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混沌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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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混沌之言
“这是一个关于神灵间的故事。”
“但也是，在天使间流传久之的，神话。”
黎明曙光即起于乌托邦，透过厚薄不一的云层，洒落在偏僻的石板小道上。不久后，遥远的天际响彻起黎明的号角声，仿佛一曲悠远而绵长的歌儿，乍尔隐蔽于云翳里，消失在了缠绵不绝的铃音之中。
天使盘着一袭纯金色的直长发，提着花篮徘徊在那条小径上，身形不免显得过于矮小，看着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忽然昂头，小心翼翼地四顾周遭，那是一双天空般蔚蓝的瞳孔，其中却了无波澜的涌动，纯白外袍披在她的身上，隐约露出了她光溜溜的脚丫，铃铛脚环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回音。
腰间悬挂的号角倏被举起了，小天使随后启唇，在角的细口处吹奏一小声，仿佛是在试探号声有无问题。稍刻，她便再次吸气将气流沉于腹中，然后缓缓地吐露出来，悠扬的旋律在耳畔回荡着，打破了四周那无比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这小小的天使才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吹奏，将整个身影藏匿于林荫小道的昏暗之中，向远方的神界都城徐徐走近了。
或许只是偶遇。蓝眸间恰时映下了银发男子的身形，不□□露出天性的虔诚。眼前那人拥有一头尚可遮眸的短发，银灰色瞳孔隐匿于发缕之间，无法透知其中情感。近乎军装的服饰将他的身材勾勒得笔挺，漆黑仿若夜幕的披风在身后飘荡着，悄无声息地包裹了女孩的身姿。
“命运神殿下，您有什么心事吗？”稚嫩却异常平静的声音忽而回响于耳畔，使得克罗尔蒂斯回过神来，发丝间偶然显露的银眸朝身侧瞥视，正巧看到了那藏在披风之下的小小的女孩。随后，他更像是在回忆什么般，垂眸寻思了半饷，最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犯，命运神殿下。”那小天使忽然加重了语气，仿佛根本无视了他的窘迫一般，将多日的怀疑吐露出来，“让命运神殿下困扰的，又是……关于混沌神殿下的事情吗？如果不是的话……请您原谅安佩尔的贸然失礼。”
“是的。你说的没错。”话音里不□□露出几分苦涩的意味，克罗尔蒂斯微昂起头，用那银灰色的瞳孔凝望天空，稀薄光辉映照在那双瞳眸里，将其晕染上了昏黄之色。与此同时，那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从十字架移下，他轻启的唇仿佛想要再次提及什么，却戛然语塞，只得凝神静听那天使的话语。
“神王殿下是做了决策吧，现在……还能够挽回吗？”
“如果他自己想回去的话。”低沉的男声此时却毫无感情，只是一味的叙述不带任何多余的期盼。克罗尔蒂斯摇摇头不再多言，随后立马转身，伴随琼音清清晰晰地回响，若有什么东西蓦然化归为苦涩。那位命运神无故驻足，回头瞥望了名为安佩尔的小天使一眼，便缓缓开口，道出一声话来。
“但是，奈塔亚洛斯他拒绝管束世间混沌的行为……已经造成严重后果了。”
“我不敢保证一切还能存在挽回的余地。”
