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网》卡落落

9、第八章

　　邺城郊外的那片草原，一个着祭司袍衣的男子正缓缓的行走着，边走，边施开咒术，将身前没人顶项的杂草隔开，因不会身形的功夫，只好靠了双脚前行。

　　这人正是戎尧。

　　行了许久，终于停下，四处察探了一下，手中光芒一闪，一根白木的紫芒星杖现于手中，低念咒术，身前的景物也变得扭曲了起来。一刻功夫，戎尧的身影竟缓缓融入了景物中，再看，戎尧的身影竟不见。

　　这里正是那座隐入草原的宫殿。

　　戎尧寻入正厅，见厅上无人，便入了后堂，见一白衣男子优雅坐于紫木桌前，桌上，已倒满了两杯清酒，溢了满室清香。

　　戎尧轻笑：“你倒惬意。”

　　男子不语，唇角挂着笑意，示意戎尧坐下。

　　戎尧拿起酒杯，轻酌了一口，道是好酒，一仰而尽。解了喉间干痒，然后尽是埋怨之辞：

　　“真搞不懂你为何要把殿隐于此处，我可没有商的好身法，每次来都要大费周章。”

　　男子轻笑，撩起袍袖，替戎尧斟满酒杯，仍是不语。

　　戎尧未再拿起酒杯，噙着笑，左手托了腮，眼神怀着股深意，道：“你那五弟真该感谢我，为了帮他讨到心仪之人，我可是费尽了思量。”

　　白衣男子身子往椅背靠去，调了个舒适的姿势，脸上神情未变，仍是一片闲适优雅。随着身子的稍许移动，一缕银亮的长发从肩前滑下，正触到桌前，戎尧的视线被这缕银发吸引，不禁起身抬手，小小的桌子并未把两人的距离隔开，戎尧的手轻易的触到了男子的长发，将长发捋到了男子身后，手也停在男子脖颈间，不舍离去。

　　男子伸手拿起身前的酒杯，淡笑，也将戎尧的手隔开，对于戎尧这种无时无刻都想尽办法占他便宜的行为，他早已无奈。

　　戎尧撇嘴，自嘲的摇了摇头，才说起了正事：“再过十日便是祭祀，席间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既然你把这件事交与我了，我定会尽心竭力的帮你办好，至于我用什么方法，你只要旁观就好。”

　　男子抬眼，翠绿色的眼眸深邃的望不到底，只盯着戎尧看。

　　戎尧望向男子的右眼，不同于左眼的水般清绿，右眼毫无光芒，竟是瞎的。不觉有些遗憾，他的眼眸，他是甚爱看的。

　　许久，白衣男子才开口道：“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交与你，我放心，你不用顾忌，全随你心思。”声音如幽谷清溅，清新无杂。

　　“恩，”戎尧道，忽的想起一事，话到了嘴边，却又隐了去，只笑。

　　男子注意到了戎尧的表情瞬变，知他想什么，也知他刚要说什么，但也未再提及。因为有些事，他必须要瞒着，尽管身在此荒芜之地，又在结界之中，但，隔墙仍是有耳啊。

　　近些日子青檬果是感到了换季的气氛，宫中人甚是忙碌，在为月季的到来而四处打点，她也换了装扮，衣裙日益加厚，天气也越加寒冷。

　　四皇子身边的侍女的死讯她是知道的，宫中之事自会有好事之人乱嚼舌根。所以近日来她甚是沉寂，胸中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每夜也更加难安。还好祭祀之事已准备的差不多，全交与了神官们处理，月煌已无事，今日便陪她在释安殿偷闲。

　　“还在想那名侍女吗？”月煌卧在柔软的长毛垫上，左手支着身体，与身前坐着的青檬聊天。

　　“恩。”点头，低着脸，心中的惆怅，全由周围人对侍女死讯的冷漠所发。好歹是条人命，竟这样无声无息的枉死于宫廷之中了。更难忍周围人的淡漠，似乎一个侍女的死，只是个大不了的事，也无人关心。

　　月煌拾了她颈前挂着的一条饰物把玩，知她对宫中的血腥不忍，正踌躇该如何解释。

　　忽的，青檬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张小脸，变得严肃非常。

　　“煌，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不会再让无辜的人枉死了吧。”

　　月煌一怔，望着青檬倍加严肃的脸，心中变得沉闷起来。他无法答应她这个请求，争斗，必要流血，流血的，也多是无辜之人，他要争得皇位，结束皇族的这种悲哀命运，身边的人，又怎可能不做些牺牲？要实现的愿望越大，就代表了付出的代价越高。生命的流逝，是必然的。

　　“煌！”青檬见月煌犹豫，有些着急，她真的不愿再看到流血，她也不想再让自己的噩梦重演。

　　月煌仍再犹豫，但看到了青檬有些哀怨，有些惆怅的脸，心竟也软了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他会尽量做到减少牺牲的，他的本性并不好杀戮，但有些人，是必要除去的，倒时，他再向她解释吧，这个世界，残酷，就是如此。

