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飘舞的紫色雪

35、第三十五夜·暴走

　　“等等，前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黄沙？”

　　重华循着叶风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荒凉的大漠远处黄沙弥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地行进。待到尘沙中的事物渐渐清晰，他惊讶地喃喃低语，“是他们？怎么会……”

　　奔驰的战马，飘扬的王旗之上，烫金的蔷薇花标志在风中猎猎飞舞。

　　——金色蔷薇，夜族的象征。

　　叶风的神情骤然变的狠戾，狠狠攥紧了拳心。那一夜血染屠城的记忆重新浮现在眼前，这面光辉闪耀的带给他无尽痛苦与屈辱的皇家旗帜，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皇家铁骑……”格外低沉的呢喃，几乎是咬着牙一字字吐出。

　　在叶风几近要失控上前的同时，被重华拉住了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

　　两人对峙了片刻，叶风甩落了重华的手，扭开头，生气。

　　重华无奈，只得先撇开叶风清了清嗓子向对面的领军喝道，“来人可是夜大将军？”

　　“正是末将，见过少殿下。”不卑不亢的浑厚声音，马背上的人跨身下马，摘下了额上的头盔，露出一张久经沙场的刚毅脸孔，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右眼处一道寸许的疤痕。

　　正是皇家铁骑兵的领帅，夜扬。

　　重华曾听闻夜扬乃是父亲的旧识，两人曾一起战场打拼，出生入死，夜扬右眼的这道疤，也是当时舍身替父亲挡箭的时候留下的。后来天下太平，父亲顺利登基，感念昔日恩德册封夜扬为护国大将军，将皇家铁骑的最高统帅权交给了他，并赐予了他“夜”之王姓。在与父王同辈的元老级人物面前，重华虽贵为少主，也不敢怠慢无礼。

　　“敢问大将军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重华问。

　　“司祭的指示。”夜扬答道。

　　“焚冰……？”重华挑眉，但不好多说什么。焚冰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遇到原则问题从不会顾念人情。如今连皇家铁骑都出动了，连带护国大将军坐阵，看来母后已经从焚冰那里得知了自己擅闯禁地的消息，说什么也要把自己带回去。

　　但是……

　　重华看了看还在赌气的叶风，左右为难。

　　“风。”他讨好地叫了一声，叶风没理他。

　　重华只好上前执了叶风的手，被叶风甩开。重华锲而不舍地重新握住，又被叶风甩开。几次三番，叶风先受不了败下阵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干嘛？还不快跟着他们滚蛋！”

　　“那也要带着你一起嘛。”

　　“我不去！”

　　“那你去哪儿？告诉我我回头就去提亲。”

　　“……你！”

　　叶风瞪圆了眼睛，但面对重华那无辜的眼神满肚子火气没有发泄之地。气急败坏地给了重华胸口一拳，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好打在伤口上痛得重华脸色都变了。

　　“你、还好吧？”叶风赶紧去扶他。

　　“你果然是心疼我的。”重华狡黠地咧开了嘴角，让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叶风后悔莫及，又被重华牵了手，指肚在他的掌心里捏了捏，“所以，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离开我的。这一次，就听我的话。等我回去把事情办完我们就走，好不好？”

　　叶风默然，沉默良久之后叹气，任由重华拉着他了。

　　他发现自己总是很难拒绝重华的要求。

　　……恶劣的习惯。

　　成功说服了叶风，重华只觉得心情大好，立马有人牵马过来，“请少殿下上马。”

　　不用再徒步走回去的感觉真不错，重华翻身上马，伸手去拉叶风。

　　被叶风白了一眼。

　　重华笑笑，也不强求，转而对旁边的马倌道，“去再牵一匹马来。”

　　“大人这边请。”狗腿的马倌立即笑盈盈地凑过去，引着叶风往前走，待到与重华隔开了一定距离之后，满脸堆笑的马倌骤然变了脸色，高喝一声，“拿下他！”

　　刷——刷——

　　两把寒光闪闪的佩刀一左一右架在了叶风的脖子上。

　　叶风的面色微变，很快恢复了淡然，甚至无所谓地冷笑了一下。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自诩光明正大的夜族做出来的事。”他对同样震惊的重华说。

　　“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重华策马想要上前，却被几名骑兵挡在了后面。

　　“抱歉了少殿下，末将也是听命行事。王后殿下有令，此人来历不明，接近少殿下居心叵测，很可能是敌方派来的奸细，要我们把他押解回去审讯清楚。”

　　“一派胡言！他是不是奸细我还不清楚？！”重华怒道。

　　“那少殿下所受的伤又是哪里来的？”

　　夜扬的反问让重华无言以对，而夜扬转身喝道，“把他带走！”

　　“住手——！”

　　与重华的怒喝同时响起的，是那两个押解叶风的士兵传来的惨叫声。

　　只见两人仿佛散了架的木偶一般软绵绵地扑倒在地，这下子不仅重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叶风。高强度的灵力环绕在他的四周，好像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闪电光球。几个士兵见状挥刀去砍，刚一触到这奇怪的黑光球就觉得手臂酥麻，坚固的钢铁战甲尽数被震碎。