话音毕落，那素来以公正为宗旨的命运神灵，身影顿时藏匿在云翳之中。若夜幕般深沉的披风在他身后浮动着，沉重的回声在踏足间彻彻徜徉，不久后便平静地消逝了。不知觉间，那乌托邦逐渐远离了视野，男子只身竟处在无尽的夜幕下，璀璨的极光在天际涌动着，绚烂仿佛烟火在夜空燃起，或许在预兆着内心真正执着的光明，最终融于黑暗的夹缝中去了。
流落异乡之人依旧迷醉于黑暗，在近乎永恒的迷宫里，再也寻不得方向。
记忆中是少年苍白的面庞，以及那双充满威严与冷漠的眼睛。银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若黑曜石般的瞳纹沉淀于瞳里，遂尔覆上了一层睫毛灰翳，完美无瑕彷如世间珍宝——那或许并非是少年，但是，又绝非是少女。
对方不知为何戛然语塞，双眸此刻被迟滞与悲哀溢满了，或许是心中有某样东西使他疑虑，让他无法决策任何。若有苦涩辗转于眸，随而隐迹，最终只留下了漠然涌起。纯白如羽的发丝过耳划过一个弧度，向脖颈边缘延伸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他终究启唇，用微弱的声音，忐忑地道出一句话，话语偏为中性，又如此的轻灵缥缈。
“......你去和他面谈吧，克罗尔蒂斯。如果他执意如此，你应该也明白该怎么做吧。”
“是的，克利诺佩斯。”声音机械般的从口中发出，克罗尔蒂斯晦暗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对方长久，银白发丝蓦然遮掩双眸、在面庞间投下了一层深重的阴翳。他随刻握紧腰佩的长剑，盯着神王犹豫不决的面容，仿佛能看穿对方藏于心底的情感，话音里毫无任何多余的感情，“他说，他想亲自见你一面。你……还是，不去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啊，哈哈哈……”病弱的嗓声里更增了几分凄凉苦涩，神王克利诺佩斯端坐于殿堂的最高处，面庞却毫无血色如同死尸。而身着若羽的长袍将他那身形遮蔽于其中，垂落在殷红地毯上如薄纱般轻盈透明，胸前漆黑的十字就似瞳孔，此时仿佛在死死瞪着何处。
转瞬之间，他却蜷缩起身子揪紧胸口，像是只即将冻死的白鹊，气促地喘息了起来，那声在粗气间微弱地道出，但依旧保持着不灭的威严，“已行过的决策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也不会对此感到后悔。只是，奈塔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啊，他回来的话，无论怎样都好……”
“可是，神王殿下您的身体……！”
与此同时，第三者的声音突然回响。那一直都驻足于神王身边的少年不禁皱眉，仿若初生太阳般的金色瞳孔已然散去了笑意，此时更像是在苦笑、完全表露不出任何欢喜。他相较克罗尔蒂斯矮了整整一个头，站在神王身旁并无违和，仿佛二人的身高也相差不多。那少年随后便熟练地拿出胸口的羽毛笔，指尖一触、由光芒汇聚而成的笔记本蓦然现于左手，双眸凝视着页面上杂乱无章的文字，显然更甚恍惚。
他顿时持笔，在本中写下了几句记录，在一叹息后，那愈渐寒凉的嗓声便缓缓道来，“但是，奈塔亚洛斯优萨可能不会想回来了呢，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啊。”
“请离开吧，克罗尔蒂斯。”然而，神王克利诺佩斯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身边少年的话语，偏向中性的嗓音带着固执及无比的执拗，此时此刻又像是在叹息。深邃的银色眼眸遥望天际，仿佛映下了永恒夜幕的天穹——那是与乌托邦对立的一片漆黑，同样代表着神祇的反叛。