　　紫裕国历，10934年月季初一，祭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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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用来喷出漫天烟雾的皇宫前的巨大光柱不见了，抬眼望去，淡红色的天空，万里无云。邺城几日来也变得热闹非凡，各种肤色，发色的人忽的全挤到了街上，宫殿前的广场，更堆满了人群。

　　今天将举行整个祭典的第一祭，――为皇族的子嗣祈福，这对于紫裕的国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皇族在他们心中是万分崇敬的，但也让他们心存畏惧。皇族的血铸成了国民的安宁，却引来了更血腥的杀戮。

　　玉游手里抱着今次用来盛端圣水的托盘，靠在祭坛后面的柱子上发呆。近几日她总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特别是在五皇子面前，竟不知死活的说出了那么多她想也不敢想的话，做他的皇后？这种话她怎么也能答应？像他们这种身份，是无法承担这种誓言的啊。

　　正失神，眼前的一只手打断了她的沉思，是跟她同期的女官，也是好友。

　　“还发呆啊，担心神官打你板子，祭祀快开始了，走吧。”说完便拉玉游的手腕，吃痛，叫了出来，再看，手上已划了条口子出来，因为用力太大，口子很深，血直流

　　玉游慌拿出手帕来捂住伤口，不停道歉。

　　女官接了帕子，捂住伤口，目光停在了玉游的手腕处，是一条手链，只是在背处缠了条黑色的石头，有一棱甚是锋利，有如刀锋，沾了不少血迹。

　　“玉游，你这腕上是什么啊，怎带如此之物于身上？”虽只是石头，却也像把小刀。

　　玉游满脸的歉意，从怀中掏了药物，帮女官涂上，见血慢慢止住了，才道：“我是莫稀族人，我们族里的习俗，祭祀时腕上要缠绕耀石，我原本有一块，只是不小心丢了，邺城本难寻的此石，那日在释安殿见七皇子与青檬姑娘玩乐，皇子被此石所伤，便丢了不要，我才寻了来，虽然尖锐，却也无奈，毕竟寻不到更好的了。”

　　女官见手已无大碍，便也没再多问，只道玉游小心，莫要伤到他人了。

　　玉游点头，欠身看去，祭祀已快开始，便不敢多留，慌忙回了各自岗位去。

　　这时宫中一阵钟响，祭坛之上已立了五位神官，居中一位白袍披身，赤足散发，手持白木瑞星杖，却不是戎尧，戎尧只管祭祀筹备，并不参与仪式。

　　四角也有四位神官，一样打扮，手持红木瑞星杖，于四方而拜。

　　坛下，立着皇族亲贵，宫中百官，青檬也在其中，身旁为戎尧御森及雀夜兄妹。众人伏地而拜。
　　拜了许久，只见居中的神官杖上出现了点点银光，如溪流般从杖顶散下，绕了几圈遂而不见。五人嘴中念念有辞，转为八方而拜。

　　拜过之后，坛下出现十名男子，男子肩上扛一大笼，笼内有一猛兽，身如赤炭，红光耀眼，头似麒麟，爪似鹰，身如猎豹，尾如蛇，浑身长毛拖地，甚是凶猛。

　　这只兽青檬是见过的，皇宫中有一大书库，无琊常会带些书来给她。此兽名曰“火兽”是灾噩的化身。会在月圆之夜化为一美艳女子勾引男子行云雨之事，事后会吸尽男子气力，并将男子吃掉。而此兽也称天兽，每年祭祀，便会屠杀一只用来祭天，以求消灾解噩。但是火兽的女子模样确是甚少人见过的。不过据说几十年前，有一神官便受了火兽的诱惑，在祭祀前放了用来宰杀的火兽。第二天他的尸体也被发现于火兽笼前，并未被吃掉，但浑身气力全被吸走，只剩了躯壳，模样甚是骇人。

　　不过一切都只是传说，并未有证据，青檬私下认为，这样屠杀火兽的行为，是极其残忍，也毫无道理的。

　　再说祭祀。

　　拜祭了许久，神官手中之杖的白光已愈加强烈，最后分裂了开来，一股寒冰之气瞬时笼罩了火兽，火兽嗷嗷而叫，身上火般光芒锐减。最后已全被白光替代。

　　这时神官手上已多了把寒冰剑，剑泛蓝光，阴森至极。神官再拜，绕坛而行。

　　这时七位皇子已缓步上坛。

　　为首大皇子诸晔，身材消瘦，白衫罩身，面色苍白，一头银发分为三股，缠为一条，垂于颈后。步履漂浮，似立不稳，身旁有一巫女搀扶。间或咳喘相闻。

　　其次二皇子月煌，长发束起，梳于脑后，加了些许威严味道，俊逸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再为三皇子月渂（WEN）长发垂到腰迹，并未束起，只伏贴的垂于脑后，着深蓝色披风，内为同色长袍，腰系白底银边宽束带，垂下万缕丝绦随身形而动。月渂的相貌与月煌相似，只面皮上略带了些嘲讽的滋味，嘴角含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之后为四皇子紫罗翼，大红色长袖袍袄，及肩的银发别了根金色饰物，仍是一脸凌人盛气。

