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琉轩

3、辰天

　　1.3
　　因为头天晚上很晚才睡着，次日姚牧舟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他走出门去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天空十分阴沉的，雪不大，但没有要停的意思。
　　"牧舟哥哥。"
　　姚牧舟转头。百里萤不知从何时起就在廊下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身上的衣衫已经不是昨天那一身，看起来似乎是哪位女弟子的旧衣服；头发也梳成了时下少女流行的款式，小脸白净，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却还是瘦小得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百里姑娘。"姚牧舟对她点点头算是行礼，"昨晚睡得好吗？"
　　百里萤点点头："我睡得很好，这儿一点都不冷。牧舟哥哥呢？"
　　"挺好。"姚牧舟温声回答，"外面冷，我们去屋里吧。"
　　百里萤点点头，跟着姚牧舟一起去客房正厅。
　　姚牧舟打算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东西垫肚子，没走几步便瞧见程宸提着食盒走过来。
　　"神农长老打发我来接待你们。"程宸对姚牧舟道，"今儿个雪大，长老已经下令封山，你爹就算找过来，也只能吃闭门羹。"
　　"今年这雪下得似乎早了些？"姚牧舟掀开门帘。
　　"这我可不知道。"程宸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问百里萤，"百里姑娘，往年夜北下雪有这么早吗？"
　　百里萤想了想后摇头道："九月下雪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听娘说以前也有这么早就下雪的时候。"
　　"最近这几个月挺多地方都不大对劲。"程宸一边倒水说，"地震、疫病、洪灾、干旱……咱们这边下大雪，南边发洪水，真不太平。"
　　"这些事不是年年都有吗？"姚牧舟
　　"今年特频繁。"程宸把杯子递给姚牧舟，"师芸被派去整理数据，写信的时候给我附了一张单子，不看还真不知道。"
　　"师芸还好么？"姚牧舟问。
　　"在捭阖堂那边，她拜的师父是慧心长老，比我清闲多了。"程宸对姚牧舟做了个鬼脸。
　　"对了，今天要给百里姑娘说说辰天宗是怎么一回事。"姚牧舟道，"既然你来了，那就由你来说。"
　　程宸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百里萤："你不知道么？"
　　百里萤摇摇头："遇到牧舟哥哥之前，我都没听说过。"
　　程宸瞪大眼睛看向姚牧舟，姚牧舟点了点头："百里姑娘这是第一次离开自己居住的村子，不知道也不奇怪。"
　　"唔，我想想该从何说起。"程宸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后道，"我们辰天宗历史挺久的，最早能追溯到九国混战的时候……就是一千六百年前，咱们的宗主刘瑄在暮阳城建立了辰天宗，后来因为战乱搬到暮阳以北的暮阴山里，以后再没挪过地方。辰天宗最出名的是医术和相术，大部分弟子学的也是这两个。也有学习武术、法术和其他东西的，不过这部分人就比较少了。"
　　姚牧舟接着道："辰天宗加上总堂一共有七处分堂，都是由最初的观测点逐渐扩建成现在这样。咱们现在所在的是最北边的夜北绿原堂，其他地方还有延镇玉竹堂、明珠晶玉堂、金门金渊堂、孤麓琅玉堂、沙杨青木堂。暮阳的那个是捭阖堂，一般说辰天宗指的也是捭阖堂。"
　　"辰天宗门下的弟子分两种。"程宸继续道，"一种叫做山门弟子，牧舟现在就是这一类。山门弟子是指没有在辰天宗拜师，但辰天宗学习生活了十年以上，基本算是本门名下的弟子，一般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另一种是门内弟子，就是我这样，被辰天宗的长老或者门派里其他有收徒资格的人收了徒弟，已经参加过建宗祭典得到宗主承认的山门弟子。山门弟子可以回家继续做自己的事，师门有需要的时候再来帮忙就行，但门内弟子必须留在辰天宗为师门做事，基本算是跟家里脱离关系了。"
　　"简单说就是记名弟子和正式弟子的差别。"姚牧舟补充。
　　"好复杂。"百里萤听得晕晕乎乎。
　　姚牧舟和程宸都笑了起来。姚牧舟道："你只需要记得辰天宗的医术和相术很有名就可以了，其余的慢慢了解。"
　　百里萤哦了一声，问："我听娘说过门派什么的都有掌门，你们的掌门是谁？"
　　"辰天宗跟其他门派不太一样，没有掌门。"姚牧舟回答，"我们有一个宗主两个宗长。宗主建立了辰天宗，宗长则处理日常事务。"
　　"为什么？"百里萤问。
　　"宗主是不老不死之身。"程宸压低声音说，"除了大的节日庆典，很少能见到她本人。"
　　"宗长平时见得多些，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姚牧舟说，"辰天宗名下有很多产业，其中一位宗长专门负责打理这些产业，另一个宗长负责门派里的其他事务。所以平时有什么事都是由宗长来处理的。现任处理门派事务的宗长名叫秦子修，你把他当做掌门就是。"
　　百里萤依旧听得晕晕乎乎。
　　程宸对百里萤说："百里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或者牧舟就是了，我们一定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牧舟说："现在离建宗祭典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大雪又封了山，聊天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百里萤乖巧地点点头："谢谢橙子哥哥和牧舟哥哥。"
　　"橙子？我的名字可不是那个字。"程宸在手指上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自己的名字给百里萤看，"程……宸……明白了吧？"
　　百里萤看了半天："为什么这两个字不一样？"
　　"一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嘛？"程宸睁大眼睛。