“神王最后做下决定：如他归回，吾将不忘旧情迎接。如他依旧背叛，吾将令汝毁灭他的身躯及灵魂，夺走混沌的权柄，并将此事昭告神界……”
只身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夜幕般的披风伴着狂风不住浮动，手指在对方的压迫下更为紧惕地握紧了那长剑，可青年却无任何反击，只是一味地被敌压制。
随着自身为躲避利刃的砍击而后退几步，克罗尔蒂斯银灰的瞳孔顿时与对方的双目相迎，嘴角阴狠的弧度在瞳间沉淀了，仿若地狱修罗的漆黑长刀快速而迅猛地挥下，顿时刀与剑的相迎令那命运神灵挥剑抵挡，滚滚灰尘最终迷茫了双瞳。
那决断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回响，一时间不免痛彻心扉，“为什么不反击？！你大不了可以杀死我，来回报神王的一次又一次失信！”
“我不能。”神祇的话音依旧如此淡漠，仿佛惆怅的雨水滴落在面庞，却带来了钻心般的剧痛。克罗尔蒂斯的双眸中悄然流露出迟疑，与此同时，那漆黑长刀竟迅速抵牢他的脖子，脖颈边缘突兀渗透的极寒使他无法动弹，只得静静凝视着对方，看着那面容间纠结不定的情绪，终于使他道出了一句话语。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应该也明白，一切只是蛇的谗言。”
“你已经被蛇蛊惑了，奈塔亚洛斯。”
长发在狂风中浮动，将那瞳隐没入昏暗里，长刀抵住脖颈仿佛凝滞了时间。克罗尔蒂斯忽然抬高话音，目光始终紧盯着他的瞳孔，不曾移开一丝一毫。
“你说我被蛇蛊惑？啊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身轻松啊！我的好兄长！！！”
“使用父亲赐予他的权柄，将世间一切造物毁灭，那就是你们正确的选择吗？！既然如此，就算我受蛇蛊惑，那也何妨？”奈塔亚洛斯高声吼道，他登时紧咬牙关，一双瞳里凝敛着冷郁，“如果你不想被分成两截的话，就试着杀了我啊？克罗尔蒂斯！”
“是吗？我并不觉得这是你真正的愿望。”对方似有若无地勾起嘴角，一边微昂着头，任由奈塔的黑刀抵住他的脖颈。他止不住地喘息着，苍白的面孔映入那人瞳中，倒是显得异常虚弱。
“哼，不就是个窝囊废。”奈塔亚洛斯不禁嗤笑，乌黑碎发参差不齐地翘在他的脖颈上，两簇极长的发丝从两鬓垂下，触及腰际时却拦腰截断，狂乱地融入夜幕之中。若有惆怅在眸间乍露，这所谓的感情却转即掠过，唯有冰霜残存于瞳里，在黑刀若镜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阴森，锋锐仿佛与刀刃合二为一。
转瞬之间，那黑刀却迅速抽离了对方的脖颈，奈塔亚洛斯冷若冰霜的眼睛与那瞳对视，不过刹那，手中刀刃就突袭过来，迫使对方挥剑迎击而上，与刀刃相接带出刺耳的回响。
二人的身影在夜幕下踏着黑暗回转，刀与剑一再猛击，使每一寸神经都在鲜血的风浪中振奋，一次又一次突袭仿佛能使那空间崩坏瓦解，撕裂天幕乍现曙光。
“我知道了，你不愿杀死我，是因为你不想重演那位大人之死的事情吧？”
“但是，我们两人最终只能留下一个。造成如今的命运，要怪就怪神王他自己吧……！”奈塔亚洛斯高声说道，伴随着猛然一踏足，不留下一点儿反应时间，持起黑刀就向对方击去。
“命运吗……？”克罗尔蒂斯不免恍惚了一瞬，但在颦眉之时，他竟找准时机击落了对手的黑刀，掀起颤栗的回音久绝于耳。银灰色眸死寂异常，西洋长剑直指奈塔亚洛斯的胸口，却无任何踌躇与犹豫。对方的身形竟缓缓靠近他，待那长剑的剑尖几乎抵至他的锁骨下侧时，决断的嗓声骤然发出，隐隐竟充斥着对死亡的渴望。
