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红瞳罪》魔女雪凌

57、第五十七章：忆旧年

　　第五十七章：忆旧年
　　洁白仿若白羽、星星点点的雪花许是神灵最后的恩赐，狂风呼啸卷袭着渺小的影子，将那人的身形衬托得孤苦伶仃。小小的少女正吃力地在雪地里挪动，因长期经历困苦而呈现出惨白颜色的面容上，是一双冰冷的、无法探知情感的眼瞳。
　　她依稀回头，向纷扬落下的白雪愤恨地一瞪睨，仿佛在咒骂着严寒将她拉入了居无定所的困境。身姿转瞬藏入深不见底的巷口中，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儿，虽是快速、却又小心翼翼。
　　与过去无异的，那流浪儿在小巷子里徘徊，单薄的衣物几乎不符她身材的套在身上，无法抵御住刺骨的寒风，使那身躯不住打着寒战。鲜红冻疮分布在手指与脚趾的关节上使其发肿，一头淡蓝色长发更似冬季的天空，暗蓝色眼眸从漫天飞雪中回过神来，却因面前空若无物的垃圾桶而不□□露出了烦躁。套着破鞋的脚狠狠地踢向眼前的垃圾桶，迫使它猛然翻滚下来，恶臭的秽物潺潺流出，将洁白的雪地沾染成丑陋的灰色。
　　“这雪下得还没完了！？老娘，老娘可不想就这样冻死在这么冷的地方……”碎碎念里流露出几分心烦气躁，少女冷瞪着那一地狼藉，然后迅速背身，毫无所谓地发出了声嗤笑。一阵冷风顿时侵袭而来，使那双发颤的手拼命摩挲起了身子，妄想着为自身带来温暖，却只是消耗体力的无用功罢了。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只觉一股失血般的麻意从胸口传来，蔓延至全身的疲惫感使眼皮止不住地颤动，仿佛即将沉沉睡去般，整个身体都不住地战栗。少女一时涌起了放弃挣扎的念头，她最终迷迷糊糊地靠在了砖墙上，将身子和海蛞蝓似的蜷缩起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在哆嗦的事实。
　　然而，在她支撑不住快要倒下之时，那双暗蓝眼眸中，却偶然映下了某个模糊的身姿。手指纤细而白皙、仿佛是多年的娇生惯养才造成的，递来的是用手帕包好的面包，摸在手里尚还温热，对那流浪者来说，简直就是最最宝贵的珍馐。
　　少女不管不顾对方是否同意，一把抢过面包大口下咬，浓郁的甜腻味道顿时卷袭了舌尖。她不断的、一口又一口地狼吞虎咽，那双眼在不自觉间充满了晶莹的泪水，哽咽的话语如在埋怨，或许又是因感动而模糊不清。“这面包……太甜了，实在是太甜了……”
　　“还想……吃吗？我还有。”那声音很是舒缓又显是拖沓，它缓慢地吐露出来、或许还涵盖着陌生人特有的关怀。那双眼睛如大海般蔚蓝，此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其中许是带着万分温柔。一身淡蓝色长裙体现了她富足的家室，米黄色似兔耳的领结被细心地装饰在胸口，手中怀着那仅剩的面包，仿佛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对方准备的一样。
　　“是吗？”流浪的孩子似乎也有些害臊了，她撇过脑袋，用余光朝眼前人扫视了一眼，“那当然是……”
　　对方怯怯地一笑，递面包的动作又不免显得忐忑而踌躇。富足的家庭，不愁吃穿的日夜，被爱包围的孩子……一切都与她如隔鸿沟。
　　——这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怜慈。流浪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后退几步，她最终还是回绝了她，像是个仓皇失措的野犬，拔起双腿打算逃离。
　　“我叫……斯薇忒，你，你呢？”
　　也就是在那瞬间，她突然听到了少女的低言，竟使自身错愕地站在了原地。流浪儿刚想开口，嘴里却支支吾吾的无法发出一点儿声音。然而，不等她说出一句话，管家焦急的呼唤声就在近处响彻了，斯薇忒只好略带歉意地将面包塞到对方怀里，小跑着消失在了深巷尽头。
　　“……我没有名字。”
　　话音中余存着无比的落寞与怅然，少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本属于自己的脚印不一会便被大雪掩埋，圣诞时分钟声断续回响，仿佛在歌颂着神灵带给人们的一切，渺茫的歌声回响徜徉，送来片刻又或许是长久的安宁。古钟晃出一阵沉闷的吟咏，雪地上小巧的脚步越渐模糊，最终在钟楼下长久地停驻了。
　　她在古老砖墙旁隐蔽了自己的身躯，暗蓝双瞳凝视着高高摇摆的古钟，从中许是流露出了几分期盼。在这纷乱的世界里，唯有时间是平等的，就算它冷酷，就算它铁面无私，真正的温柔必会存在于那从不偏袒任何的特性里。就算她自身变化，时间也是亘古不变的，她常伴着钟声入眠，对她来说，它的存在更像是一场警示。
　　“你呐，很喜欢这个地方吧。”耳畔忽而传来骤冷的嗓声，暗蓝色瞳孔在偶然间映下了对方戏谑的笑容。那是一个比自己高出整整半头的、约摸十六岁的少女，稀有的银白色长发披散在身上，由脑后引出的麻花辫遮掩了额前一小处位置。漫天白雪般的哥特式长裙将膝盖以上部位厚实地藏掩，那长筒靴的根部掩盖在深凹的雪地中，箍发的镂空花边宽边帽至双耳向后愈窄，衬着她的面容，倒是显得格外精致。
　　——或许又是哪里来的富家女吧