　　"这个问题好。"姚牧舟笑道，"回头你可以去问问博闻长老当初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那你也可以去问集贤长老你干嘛要叫'牧舟'。"
　　百里萤看看程宸又看看姚牧舟，问："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
　　"……没有，没那回事。"程宸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起来雪这么大，我们要不要出去打雪仗？"
　　"这个，神农长老会同意吗？"姚牧舟问。
　　"……说得也是。"程宸在姚牧舟提到俞颐的时候十分细微地皱了下眉。
　　姚牧舟瞧在眼里，碍于百里萤在不便直接询问，暗暗记下。
　　雪下了整整三天，虽然不大，但三天下来也积了很厚的一层。
　　姚牧舟无事可做，跟程宸要了一柄长弓每日在廊下练习拉弓，瞧见其他人扫雪便十分热心地去帮忙。百里萤看到姚牧舟在扫雪也想要帮忙，被他以"不能让客人干活儿"的理由推回屋内歇着。
　　程宸几乎整日着陪姚牧舟和百里萤打发时间。师兄弟二人一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尤其是这个从未见过的神农长老，姚牧舟很是好奇。然而俞颐每日来探望二人两到三次，除此之外那个给了百里萤衣服的女弟子薛梅每天都在，程宸很忙碌，除了陪姚牧舟和百里萤聊天，还要完成自己的课业，姚牧舟竟找不到跟程宸单独相处的时间。
　　百里萤涉世不深，很多东西都不懂，字都识不全，姚牧舟便教她识字。好在百里萤年纪虽小记性却好，三天内教过的字，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神农长老没有徒弟吗？"姚牧舟问程宸，"还有博闻长老门下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在吗？为什么不见他们出来？"
　　"你这几天都在屋里吃饭，不去食堂哪能见得到。"程宸说，"不过的确没见过神农长老的徒弟，他是一个人来绿原的。"
　　姚牧舟若有所思。辰天宗长老数量不设上限，却也不是是个人就能被门内弟子尊称一声"长老"。姚牧舟自小在辰天宗长大，这个神农长老不仅他之前闻所未闻，更是连个在身边侍奉的徒弟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第四天早上，雪终于停了。姚牧舟早早醒来，发现雪停之后提了弓箭去院子里做练习。回到莺歌之后，姚牧舟没多少摸弓箭的机会，这三日又只是拉弓，姚牧舟早已技痒难耐。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姚牧舟热身完毕，深呼吸几口又冷又新鲜的空气，仰头向四周张望，忽然眼前一亮。夜北降温早，耐寒植物多，绿原堂建在山中，院子里有不少松柏一类的树木，大都高龄，有些长得比房屋还高。姚牧舟看到的正是其中一棵松树上挂着的松果。那颗松果个头颇大，被霜雪包裹得晶莹剔透，在熹微的晨光中格外显眼。
　　姚牧舟选好位置搭箭，张弓，略微调整呼吸，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去，那枚松果应声落地，姚牧舟走过去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不想那松果居然有拳头大小，外面裹着一层冰壳子，冻得硬邦邦的像个铁球。
　　成功射下松果令姚牧舟心情大好，只可惜箭矢不可以浪费，他便在院中搜了些小石子，将树上能看得到的松果一一打下来，不一会儿便打了十来个，堆在一旁的石桌上。
　　姚牧舟玩得正开心，忽然听到隔壁院落门开的声音，不由扭头看过去，远远瞧见一个身厚重斗篷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人似乎忍受不了室外的严寒，只走了两步便在台阶前停住。姚牧舟打量那人，只见他身量不高，头上戴着兜帽，只露出鼻尖和蓄着白色山羊胡子的下巴，看不清面容。
　　那人觉察到姚牧舟在注视自己，向姚牧舟望过来。
　　姚牧舟猜那人大概是辰天宗的客人，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那人没有回礼，冷冷地盯着姚牧舟，目光好像两条冰锥一般。
　　姚牧舟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人打量了姚牧舟一会儿后，转身回房间去了。
　　姚牧舟皱眉，望着禁闭的房门在心中猜测此人来历，听到有人在喊他。
　　"牧舟，你在这儿啊，要我好找。"程宸从另一边走过来，"我去喊你起床，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心情好睡不着嘛。"姚牧舟笑道。
　　"胡说八道，哪儿有心情好睡不着的。"程宸用手肘顶了姚牧舟一下，"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事干，打几个松果玩。"姚牧舟指了指被他放在一旁石桌上的松果。
　　"哟，不赖啊。"程宸抓起一个松果看了看，"一年没练了吧？"
　　"差不多，还是在师门自在。"姚牧舟道，"师兄，我刚才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个穿斗篷老者，那人也是在辰天宗做客的？"
　　正在挑拣那几个松果的程宸身子一僵，脸有些发白。
　　"师兄，你怎么了？"姚牧舟问。
　　"啊？没什么。"程宸强笑道，"那是神农长老的客人，比你早来了小半个月，不爱出门，也不搭理人，至于是什么来头我就不知道了。神农长老吩咐过不许打扰他，你没事别往这儿凑。"
　　姚牧舟注视着程宸，发觉对反不知何时眼皮底下居然有了阴影，脸色似乎也不大好，连忙抓住程宸的肩膀，低声道："师兄，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绿原堂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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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辰天宗算得上是最大的门派，以后还会有介绍~在辰极的设定里有修道门派哟，但是没有修仙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