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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
      寻寻觅觅又几秋,疾风已近冬。
      鲜有人影的官道上,一前一后慢慢步来了两匹健壮的马。走在前面的是一匹纯色白马,从马鞍的装饰可以看出这马的主人决不是一般人,非官即贵。马背上驮着的人穿的雍容秀丽,显得异常高贵。远远看去,冰蓝色的眸子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只见他约摸二十五、六岁光景,眉头紧锁着,似有无尽的忧愁,难以排除。
      突然,他拉住马缰,抬头看着天边的浮云,一声长叹从心底溢出。
      “王爷,您又在想三王爷了?”跟在他身后的人趋马上前,恭恭敬敬的问道:“三王爷已经过世两年多了……”
      斜睨了他一眼,他闭上了眼睛:“你叫我如何不想?谦益他……算了,不讲这个了,涵昌,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
      “王爷!”
      “恩?”
      “三王爷葬在哪里真的没人知道吗?为什么……”
      “多事!”没等他讲完,他已经开口呵斥道,用手敲敲他的头。思绪又飘开去……两年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什么都做不了!明知道谦益死的冤枉,可是他却被父皇支去南疆,为的就是不让他插手这件事。从小他和谦益的感情就最好,这么多兄弟,只有谦益把他当哥哥看待。
      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汉人,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正统的皇亲贵族,她的受宠只是一个偶然,而他的降生更是一个偶然。他对皇位毫不在乎,他更希望有一个平常人的家;他的母亲确是利欲熏心。
      他还记得小时侯母亲从不准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不管是权利还是其他,就算是一个小把戏,只要其他皇子要,他就绝对不能占有。人都是会变的吧?多年的压抑让母亲变了,她开始认识到只有皇权才能保护自己,现在靠丈夫,将来靠儿子。而她的丈夫不是一般人,是皇上,所以她要好好利用这一关系,她要将皇位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儿子,她以前欠他太多了!而谦益正是最大威胁,可怜他最终还是逃不过……
      “王爷,小的该死!”二王爷是他最敬佩的人。尽管外界对他有太多的传闻。他们都不认识他,又如何知道他的为人呢?涵昌常常这么想,王爷是他见过最没有架子的皇子!为人亲近,高贵而又祥和,有一身好武艺,气表不凡,一点都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暴戾,更没有什么嗜血的隐癖,那些都是不熟悉王爷的人胡乱编造的!王府的人都把他当神似的敬仰。自从跟了王爷以后,他就立志要和王爷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这两年来,王爷却因为三王爷的死憔悴了许多,连脾气也古怪了许多,真心希望有个人能给他一点安慰。
      涵昌的自责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唯荆朝他笑笑,拉紧了缰绳:“快走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当野兽的猎物!”
      “可是……王爷,等等我!!!”

      唯荆永远不会忘记初见他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的震撼!
      他沐浴着夕阳,站在坟墓边,全身散发着柔和的气息。白色的孝服不但没有破坏他整体的美,反而增添了一种清冷、神圣而不可接近的气质,宛如一朵娇俏怒放的白莲,只可远观。
      “吁——”猛地收住了缰绳,他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位白衣丽人。只见他手里提着竹制的篮,将篮里的百合花瓣轻轻洒在孤坟上。很快,孤坟便被白色笼罩住了。
      观望了许久,他才猛然惊觉这白衣人儿拜祭的竟是无字坟!无字坟……一阵凉风吹过,竟让他无端打了个寒战,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
      他翻身下马,欲上前。
      “别过来!”白衣人儿突然抬起头瞅着他,柔柔的眼波暗含着泪水。许久无话,他才跪在坟前烧起了冥纸。
      “这……”唯荆被钉在原处不敢动弹,深邃的双眼再也离不开他的脸。太美……太美!绝美的容颜让他惊艳,清冷的气质让他着迷,凄凉的神情让他心碎,这是怎么一个人儿呵!
      “主、主子,她不会是鬼吧?”涵昌不知几时也下了马,躲在唯荆身后说,“听说女鬼经常在傍晚幻化成人,迷惑过路人,可怕极了!”
      “别胡说!”他不相信这么清丽的人儿会是鬼,要是,也是来迷惑他的小妖精!
