从柜里拿出银针。先沾了下水,没有变化,再去沾一下各种菜肴,最后是汤,依旧是没有变化。难道是我多虑了?
      只是不太正常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我感觉全身发紧,胸口胀闷的难受。是中毒吗?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对陆尔的评价,他是要么不做,要做便雷厉风行下手的性格啊!我怎忘了提防,懊悔也没有时间,我迅速的拿出当年泊宜送予的南疆贡品,也只能相信这解毒良药了,我倒出一颗咽下便平躺在了床上。
      对死亡的到来还是有着恐惧的感觉,尤其是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等待,我变得心绪不宁。痉挛越来越厉害,我蜷缩起身子,渐渐的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即便是最后一次意识的清醒,因为我害怕这样空白的进行中的时光。我发觉自己还在挣扎,向生的地方挣扎,我不想死,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我的人生不该这么惨淡的离开,什么也没经历,什么也没有得到的离开,在我刚刚想离开宫廷,想重新开始时,我不要只是想想而失去了行动的机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的情绪更加不对,这应该是毒药的作用。我的视觉、听觉、味觉、触觉都更加的敏感,皮肤开始泛紫,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毒,而为什么银针无效了,只是恐怕来不及解了。
      ……
      “伶俜?伶俜!”急切而惶恐的声音好像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然抬头,只看见泊宜惊慌的向我跑来,我支起身费力抓住他的手,人却还是不停的颤抖,呼吸更加的不畅,我努力的吸着空气,连话都很难说出,嘴里还有浓浓的药味,不怎么好闻。
      “去——药房取——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适量——煎服——”我深呼吸一口,继续说,“需四剂药,越快越好。”
      “那你现在自己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泊宜低声嘱咐之后,转身快步离开。
      月还没有升起,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是我中的毒能刺激视觉,看着四周到也不觉得黑暗。转移注意力总能缓解点现下的症状,所以我只能不停的思考。
      这毒药也不能完全算是毒药,它本身就是药物的一种,既能救人也能害人。是汤里下的药吧,那偏苦的特性原也是这药所有,当时竟完全没去注意。送饭来的侍从应该不清楚这里面的问题,否则他就不会听我的传话让泊宜过来了。真的是陆尔吗?我又有些不太确定了。虽然宫里我只知道他是想要除掉我的,尤其是他若发现我和圣上早已认识,必定更想先下手为强,只是,真的那么有必要吗?之前他来这儿与我的一番对话,若说完全是做戏那也不太可能,我感觉的出他的无奈,他所在的位置,他所处的身份,在宫廷里只能是尴尬。对于他,我从恨到不恨,从敌视到漠视,一点一点的,我在这几年的独处中,渐渐平下心了。而他又怎会是个急躁的人。更何况,乐器是要用心去弹奏的,他能奏出绝色的琵琶,又怎会性本恶呢?然而我又觉得,这药一定是他让人下的,绝对的肯定。
      有些事情,即使无奈却还是要去做的,有些事情,即使不愿意却还是要执行。我若这样想,便能谅解陆尔的作为了吗?我想是不能的。理解,却并非认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彼此总会碰撞,而碰撞的原因,只能理解,却不能因此而退让。也许是毒药的痛楚让我思维清醒了许多,即便胡思乱想,我仍渐渐明白——宫廷的无奈。
      ※※※
      这毒药发作快,若解的迅速,到也影响不大,若拖延几个时辰,恐怕就落下病根了。我算是走运的吗?虽然解的不能算非常及时,但至少没什么后遗症,唯一的不足只是现下的虚弱和等待恢复罢了。
      “那个送膳食的侍从已经被撵去扫皇陵了。”云岩陪我坐在屋外的石凳上说道。
      “他应该不知情,……否则不会帮我叫泊宜过来。”
      “也许吧,但事情是出在他手上的,他难辞其咎。而这件事,也总需要有一个替罪羊。”云岩看了看我这儿的环境,轻笑了下,“你一个人在这儿也着为辛苦,尤其是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没有个服侍的人我也不安心,待会儿我带个人过来吧。”