　　再后为五皇子雀夜栖及六皇子雀夜刹那，雀夜栖仅着了件无袖短衫，古铜色皮肤显于外，此时气候已为寒冷，却不见他一丝凉意。沉着脸，若有所思。而雀夜刹那身形便比雀夜栖矮小了许多，一件宽大斗篷包了身形，脸有惺忪睡意，眼里却闪着防备之意。

　　最后是七皇子紫罗星，一双大眼时时往坛下瞄去，终于寻着青檬，嘴角露出笑意，正想打招呼却被神官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暗自吐了吐舌头，不再乱动。

　　当七位皇子行列于坛上时，神官手中之剑已成了碧蓝色。皇子面朝火兽而跪，众人再拜，神官走到火兽身前，那火兽也知自己的命运如何，但已无力气反抗，身上全是冰凌之色，只有轻微呜咽之声断断传出。

　　神官再念祭文，然后手腕一翻，往前一送，直插火兽心脏。瞬时白光大作，闪出万般华光，直冲天际，一声巨响，炸了开来，散出银华点点，落了满城均是。之后宫外便传来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再看那火兽，已然不见，估是虽那白光一道，灭了身形。

　　祭祀的第一礼已完。

　　之后五位神官又做了许多礼数，至黄昏之时，终于到了最后一礼。坛下有七位女官徐徐上坛，手中托有金色托盘，那托盘上有一水晶般透亮的水碗，碗内有水，便是各个神官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举行祭天后得来，为的是求皇子身体安康。

　　青檬抬眼看去，有两个她是认得的，一个是自己身边的女官玉琴，另一个是那日下午廊下与玉琴聊天的女子玉游，两人乃姐妹。但青檬有些疑惑，这个玉游，只是几日未见，为何感觉上便有了些许的不同？哪点不同她并不知晓，只觉奇怪，心中也有股异样的感觉。

　　不一刻，女官已全部立于众皇子身前，玉游排在第六，便立在了六皇子身边，她的姐姐玉琴，排在了二皇子身边。

　　玉游稍稍抬头，便望见了雀夜刹那那双冷漠的眼睛，眉眼间，也能寻到五皇子的影子，便不觉将两兄弟比较了起来。

　　这便是雀夜栖的弟弟啊，与雀夜栖的感觉完全不同。五皇子的性格是很刚毅的，有时候脾气很倔，生气的时候也很可怕，但他的本性是很温柔的，玉游明白，五皇子的关心常让她心乱不已。他对宫中的下人都是很照顾的，但却并没有轻易的表露出来，是怕旁人受到牵连吧。。。。。。暗叹了口气，又看向眼前的这位六皇子，与雀夜栖比起来，雀夜刹那便显得娇弱了许多，倒不是身体有多柔弱，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笙皇妃的味道，笙皇妃便是那种水一般的女子，孩子，也加了些许的女子的柔媚。但是性格上，玉游是明白的，这个六皇子性格非常阴冷，行事也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狠辣，是很不饶人的，对下人也很严苛，稍有不如意便可能会轻易要了那人的性命。这种人，日后成长起来，定会成为五皇子的绊脚石吧，也许，他也会对五皇子动手，害他性命吧。心里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对于五皇子，她心里是喜欢的，但又如何呢，五皇子现在也许连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下了，再加上族内的规矩：皇族子嗣未接大统，不得与女子有苟且之事，更不许诞下子嗣。她又能怎样？

　　“我要争得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耳畔边忽的响起了雀夜栖那夜的话，她的心，忽的觉得痛了。

　　是啊，若是五皇子得了皇位，那他便能存活下来，若是输了，那他便只有一死，死。心里不由得有些抽搐，她想让他活下来，是啊，她是喜欢他的，但又如何，她这种身份怎能奢求后位？但只要他活着，她便无求了，让他活下去啊。。。。。。

　　耳边传来了神官的话，女官们已向前，将手中的托盘呈于了皇子面前，玉游也往前走去，但脚下的长裙似有些牵绊，身形也有些不稳，最后不由往前倒去，手也松开了托盘，为了保持平衡不由向前抓去，忽然想起了手腕上的耀石，如此锋利，若划于前人的脖颈之上，定会要了那人的性命吧，这个六皇子，如此危险，也许，她该为他做些事情。。。。。。心中起了莫名的冲动，竟将手腕横了过来，露出了锋利的耀石，直指六皇子的脖颈――

　　一切只在一瞬间结束，许多人并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坛上一宫女忽的向六皇子身上扑去，然后，斑斑血迹，就在坛上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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