      “两位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少焉,那白衣人儿袅袅行到唯荆面前,温婉娴雅的气质如一波月晕,缓缓散开去。“这里方圆没有人家了,若不嫌弃,可以来寒舍住一宿。”说完,已经顾自走开。
      “多谢小姐。”微微作揖,将缰绳甩给涵昌,唯荆疾步跟上去。
      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世惊俗的话语,那白衣丽人转过身盯着他,许久才以肯定而无奈的语调说:“我是男的……”
      “那就一定是男鬼!”涵昌自以为小声的在唯荆耳边下结论,引来白衣人的一阵轻笑。
      “你的仆人很有趣。”丢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主子……”
      “丢人了吧?”无奈的接过话头,唯荆也跟在白衣人身后离开。

      他领着他们兜兜转转的走过一片小竹林,这才看到竹林的尽头有一间不大的竹屋,上面赫然刻着“翠竹轩”几个大字。
      凭这纤细的人儿铁定做不出来,况且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忍不住再次发问:“这竹屋……”
      “只是故人……”白衣人推开门,将他们请进屋去。
      “主子,你想清楚了?”就在唯荆即将迈入竹屋的时候,涵昌再次拉住了他:“好阴深的感觉……”
      “要不你去睡竹林?”他反问涵昌,走进竹屋。
      一股清爽宜人的百合香即刻迎面扑了过来。唯荆贪婪的汲取着。还记得,谦益就是最喜欢这种百合香……
      “先生请坐。要喝茶吗?”他搬出竹椅,用衣袖在上面抚了一下,推到唯荆面前。这椅子虽轻巧,却同样散发着孤傲的气息。只是……似乎许久没人坐过了,上面布了一层薄薄的尘灰。
      接过竹椅,他抱歉的笑道:“怎好劳烦?”说着便要起身为他拿茶具。
      “先生坐吧。”他抢先一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竹轩许久没有客人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声音飘渺的如落花流水,随风而逝。
      他呆呆的看着他,被眼前的景象迷惑的分不清西东,直到他将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才恍然惊觉茶香已溢满整屋。
      “先生请用。”娴熟的将茶倒入茶皿,白衣人儿微微欠身取过火炉。
      “你呢?”疑惑的看着桌上仅有一只茶杯。这等好茶,岂有一人享用之礼?
      “我自幼饮茶如饮酒,沾不得半滴的。”他轻声解释,怕惊扰了屋外的宁静。“先生慢用。”说完已转身步入里屋。
      不喝茶?为什么备着上好的举岩?这器皿也是绝好的!就连泡茶的手法也是如此娴熟,莫非是因为那故人?想到这里,唯荆心头一震,无来由的堵闷的慌。那故人到底是谁?坟冢中埋葬的又是谁?他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里反复,竟让他慌了手脚,只得不停的喝茶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约莫半晌不到,那白衣人儿又出来了。散在腰间的长发扎成了束,乌黑的发柔顺的贴在背脊上,只有两三根顽皮的在风中摇晃。
      “举岩虽好,多喝无益呀!”看到唯荆狼狈的样子,他掩嘴轻笑,轻易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无妨无妨!”唯荆开颜大笑,摆手说道:“认识那么久了,还不知你叫什么,他日也好答谢!”
      “……”本是笑颜的脸莫明的黯淡了下去,他扯了扯衣袖,无所谓的说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何必相识?”一番话说的唯荆无言以对。
      他俩对视着,直到——
      “主子,马已经安顿好了!”涵昌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发现气氛不对有急忙退出去。
      “先生明朝还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吧。”他燃起另一盏黄油灯,看了他一眼,才说:“竹舍只有一间客房,今晚只得委屈先生了。”
      “主子?”
      “没事,我们去歇息了。”

      “……二哥……”迷迷糊糊中,唯荆似乎听到了挂念已久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让他睡不安稳。
      “谦益?是你吗?”猛的睁开眼,只觉烟雾迷茫,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见到他睁开眼,却又后退了几步。唯荆想靠近他,他却始终退到与他一定的范围内。他妥协了,不再强求,而是深深的向他忏悔。“谦益,二哥对不起你……”他说,“我一定不会让你枉死的……”
      “哥……”那个身影终于再次发出声音,却又显得那么不同寻常。“照顾他……”朦胧中他听到,“帮我照顾他……”

      “啊……”惊吓的从床上弹起来,唯荆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这就是人常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伸手擦擦额上的冷汗,他突然觉得自己多了层使命,谦益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要他照顾谁?
