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飘舞的紫色雪

32、第三十二夜·恨与叛

　　位于魔界与灵界交汇处的魔灵封印，历来为夜氏一族的禁地。

　　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当年灵主和魔尊的旷世对决让此地充满了戾气，乃是不详之地。有人说这是初代灵媒牺牲自身守护的场所，贸然闯入是对先祖的大不敬。也有人说在封印深处埋藏着当年魔尊战败时遗落的神兵，是为了防止有心人觊觎。

　　总而言之，尽管各种传闻很多，但魔灵封印却是断然没人敢靠近。据说曾经有富商招募了一支个个身怀异能的佣兵团进入封印一探究竟，想要找到藏在深处的宝藏，却是有进无出，一行十几人竟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从此这里再无人问津，连带方圆百里也人迹罕至，一片荒芜景象。

　　“我们到了。”重华说，俯身将怀里的人轻轻靠在一块风化的岩石上。

　　由于魔灵封印周围皆是荒漠，重华只能找附近居民租用专门在沙地里行走的驼兽。但当越靠近封印，连这些驯服乖顺的坐骑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任凭人怎么驱赶再也不前进一步。

　　无奈之下重华只好下来徒步，十几里的大漠他抱着叶风硬生生地走了下来。但这样却依旧抵挡不住叶风身体衰竭的速度，只见他形体枯槁，气息奄奄，若不是那双眼里还存有一丝微薄的光亮，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是死人了。

　　“要不要休息下？”重华问。

　　“这话该问你才对，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叶风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起码还有打趣他的心情让重华暗舒了一口气。

　　“来过这里么？”叶风问他。

　　“没有。”

　　“看来你果然很听话，少殿下。”叶风嘲讽道，引得重华微微蹙眉，握了他的手正色道，“都说了叫我重华，你也叫我少殿下，我会生气的。”

　　叶风没应声，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光芒缭绕的封印，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在发呆。他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好了，你回去吧。待会进入封印内部，我一个人就行了。”

　　“你又逞强，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我哪可能丢下你？”

　　“你来了也帮不了我。”叶风固执地说。

　　“固执。”重华弓起手来敲了他的脑壳，“信不信我再把你抱回去？”

　　“……”

　　两人对峙了片刻，叶风叹了口气妥协道，“随便你了。”

　　说罢他又看着封印的入口，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仿佛前方的事物让他感到害怕。

　　“你还是什么都不问我么？”叶风突然问，语气平静而又冷漠。

　　“我说过，你要是想，会告诉我的。”重华说。

　　“你真傻。”

　　“又不是第一次被你说了。”

　　重华握了叶风的手，淡淡的温暖沿着掌心传递，“我跟你一起。”

　　两人牵着手进入了魔灵封印内部，重华不由地戒备起来，传言这里是让人有去无回的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但叶风却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看他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由地笑了，“放心吧，别这么紧张。这里没有机关，也没有陷阱，我曾经进来过这里。”

　　“你进来过？”重华惊讶。

　　“啊，很久之前了。”叶风继续往前走，脚步在空寂的空间里尤为清晰。他突然踩到了什么，举起火把一看居然是个骷髅头，而再往前看又有两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

　　“这些人是……”

　　“那个佣兵团里的人吧。”叶风的语气丝毫不显吃惊。

　　“他们是怎么死的？”重华狐疑地问。

　　“自相残杀。”叶风的口吻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他们最后貌似真的在最深处发现了宝藏，可惜，所有人都想吞吐财宝开始暗中算计，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呵。”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你在回收那些灵器的时候，由它们引发的人命不都是这样么？人的欲望，是最可怕的东西。当然，这也是魔灵封印之所以成为禁地的原因。这个空间，能够将人内心的欲望无限扩大，尤其是那些不可见人的阴暗面。贪婪、愤怒、嫉妒、憎恨，不管它是什么，都可能让你迷失自我，成为欲望的奴隶。”

　　叶风停下来，用指尖戳了戳重华的胸口，“真正的魔鬼，在这里呢。”

　　“叶风……你没事吧？”重华只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当然。”叶风扭头甩下重华，继续往前走了。重华不好多问，只好默默跟上。他总觉得现在的叶风跟他认识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也许这才是叶风，有着黑暗本性的他。

　　再往前走，空间变得开阔起来，前方似乎是一座祭台。

　　叶风在祭台面前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端详着躺在那具冰棺里的人，或者说，他自己。因为禁术的缘故本体的生长速度要比正常人缓慢，使得原本二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由于长期没有活动和冰封的缘故，黑色的发已经长得很长了，一直垂到脚踝，铺满冰棺好像深海里悬浮的海草，细密而柔顺。皮肤和嘴唇看上去异常苍白，有种病态的美感。