“兄长，你应该也知道，神灵是有弱点的这回事吧？而我的弱点——”
“就在这里啊。”那诡异的声线顿时模糊融为混沌，不等克罗尔蒂斯收手，那身在无尽混沌的相融下猛然被长剑所刺穿，他唯独能看清对方锁骨间含苞的彼岸花，在鲜血飞溅的同时更为放肆地绽放了，猩红液体无止息地溅落在面庞及瞳孔上，遂尔染红了他的全身。命运神灵登时僵硬地低下头，任凭血流洗刷脸庞，将视野染成一片血色，银眸呆滞地凝视着，盯着那把长剑贯穿了对方的躯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瞳中顿时映下了奈塔亚洛斯倒在地上的身子，脸上笑容不免显得恐怖而诡谲。那长剑被施剑者猛然拽下，他最终无力地跪坐在了血泊中，耳畔微弱地回响起身边人的低语。
“我这次……应该算是，忤逆神灵啊……”
蓦然觉奈塔亚洛斯阴冷地惨笑了小声，漆黑发丝沉淀于血泊中沾染成了死寂的殷红，耷拉的眼帘下、那双银眸注视着他的兄长，似乎已了无世间依恋。然而，那嘴角的笑容竟愈加浓郁，当克罗尔蒂斯即将接近他时，隐没于身后的手迅速拽下腰间匕首，猛然刺入了对方的心脏，迫使那瞳间的神色骤然凝滞。
“你……那个匕首是……？！”命运神的银瞳颤栗缩小，兴许是在表达着无比的愕然，潺潺的血液顺着匕首流下，稍后便沾湿了他的衣襟。那颤抖的双手终究无力，奈塔亚洛斯一甩出对方胸口的匕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殷红的丝线，匕首柄端镶嵌的暗红宝石隐约呼应着他脖颈悬挂着的十字，却仍旧晦暗无光如同死物。
“……啊，心脏裂成两半了呢，也好和神王那家伙交待，啊哈哈哈哈~”
虚弱的男音尚带着笑意回荡于耳畔，隐隐仿佛在讽刺着他无能的作为。话音毕落之际，奈塔亚洛斯整个身子迅速与混沌相融，黑色的火焰在那身躯上热烈地燃烧着，仿佛要将他灰色的灵魂吞噬殆尽似的。银眸间悄然映下了跳动的烈焰，原有的银白竟被漆黑所覆盖，那黑如此暗沉犹如黑曜石，又若夜空永无止尽的帷幕。
不知何人哀叹了一声，在他耳畔喃出了句低吟：“不应该啊……这真的是我们注定的命运吗？”
奈塔亚洛斯并没有回应，他依然在笑着，直至黑色的火苗吞没了他的全身，他所掌控的权柄终究回归于混沌。
“命运神灵克罗尔蒂斯最终手刃了他的亲弟弟，混沌神灵奈塔亚洛斯。”
“但此时的他已然身受重伤，在第一只脚踏入神界之时，便只身倒下，直至陷入永久的长眠——”
故事，还未结束……
阖起的银眸忽而睁开，顿时流露出一瞬迷惘。只觉自身处在那高大的神灵之树下，纤长的手指蓦然拂去了遮挡于瞳前的枝条，他如习惯性动作般，将脖颈间的十字架紧握住，用指腹摩挲着中央镶嵌的暗红宝石，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然而，那银眸间却顿时映下少女的面庞，与自己相差无一的银白长发披散于身，延伸至额头的麻花辫明显地耷拉着，一袭哥特式长裙几乎就要抵至脚跟。就在此时，少女竟悄然转头朝他凝视，那是一双深邃的银灰瞳孔，嘴角上扬了个完美无暇的弧度。兴许是真心的微笑，毫无任何苦涩的驻留。
蓦然梦醒。
“......故事就此落毕，诸位。”那天使平静地顿了顿音，倒三角紫眸映入明灭的烛光里，在烈焰之间来回跳荡，左瞳覆上的眼罩已被火舌映得分明，将那彷如瞳孔的纹样划分清晰。罗莉玛丝忽将单眸阖起，似在回忆着过去的往事，那嗓声刻意压低地道出，以致无人能听闻她的下一句话语。
“可关于天使，却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第六十七章：混沌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