      若有所思的步下床,为涵昌添了层薄毯。天已经微微亮了,这时候最容易受寒。
      披上外袍步出里屋,这才知道早起的不只一个他。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披着晨曦的光辉缩在椅子上。他穿的很单薄,只一条袭裤和着一件袭衣,长发稍显凌乱的披在肩上。虽然背对着他,唯荆还是依稀感觉到那人儿哭的很厉害。不宽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口里还念念有词,虽然他并不能听清楚。
      是做噩梦了吧?大清早的就哭的这么凄惨,让人忍不住搂入己怀细细安慰。是谁让这纤丽的人儿如此伤痛欲绝?他定不饶他!
      “你这样会受凉的!”唯荆关爱的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小人儿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不及掩饰眼中流露出来过多的哀伤,更来不及擦干脸上满布的泪水,只是愕然的对视着唯荆充满怜惜的兰色眼眸。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崩溃,更多的泪水留也留不住的从他清亮的眼里倾泻而出,宛若断线的珠子,一串串滚落下来。
      “你……”他想冲上前去一把将他纳入怀里,忍不得看他哭,忍不得任他伤心。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喊他:去啊!唯荆,还等什么?你应该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你要把他抱在怀里疼惜!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唯荆将他收在臂间,用宽大厚实的手摩挲他的长发。没有更多的话语,却是无声的安慰。
      而他似乎不适应这种亲昵的碰触,不时挣扎的要逃出他的怀,但是他坚持,所以他放弃了,顺从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任着眼泪在空中独自飘零,在他的衣裳上留下点斑。
      初升的骄阳很快爬上了半山坡,映照这半壁山林,一片萧条惨淡,正如他—
      “咳……”一声轻咳拉回了唯荆的思绪。迎着朝阳,他低下头看怀里的人儿。日光将他的脸蛋儿迎的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只见他柳眉微簇,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勒的我透不过气来!”薄薄的唇上扬,言语中透着无尽的顽皮劲儿。
      “抱歉。”迷恋于这单薄的触感和他发丝间清幽的百合香,唯荆一时不舍放手,直到他双手抵上他的胸口,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手只一松,他已经站到离他一丈远处:“是我太放肆,还请先生原谅。”
      “哪里?我下次会小心的了。”唯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接着前面的话回答。
      “你是我什么人啊?”他小嘴一嘟,满脸的不高兴。“还有下次……”边说边步进了里屋。
      “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合上,后面的话谁也听不清了……
      那一日,直到离开竹轩,唯荆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白色的小人儿,只有抱着遗憾离开。后来他才听涵昌说,他看到他从后门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涵昌还说,他和他偎依在窗前的样子好美,在晨光下比那绝美的雕塑更美、更诱人,只一眼就离不开了,再也离不开……

      回京以后,唯荆一直忙于公务。一个人在边境懒散惯了,他早已对朝廷了无兴趣,无奈他的母亲,当今的珍妃,拼命的将一切政务推到他身上,父皇对他更是宠信有加,让他无法推脱。烦了,早就烦了!他本就对仕途官朝鲜有兴趣,这么多年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让他疲惫不堪,再加上谦益的死,无疑对他更是个不小的打击。母亲说“无毒不丈夫”,可那是他的弟弟呀!厌了,早厌了,他宁愿做闲云野鹤,也比呆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强!可惜,这份闲情逸致这一生是不会属于他了吧?从他被招回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前路坎坷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偶然想起,那个偶遇的人儿,那座偶见的坟冢,那间偶宿的竹轩,还有那出乎意料中的触碰,乌黑的发丝似乎还缠绕在手上,百合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身旁,恍若昨日才发生,却又再也回不去了……
      他叫什么呢?有时候唯荆会想,为什么会独自一个人住在那里?独自守着一座孤坟?那里埋葬了怎样一个故事?与他有关吗?他就这样想着,常常忘记了时日。
      “王爷?”看到王爷随时有跌下马的可能,涵昌连忙上前询问。
      “恩?”音调忽的拖长,显出他有些心烦。
      烦!他本不是好将不快记在心上的人。可是那该死的尚书陈岷融,处处刁难他,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他忍了他好久了!从一月前的发放官粮到今天的胡马入侵,他没有一处不针对着他。想他堂堂平南王,怎么说也是嫡亲的王爷,他竟丝毫不给他面子,当众说他是杂种?他是没有明说,可是明眼人都听出来了,害他无端被其他王爷嘲笑了一番。他知道岷融是谦益自小的玩伴,自己对谦益的死也抱有内疚,所以处处忍让,他竟得寸进尺,越发放肆起来,叫他如何不气?
