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夜·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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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隐蔽的地下囚室，完全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不见天日。
叶风起身，不小心触动了手腕上的锁链，立马引得放哨的士兵警惕地多看了他两眼。草木皆兵的心态让叶风只觉得好笑，该不会真的是先前被吓破了胆以为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吧？就算他是，如今被强行封住了灵力也与废人无异，好比一道栅门将浩瀚的水流截住。
由第一封印师炼制的封灵石，果真名不虚传。
哈。叶风很想自嘲地苦笑两声。
想不到他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最讨厌的地方，而且，比预想中的还凄惨一些，他居然沦为了自己最仇恨的夜族的阶下囚。
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死，是顾虑灵媒的身份吧。
呵呵，这个令他嫌弃憎恶恨不得抛弃的身份居然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叶风此时没心情感慨世道的无常，咬着牙处理了一下小臂上的箭伤，又吃了点东西。虽然这里日夜有人把守，但水和食物都有供给，他是不是该感激那群自恃高贵的王族没有虐待俘虏的待遇……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逃出这个鬼地方。
他已经不想再相信谁了，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幽暗的囚室外面突然多了几簇光亮，好像是有人来了。叶风眯起眼睛，迎着火光看过去，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让他预感到这不会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司祭大人？”看守的士兵也相当意外。
“退下。”焚冰说。
“可是大将军交代过……”
“难道你们认为我会放他走么？还是他现在这样子能够威胁到我？只要一刻钟，我要单独问他几句话。”焚冰的语气并不友善，加上那张冷脸更是杀气重重，“退下。”
“……是。”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焚冰的视线才转到了叶风身上。
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那双青色的瞳仁好像无机质的玻璃球打量着他。
便是叶风，也被焚冰这种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他看着那张冰雕玉琢的俊美脸孔，心中暗想是不是这个人就不会有其他的表情。抑或是，真的有会让他露出其他表情的人么？
“想问我什么？”叶风不得不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你是谁？”焚冰问的很直接。
“叶风。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我早就说过的吧。”叶风说。
“你不姓叶，因为你拥有灵媒之力，你一定是夜族之人。我去书库翻阅了过去几十年间的夜氏族谱，所有夜姓之人的身份资料都在那里登记过，可那里面没有你的。”
“族谱里的人那么多，你查漏了也说不定。”叶风讽刺道。
“我不会记错的。”焚冰说，连表情都没有。
“是么。”叶风冷哼一声。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的父亲、母亲，都是什么人？”焚冰冷声质问。
“就算我说了，你会信么？我说我是夜王的儿子，是你们至高无上的先王睡了某个魔族女人的私生子，怎么样？你们会不会废了现在的少殿下改立我为储君？哈？”叶风笑道。
焚冰的表情阴冷下来，是他动怒的征兆。
“一派胡言！”焚冰说罢，翻手在掌心结了一道印，瞬间让叶风只觉得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冻得浑身打颤。该死，差点忘了锁住他的封灵石是焚冰炼制的，他自然也可以用灵力控制它，这算是焚冰给他的惩罚吧。
叶风苦笑，其实他还真没说假话，但有谁会相信么？
身体的温度在持续降低，直到叶风冷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焚冰才收了手。
“我问你，你对他可是真心？”
叶风没有回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要说他最初接近重华的目的是单纯的、真心实意的这种谎话他说不出来，但是……会真的爱上他，这样的结果，谁又想得到呢？
见叶风不说话，焚冰最后的耐性也渐渐失去，眼里的温度彻底熄灭下去。
“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真是我的愚蠢。”焚冰说。
“同感。”叶风打了个冷颤回敬道。
“重华怎么会喜欢你？”焚冰抬高了声音，眼神恨不得要将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原来不当着重华面的时候你也会叫他“重华”的，而不是“少殿下”。叶风忍不住想借机挖苦焚冰两句，话到嘴边却满是苦涩，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重华，你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为你着想、对你好的人。
可是我，只有你而已。
“你笑什么？”焚冰皱了皱眉。
“我在想……他真的挺蠢的。”叶风说。
而我也是。他在心里这样说。
话音未落被焚冰揪住领子狠狠摔到了墙上，后背撞击在坚实的墙面上痛得叶风闷哼一声弯下了身子，连连咳嗽了两声。焚冰怒视着他，薄唇抿起，好像在抑制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沉默了半晌，焚冰终于开口了，“刚刚长老院那边下达了对你的裁决方案，很快就会执行。这一次你别指望有谁还能来救你……好自为之吧。”
焚冰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囚齤室内再度恢复了阴暗与死寂。叶风扶着墙壁站起来，半晌才喘匀了气，见几个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士兵在探头探脑地偷眼打量他，意识到叶风在看他们之后又赶忙收回了视线，继续尽职尽责地看守巡逻。
“我看司祭大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小子怕是命不久矣了。”
叶风听着士兵们压低的交谈声，不由地苦笑。
还以为能再拖两天的，居然到来的这么快。或许焚冰本想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如今也已经不可能了。长老院的裁决方案是什么，叶风不想关心，他只是……突然有点想念重华了。
分明很生气，怨他，恨他，却又抑制不住地，想他，念他。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被处决了么？