　　“什么情况？还不快去抓住他！”夜扬咆哮道。

　　“遵命！大将军！”一队铁骑兵闻言驱动战马高举起长刀向叶风嘶吼着冲过去，飞扬的马蹄带起片片黄沙。区区一人还敢叫嚣夜族最强的皇家铁骑！简直狂妄自大！

　　“不自量力。”叶风冷笑。

　　黑色的闪电光球在掌心汇聚，朝着迎面而来的一队骑兵掷了出去。

　　轰——！炸开的沙坑黄沙四溅，扬起十几米高的巨大沙瀑。不少冲在前面的骑兵被闪电直接轰成了焦糊的肉酱，还有些幸免的战马也受了惊，嘶鸣着摔下人来仓皇奔走，马蹄之下哀声连连。一时间小队骑兵死伤大半，惊得夜扬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片混乱之中，叶风伸手掐住了那个瑟瑟发抖的马倌的脖子。

　　“别杀我！我是被人指使的！饶命，大人饶命啊！”

　　看着那人求饶挣扎的模样，叶风勾起了唇角，“怎么？这就怕了？”

　　不待那人回应，叶风捏碎了他的喉咙，喷溅的鲜血飞溅一身。

　　叶风嫌弃地丢下马倌的尸体，黑色的闪电汇聚成的风暴覆盖了头顶的上空，呼啸而过的飓风好像末日重现的画面。再看站在风暴眼中心的黑发少年，衣冠整齐，神情淡然，好像优雅的高举黑镰的死神。那一金一紫的异色双眼，化为了吞噬所有色彩的幽黑。

　　“灵媒之力……”重华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那日他在王城感受到的瞬间毁灭方圆百里的可怕力量。

　　只不过为何这夜族的灵力中夹杂了厚重的魔气……

　　“怪物！这就是个怪物！”“我的马！居然不听使唤了！”

　　便是训练有素的皇家军队，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和恐惧。所有待命的战马变的躁动不安，有的甚至违背主人的命令发起癫狂。

　　“蹂躏弱者的时候，感觉很爽么？”

　　与众人的慌乱不同，叶风却在笑，笑得肆意张狂。

　　“你们……全都去死吧！”

　　“风——！”

　　挡在面前的白衣人影，让叶风的神色一滞。

　　他冷着脸，挥掌把重华打开，“这不关你的事，让开！”

　　分神的同时小臂上中了一箭，叶风恶狠狠地咬牙，把箭拔出来丢了出去。

　　他看向面露担忧想要上前的重华，以眼神制止了他的行动，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我本以为我可以为了你放下某些东西，但我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别杀他们！”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总而言之，先住手……啊！”重华想说什么，却在靠近叶风的同时被具象化的黑气重重地撞在胸口，新伤旧伤全裂开了，眼前发黑，痛得厉害。

　　“都说了要你滚！”叶风的脸色大变，焦躁地怒吼道。

　　“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子。”重华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息道。

　　“你不懂——呜……”

　　叶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恨恨地看着射中自己的冷箭，蔓延的冰华彻骨无比。

　　回过头，后方的马背上，银发的男子冷冷地看着他。

　　“啧，不愧是灵界的第一封印师……”

　　叶风强笑道，嘴角滴下血来，周身的灵护也消散无形。

　　“趁现在，拿下他！”焚冰催促道。

　　重华却没有动，他看着叶风，叶风也看着他。仿佛一头负伤的困兽，红着眼睛。

　　凶狠，倔强，而又无奈悲凉的眼神……

　　叶风猛地推了他一把跑掉了。

　　焚冰的眉头皱起，顾不得指责重华策马越过他，对还在愣神的士兵们喝道，“还不快追？他中了我的封印，跑不远的。”

　　“是！司祭大人！”

　　那几人很快追上了叶风，将他压在地上按住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副长相诡异的手铐。看到手铐的同时，叶风的挣扎变的剧烈，但还是被铐住了双手。再也没有一丝气力的叶风趴在地上，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这是用封印师加诸咒法炼制的符石所打造的灵器，寻常人触到灵力便会被灵器封住，专门用来对付那些难缠的灵能者叛徒。

　　“你居然用了封灵石？”重华惊道。

　　灵力被封虽不至于致命，但也会压迫人的呼吸和五感。

　　不会死，但会让人生不如死……

　　“不用封灵石，这里还有几人能制住他？你，还是我？”焚冰冷声反诘，吩咐道，“把他带回去看好，其他的事情，待回头见到王后再做打算吧。”

　　“等……”

　　“少殿下请不要再添乱了。”焚冰打断了他。

　　听出了这是焚冰在为自己刚才袒护叶风放走他的不满，重华只能苦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昏迷的叶风丢进车里，开始往风华城进发，突然觉得心里五味尘杂。

　　或许叶风有句话说得对。他真的，太天真了……

　　“出动皇家铁骑抓捕叶风是你向母后提议的。”重华问焚冰。

　　“是。”焚冰没有否认。

　　“在人界那时候你就处处提防他，甚至暗中用灵蝶监视他的行踪。你让夜扬先假意降低我的戒心，再趁机分开我们把叶风带走。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冰霜般清冷的面容上不见分毫表情。

　　“焚冰！”重华抑制不住地抬高了声音，愤怒连带伤势让他的脸色难看无比。重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正眼看他，“趁我还没有拿少殿下的身份惩治你之前，从我的面前消失！”

　　焚冰的嘴唇几近未觉地颤动了一下。

　　这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重华对他说过的最重的话。

　　良久，焚冰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脸，连带所有的喜怒哀乐也一并被冰封了起来。

　　“遵命，少殿下。”他说，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