      “王爷,您还在生气?”涵昌小心翼翼的丢了块探路石,不想差点引火上身。
      “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用的着你来教训吗?”他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连奴仆都知道他在生气?
      突然马头一转,唯荆用力鞭笞马背,将涵昌抛出一段距离。“你先回府去!”话音未落,人马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涵昌叹了口气,哀叹是谁竟那么歹命,要当他家王爷的出气筒,还好,他逃过去了……

      想见他,拼命的想见他!
      想再次将他单薄的身子揉入怀里,想再次抚弄他乌黑馨香的发丝,还有那青玉般的泪珠,时而伤怀时而顽皮的怨眸。他想见他,发了疯的想!
      烈马在官道上疾驰,熟悉的风景转眼已被抛到身后,继而消失不见。马座上的人额上已经渗出了薄汗,半天的路程竟让他两个时辰不到便走完了。
      “驾!”再次挥动马鞭,唯荆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快了,马上就到了!他和他初见的那座孤坟,唯荆似乎已经看到那纯白色的小人儿站在坟冢前,长长的黑发用白色的稠带束着,顽皮的发丝在风中起舞。他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烟烟细眉,卷长的眼睫不时在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还有秀挺的俏鼻,柔和的唇线,薄薄的唇如含着朱丹一般红艳艳,这一切都那么的美好,让他迫不及待想立刻见到他!
      远远的还没有看见坟冢,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唯荆知道是他!谈不上什么原因,他就是知道,只有他才会穿的如此一身淡素。
      他的脚步很慢,时不时用手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再抬眼张望着什么,似乎在心中暗含着道不尽的忧愁暗痕。
      烦躁的心骤的冷静下来,唯荆拉紧马缰,慢步驱马上前,怕惊坏了这不沾尘韵的人儿。
      一阵强风扫过,卷起千层叶雪,也吹落了湘灵用来束发的绸带。霎时间亮丽的发在风中展开了舞姿,在午后灼亮的阳光下耀动。
      “啊……”湘灵轻吟一声以手束发,同时轻巧的转身背对着风向,白色的下摆在风中划出好看的弧线。
      “你?……怎么来了?”湘灵看到马背上只见过一回的男人正以一种痴迷的目光看自己,微微一震,不觉脸都红透了。
      徐唯荆目光灼灼,紧锁着一脸红晕的他,只觉得心底最深的那根弦被他轻轻拨动了,一下、两下,再也停不下来。
      “有什么事吗?”看他迟迟不开口,湘灵打破僵局柔声问道。他不是已经回京了吗?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谪职?看他的样子不像啊!
      湘灵在心中暗暗揣摩着。
      “上马!”唯荆向人儿伸出手,欲拉他上马。
      “??……”湘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双明眸写满了恐惧与不信任。这个男人太古怪!古怪的来却很有意思,但是他并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他这么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几次欲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唯荆急了,俯身向下一捞,勾住那人儿的绝妙纤腰,用蛮力向上一带,湘灵已经整个凭空而起,落入他的怀里。
      竹篮跌落,百合花散了一地,就如深夜中的明星。
      “你干什么?”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竟会在大白天强行抢人!他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他,更何况他还没有去拜祭。
      想到这里,湘灵不安分的挣扎起来,吵吵嚷嚷的要下马。
      “闭嘴!”无视湘灵的挣扎,唯荆靠近他的耳背,缓缓吐气:“除非……你想摔下去!”
      明显的感到身前的人震了震,唯荆微笑的将手从湘灵腋下穿过,拉紧缰绳,顺势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驾!”他大喝一声,掉转马头,不管怀里人儿的不满,一路扬长而去。

      两个时辰了,从他带他回王府到现在,湘灵只在进府前惊愕的问了句:“你是二王爷?”便不再开口。他们这样对坐着已经好久了。刚开始他还一脸怒意的瞪着他,到后来索性闭上双眼顾自沉思。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更不屑看他一眼。唯荆承认是自己过于卤莽,但是他不屑抬眼的样子让他心升不满,刚开始他还能忍耐,后来便坐不下去了。
      终于,唯荆耐不下性子,先低了头:“你为什么一直闭着双眼?”