想到这里，笑容里的苦涩更深了几分。叶风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被关得太久所以才会胡思乱想。重华怎么可能知道？那个不懂得人心黑暗的家伙或许还在天真地想要替他求情。
已经晚了，夜族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远处再一次亮起了火光，叶风抬眼，看着面前盛装华服姿态高傲的女人，心想今晚来访的贵客还真不少。一个司祭大人还嫌不够，居然连夜族的王后都亲自登门了。
叶风本想装作无所谓地打个招呼，不过他发现，面对这个女人他连招呼都不想打。尽管对王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她罚自己关小黑屋，从那时候起叶风就不喜欢她，甚至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叶风有点怕这个女人，说不出为什么，尤其在她笑得婉约迷人的时候。
“王后殿下，这里是囚室，您还是……”
劝阻的看守被夜婉一个眼神震退，知趣地什么都不问退了下去。狭小的囚室便只剩下了几个人，夜婉，叶风，还有几个随夜婉同来的以面纱蒙面的人，应该都是夜族的灵能者。
夜婉打量着叶风，她的眼神，多少让叶风有点捉摸不透。
厌恶，嫌弃，憎恨，这些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好像还有一丝嫉妒？
“果然，你是她的孩子。”夜婉喃喃低语道。
不待叶风说什么，脸上已是挨了一记重重的掌掴，左脸上立即留下了一排红肿的指印。却见夜婉以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嗤笑一声，“都生了一张祸水的脸！”
叶风被突如其来打得有些懵，很快，又释然了。
他抬手擦擦嘴角的血，正过头来，继续心平气和地与夜婉对视着。叶风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害怕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了，年少的他还不懂为什么王后总是千方百计刁难自己和母亲，而现在，他懂了。身为女人，她可恨，其实也同样，挺可悲。
“这种事应该用不着劳烦王后动手，免得自降身价。”叶风说。
“哦？嘴巴倒是挺硬，看来是夜扬对你手下留情了，没让你吃什么苦头。”夜婉眼底露出阴狠的笑意，转而对身后的几人道，“把他给我架起来！”
几条灵力凝聚的缚灵索顿时缠住了叶风的手脚，将他吊起来架在了囚室的中央。
“你做什么？”叶风挣扎起来，但动弹不得。缚灵索是一种简单的灵术，对灵能者而言不难挣脱，但如今他全身灵力都被焚冰的封灵石压制，根本动都动不了。
夜婉从旁冷眼欣赏着叶风挣扎的模样，笑容变的幽幽的。
“长老院的那帮老家伙商量了这么多天，最终决定将你封住灵力终身监齤禁。这样一来，就算灵媒不能为我夜族所用，也不会落入到外人手里。不过我觉得，这样的裁决对你而言还是太仁慈了。你听说过的吧，那帮野蛮的魔族居然蠢蠢欲动妄图侵齤犯我灵界，他们还拉拢了叛徒沧烬，那个号称第一破咒师的家伙破掉了魔灵封印的第一重结界。如果封印被毁，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加固封印的方式，便是从外界注灵。但魔灵封印本是初代灵主所化，外来的灵力都会被排斥，无法被其同化。而你恰巧，体齤内流着跟初代灵主一样的灵媒之血。”
叶风睁大了眼睛，他想要抵抗，却是徒劳。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主持仪式的蒙面灵能者上前，用银剑刺破了他的手腕。血，顺着银剑的边缘流淌下来。与此同时，其他的灵能者吟诵起了不知名的咒文。
一圈血色的符文环绕在了叶风周围，恐怖的感觉蔓延全身。
痛，好像有千万只蝼蚁在啃咬他的血肉，所有的骨头都被一寸寸撕裂、揉碎。
冷，好像置身在冰寒深渊，所有的热量和生命都在源源不断地被吸走。
叶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种痛不欲生的折磨却仍然在持续。叶风希望自己痛昏过去，却还是在清醒地接受凌迟不会昏迷。抽灵的仪式持续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待到结束的时候，叶风已经面若死灰，浑身打颤，惨白的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无。
而主持毕恭毕敬地捧起那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金色灵珠，打算呈递给王后。
“还……给我……！”
虚弱无力的叶风嘴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嘶吼。
那双充血的眼睛，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狰狞而可怕。
好恨！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这些人！
强行抽走自己的灵力，再去注入魔灵封印来守护夜族的世代安宁！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被你们摆布？！
死！都！不！要！
在主持要把灵珠呈递给夜婉之际，叶风突然扑了上去，让人惊讶一个刚被抽空灵力的人居然还有意志这样做。灵珠被叶风抢过去攥在手里，众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的手心撬开，却发现金光灿灿的灵珠已经光泽黯淡，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
“他、他用魔气把灵力污染了，这颗灵珠不能再用了。”主持大惊失色道。
“你说什么？”夜婉变了脸色，神情难看到可怕。
她打量着被众人制服按在地上的叶风，笑起来，甚至笑得有点温柔，“我才发现，你跟你的母亲不一样。你不像她那样柔弱听话，居然这时候还敢跟我对着干……”
叶风没有说话，虚弱的他已经没有出声的力气。
但那双眼睛，依旧不屈地与夜婉对视着，好像胜利者般带着一丝嘲讽与鄙夷。
“我知道你想逼我动怒杀了你，可没那么容易。”
夜婉走上前，冷笑着拔下头上的鸾凤金簪，狠狠刺向了叶风的指心。
“啊啊啊——！”
十指连心，钻心的痛楚便是连已经痛得麻木的叶风也再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下，两下，三下……尖细的簪子从血肉中进齤出着。缓慢的酷刑，宛如刀剐凌迟。
终于，夜婉丢了右手已经千疮百孔看不出模样的叶风，接过战战兢兢的主持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满是血污的双手。
“放心，就算这只手废了你也死不了。灵媒之力会像人的血液和器官一样可以再生，虽然那个过程比较缓慢和痛苦……呵呵，你最好继续活着，活的久一点，等着下一次再为我们贡献你的力量。这也算是，偿还了我今日对你的不杀之恩啊。”
叶风没有回应，或者说，已经不会再有了。
“看好他，别出任何差错。”夜婉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随行人等，目光阴骘，“今晚的事情若是再多一个人知道，不管是谁，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夜·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