　　“这是……”

　　“我的本体。我把它封存在了这里，很万无一失对么？”叶风说，看着满脸惊讶的重华，忍不住笑起来，“有这么惊讶么？看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嗯……有点，我没想到你长得……这样子。”

　　“什么样子？”

　　“风华绝代。”重华认真地想了想说。

　　叶风翻了个白眼，这么恶俗的形容，不过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重华的时候用的好像也是这么个恶俗的形容词。仔细看来他和重华真的有几分相像，毕竟是兄弟呢。

　　“我要换回本来的身体。”叶风说。

　　“不躲了？”重华反问。

　　“没必要躲了，反正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叶风看向重华，眸底掠过一丝深邃幽暗的光芒，但转瞬即逝，“你愿意帮我么？”

　　“告诉我怎么做？”

　　“我现在的这具身体不足以维持引渡灵魂的灵力，需要从外界注灵。但注灵损耗的灵力巨大……”

　　叶风没有说完，重华已经摆手制止了他。

　　重华闭了眼睛，凝聚心神，一枚金光璀璨的灵珠汇聚在他的指尖。所有成年的灵能者皆能以自身灵力凝聚成灵珠，里面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好比上古神兽的内丹一般稀有珍贵。

　　“拿去。”重华说，因为灵力的大量耗损而脸色有些难看。

　　“这枚灵珠有你一半的灵力。”

　　“那又怎样？”

　　叶风被重华的反诘一时哑然，他抓起灵珠，向后退了两步。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带我来这里么？这里的空间是与外界隔绝的，不管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知晓。就算随你来的那些人快马加鞭地回王城通风报信，他们要赶到这里，也需要些时日。呵呵，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做完想做的事情了。”

　　“你想做的事情……”

　　“哈！”叶风笑了，笑容令人陌生，“比如说，让你死在这里。”

　　重华一怔，周围的场景变换了。他意识到这是因为叶风取了他灵珠的缘故，所以他接触到了叶风的一小部分灵魂。这里是……记忆？由叶风的记忆所营造出来的幻象？

　　铁骑的声音，厮杀的声音，到处是火，是血，是大人的叫喊，孩子的哭声。

　　“殿下有令！杀无赦！”

　　“别让他们跑了！这里的人，只要是活着的，一个都别放过！”

　　在来势汹汹的皇家铁骑面前，手无寸铁的平民如刀俎鱼肉毫无反抗之力。不管是哇哇啼哭的婴儿，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或是身怀六甲的妇女。接连倒下的人，很快让这座原本和谐安逸的小镇变成了一座可怕的人间炼狱，大火肆虐，哀声遍野。

　　重华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在夜族的领地上也会诞生这样的惨剧？！

　　这不是正义，不是战争，而是……屠杀，赤齤裸齤裸的屠杀！

　　“求求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那是谁？那个女人是谁？看不清楚，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紫发的影子。

　　“虽然是魔族的，但真是个美人啊。”

　　“反正都要死的，不如死前让我们兄弟快活快活吧，嘿嘿嘿！”

　　士兵们淫齤荡的笑声和女人沙哑的呻齤吟，混杂在一起，刺耳，无比刺耳。

　　“妈妈！妈妈！放开她！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哎哟！你个小杂种居然敢咬我？！”

　　面前的景象开始散去，最后映入重华眼帘的，是一双眼睛。

　　崩溃的、绝望的、充满了憎恨与仇视的，紫色和金色交织的异色瞳眸。

　　“我恨你们！”

　　“夜族的这笔血债，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嘶哑的吼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重华从幻境回到了现实。

　　他的面前，是已经长大了的与回忆里稚嫩的少年如出一辙的脸孔，看着他，用那双异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叶……”

　　话未出口，锋利的剑刃已经刺入了血肉。

　　痛……！可所有这些，都抵不住那握剑之人眼底的恨与憎。

　　“痛吗？”

　　叶风反问，将刺入重华胸口的剑又往深里刺了几分。

　　“可这种痛，远远不及我曾经受过的千分、万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强齤暴了我母亲又逼死了她，我不得不用借尸还魂的禁术来躲避追杀。每当转移灵魂时经历那些可怕的痛，我会安慰自己，没关系，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比我更痛。这是夜族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叶风的表情狰狞起来，他猛地拔出剑来，狠狠又刺了下去。

　　“所以，你知道有多少次我想杀了你么，夜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