　　“嗯，没错。”她自顾自地一嘟囔，暗蓝眼眸毫无所谓地审视着对方的面容，淡蓝色发丝顺着携雪的凉风飒飒卷袭。这流浪儿再也忍受不住彻骨严寒，双手蜷抱着身子颤颤发抖，而对方却悄无声息地将那残存温暖的厚重斗篷披到她身上，使她不由愣住。深潭般的双眸顿时迎上了对方银灰色的瞳孔，话音似乎与那少女空灵的言语同时发出，最终冗为一处。
　　“你到底……”
　　“噢呵呵呵呵，鄙人名为克洛蒂，想找你带个路呵。”声音流露出丝丝调笑的意味，称自己为克洛蒂的少女注视着那饶带几处伤痕的面容，轻佻地舔了舔下唇。诡异上扬的嘴角隐没于零星白雪的荫蔽，尔后的声音却模糊不清地覆掩在祷歌声里，沉闷的钟声依旧回响于空中，将她们的私语尽都掩盖。
　　圣彼得罗亚广场。地处于高处的建筑是那座哥特式教堂，棱角分明的尖顶如利刃般耸立，饶有直冲云霄之势，三道半圆拱门向虔诚的信徒大敞开，仿佛神祇充满博爱的怀柔。彩色玻璃长窗内流转出斑斓的光，表钟深深镶嵌在白玉砖石之间，指针毫无停驻趋势地盘旋无数多圈，在表盘上印下了细长阴翳。
　　仿佛在迎接着主教的到来般，众位信徒无一不高声奋起，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喧哗，那身穿红衣的高傲主教大迈步走出教堂，尾随的修女正低垂着头，加快步伐兀自祷告着。与此同时，某个年老的修女喘息着拦住主教前行的脚步，那一身朴素的黑色修女服及卷曲的棕色短发，更让人想起了慈祥的圣母。湛蓝大海般的瞳孔中隐露出强硬，声音缓缓道来，倒是携带着明显的固执己见。
　　“主教殿下，我不觉得在这个日子处刑是万全之策，请殿下您三思。”
　　只觉那主教厌恶地白了她一眼，与对方来回争论长久，尔后愠怒地同修女们离开，此此情形更为怪诞而无从言表了。人群中，那流浪者与贵族少女恰是观望到这一景象，暗蓝的瞳孔中不□□露出疑虑，大大咧咧却无所节制的嗓声有些刻意地压低了几分，“是蒂斯安娜修女，和现今的那个什么主教总是有意见不合……一个反对教会制度的极端人士。”
　　待话音刚落，双眸中悄然映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柔顺的金色长发被洁白发带一并束起，如贵族淑女般高雅的举止，一反印象的更为拘束。身着长裙下摆是那长筒袜，使腿部不至于完全露于凛冽寒风中，蓝宝石般纯净的双眸微微闭起流露出安详，手指交叉紧握作祷告的姿势。
　　——是之前那个女孩。在流浪孩的眼里就像是天使。
　　等到身边老管家关怀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斯薇忒才委婉地点了点头，正当离去时，眼眸沉静地与角落的少女对视，稍带着几分遗憾，那身形便隐迹于人群的庇护中。
　　“是她啊……”低声呢喃的话音悄刻停滞，少女深邃的暗蓝眼眸巡视着身后无尽朝圣的人群，像是回忆不久的往事般呆滞小许。耳畔猛然回响起少女诡异缥缈的低言，一时之间仿佛来自于深渊地狱。身形不由一颤栗，迫使后脊骨阵阵发凉，而那空灵的声音，随后便飘悠悠地游荡到了心灵深处。
　　“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喔~”
　　“……没什么。”
　　“咯咯咯咯，看来是我多心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请问尊姓大名？”
　　见对方长久沉默，连贯的笑声忽而传来，仿佛尖刀毫不留情地割向了少女的心窝。克洛蒂银灰色的眼瞳端详着她的面容，已然决定了什么般，其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戏谑。而后，她迅速将对方背后的斗篷拉起、重新披在自己身上，步伐在白雪里印下了淡淡的痕迹，渐行渐远没入教堂时，绝美的声音这才彻彻道出。
　　“追随者，弗罗沃兹，你又觉得如何？”
　　大雪飘扬将四处渲染成白茫一片，孤苦伶仃的老树已被积雪淹没，少女手拄着枯木的枝干一步步向前行着，颤颤发抖的身躯被严寒的冷风冻得发红，磕磕碰碰的脚印一路凹陷却又一路隐匿，仿佛只身已与白雪融合。和着狂风，修女的祷告声有些突兀地回响起来，烦扰而惹人悲闷。
　　迷惘的声线像是在感叹着所视种种，片刻便被呼啸的寒风淹没，“我说过，我厌恶冬季，讨厌雪……讨厌这个世界。”
　　“如果真的有神灵存在的话，他们为何连一小片面包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却总是等着信徒的仰慕？无聊至极。”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不解及惘然，其中仿佛是在对神灵抒发极大的愤恨，音调逐而提高几分，在飒飒冬风中不免显得万分渺茫。她无力地颤抖将身子紧裹成作一团，那泛红的面庞上竟悄悄流露出坚毅的神色。
　　“追随那虚无缥缈的神灵，或许是……哼，又有谁知道呢。”
　　“弗罗沃兹，我的名字。”
　　渐渐的，漫天飞舞的白雪将人间笼罩为一派朦胧，圣诞颂歌孤零零地在街道上缭绕，最终还是归于长久的寂静之中。莞尔间只留白雪跳起舞曲，命运之丝悄然结绳化为一线。
　　流浪的少女蜷缩在小巷间，在那仅少被寒风侵袭的最后一处角落，独自呆滞地望着天际，久久发愣。

　　下下星期中考，祝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