      “……”沉默了一阵子,湘灵终于睁开一双清眸:“你为什么把我掳到这来?”他没有回答,而是另外提了一个问题。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掳你来……”唯荆着急的想解释,他只是一时冲动,并无恶意。
      “我知道的事实只是你把我强行带上马……”又把他强行抱入他的寝室。后面的话湘灵没说,而是挑眉挑衅的看着他。
      不一会儿,门开了。“王爷,晚膳的时间到了。”是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孩。
      “恩。”唯荆应了一声,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湘灵。他从不知道,像他这种脱俗的不沾尘埃的人儿也会生气,仙子也会有脾气的啊!而且不小呢!
      他笑吟吟的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微鼓的粉腮,比起柔美的他,更有一番看头。
      “你该用膳了,我也该走了。”湘灵理所当然的站起来,说着就要往外走。谅他也不敢在仆人面前乱来!
      他何尝不懂得他那点小伎俩!对于官场老手的他,无疑只是凤毛麟角。只稍稍摆手,那女孩儿已人去门关。
      轻轻抬起手,拦在他腰间。唯荆斜睨着他:“我有说让你走吗?何况天色已经晚了,我不放心……”
      借口!湘灵深知这只是借口,却无法对他提出质疑,他的语气太专横霸道了。眼看着那手就要抚上自己的腰,湘灵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请王爷自重!”
      “坐吧。”惊诧的收回手,唯荆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浓茶。
      “……”湘灵犹豫的看着一脸幽闲的徐唯荆,又退了一步。
      “坐呀!”放下茶,唯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么怕我吗?小家伙!“还是你想让我再抱一次?”不羁的甩甩头发,满意的看着湘灵的脸已经涨红,蓝色的眼眸折出了一丝笑意。对着他,他心情无限好!
      唯荆只是想捉弄捉弄他,可惜湘灵并没有没看懂。他还不了解他。不过唯荆也不担心,他有足够的信心让他能够慢慢了解他。
      湘灵怒目仇视着唯荆,久久不肯张口。粉腮鼓了起来,赌气似的坐在凳子上:“让我回去!”他说。
      “我会的。只是不是现在。”唯荆微笑着站起来摸摸他微红的脸蛋,“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府半步!”
      “凭什么?”他疯了??!!他竟要把他囚禁在这里?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湘灵气愤的甚至忽略了他对他的轻薄不尊。
      “就凭我是徐唯荆。”唯荆不愠不怒,缓缓的整理衣角:“现在我去吃饭,你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你!混蛋!”趁着那双粉拳挥上自己的脸前,唯荆用力捏住了他的手。他虽外表柔美,毕竟还是个男人,再说他还不想被毁容!
      “这么暴力会嫁不出哦!”故意惹他发怒,想看看他生气时的可爱模样。
      “哼!”猛的抽回手,湘灵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厉声说道:“请你出去!”
      “果然有大家风范!”拍拍手扶桌坐下,胜浩的笑意更甚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这是我的寝宫,而不是你那破竹轩!”
      “你……”破竹轩?那是谦益为他建造的,他!明亮的眼眸染上了水雾,眼泪跟着就滑落下来。
      啊!哭了??抱歉……
      并不是要惹你哭的……我很抱歉……
      内疚的欲上前抱住泪流不止的人儿。那人儿却一把推开他,顾自擦泪:“你出去!出去啊!”
      “好好好,我走!别哭了!”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唯荆一脸歉意:“晚膳本王会派人送来。”
      “……”
      直到唯荆掩门出去好一会儿了,湘灵才哭哭啼啼的半躺上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无端竟要被他掳来王府?
      不准踏出王府一步……他的话让他胆战心惊……
      只为了他的一句话,他就必须留在这个牢笼似的地方?
      只为了他的一时兴起,他就必须牺牲自己的自由?
      只凭他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一生?
      他好怕!
      “谦……”
      不停的呼喊着爱人的名字,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他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了,一个人面对现在的一切,一个人面对二王爷……好无助……谦啊,你在哪里?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事的,对不对?谦,你在哪里?
      紧紧拽着胸前的青玉石,霎时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谦,我明白了……”他低声说,掏出青玉石依在唇边,想念着爱人的味道……

      有一会了,唯荆一直站在门外倾听,直到屋里的哭声渐低,才叹了一口气。
      只为他一句话他就哭成这样?内疚!心疼,更多的是心疼!没想到他那么单纯,竟分不出他的戏言!“不准踏出王府一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可是他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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