      其实是对我的安危担心吧,毕竟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而主谋者恐怕不是尝试了一次就会放弃的人。再说,我现在……也的确没有这个精力和力气去打理整个院子。
      “好吧,你决定。”我喝着热茶,小心的掩盖自己有些怅然的情绪。本打算离开的,然而现在却不得不瞒着云岩。
      半个时辰之后
      “这是……”我倏然站起身,惊讶而又怀疑的看着云岩,以及他带来的人。
      “过去,拜见你的新主子。”云岩命令道。
      那人轻轻应了声“是”,徐徐而来,柔和的嗓音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奴婢香兰,见过大人。”说完便去行着跪拜的大礼。
      我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儿,哑口无言,只能瞪向云岩。我一直以为不管是谁,总该是个宦官吧,云岩应该会让自己的手下过来,或者也该是比较熟知的人,而这位,显然不是云岩管辖之内的人。
      被我瞪着,他却促狭的笑了笑,说,“女子细心些,她照顾你我也放心。……我查过她,应该没有问题。”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却是极为的认真。
      而我还能说什么呢?有些头痛,莫不是因为前些日子我随口问了句香兰的名字而被他记下了吧,这……该如何是好。
      “她是宫女吧!”我肯定的说道。而言下之意便是,她是宫女,我是男子,她岂可违了宫规来伺候我,礼法不合。
      “她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她仅仅只是你的侍女,也可作为侍妾。”云岩说的理所当然,而我却听得面红耳塞。
      “可以换一个人吗?”我轻声的对云岩说。
      “不满意?我以为你一直在关注她,上次不是还问我她的名字吗?而且我去问她时,她很乐意的答应了。”云岩话中带笑的说着。
      我皱了皱眉,却还是沉默了。也许,她也是有苦衷的吧,我看着香兰安静的站在一边,想说的都停下了。
      “那就这样吧,她的东西我会让人拿到你房里来的。”
      “她睡我屋里吗……”我尴尬的开口。
      “你介意和她一起吗?要不让她住在外面?”云岩商量的语气说着,可他知道,我又怎会让个弱女子住在冰冷的外面。
      “你再拿张软榻过来吧,屋里太小,床放不下的。”我故作镇静的解释。
      “好的,那我先去了。香兰!”他回头唤到,“你要好好照顾啊,他现在身体比较虚弱。有事来我这边找我。”
      “是,奴婢明白。”她的声音平静的不再像前几个月初见时那般惊慌,不,也许应该说是改变了许多,现在的她静静的站着,有些让我觉得琢磨不透。
      看着云岩离开,只剩我和她时,我突然尴尬起来,平生没和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这样冒出了个人,颇不习惯。而且,我复杂的看着她,犹豫着,这样我还能独自一人离开吗?而要带上她,更是麻烦了。答应了泊宜的事,肯定又会推后了。
      “主子,需要奴婢做什么事?”香兰说的极为恭谨。
      “啊!”我有些不习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香兰,你为什么要来呢?你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奴婢记得,但奴婢也有自己的私心,望主子成全。”香兰说话一点也不唯唯诺诺,语气是谦逊,可态度却一点也不肯退让,这是我见过的那个冒冒失失的香兰吗?还是当时她是故意的?
      “香兰,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强求。只是,我不习惯身边的人主子、奴婢这样的称呼,若没有其他人在场,就叫我名字吧。”
      “这……奴婢岂敢。”香兰见我皱眉,想了想说,“香兰不敢逾越,若您不愿这样称呼,不如让香兰称您公子。”
      也罢,这样她也算是退让了一步了。
      待在我这里,我对她倒也放心。也许是云岩带来的人的缘故吧,只是,云岩那句话是否说明了云岩也在“监视”我呢?
      不得而知,不过,我在宫廷里,又怎能藏掩秘密呢?那么多年了,也早明了了。
      ——————
      毒药根据的是马钱子的毒性,具体可查百度百科或本草纲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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