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61、第 61 章

　　赵楼宴没想到他在家里时连自己的房门都出不去，进了医院后反而能到处跑了。

　　他不知道李朔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天天除了带他出去吃饭兜风看夜景聊聊天什么都不干，赵楼宴简直快怀疑他根本就是个赤脚医生，在讹他哥的钱了。

　　赵楼宴就这么好吃好喝地在医院住着，期间赵楼英去看过他一次，兄弟俩毫无意外地不欢而散。不过赵楼宴终于想明白大哥根本就是想换个地方关着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赵楼英等得了，赵楼宴却耗不起。但两个保镖连他上卫生间都要跟着，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逃。

　　这天，赵楼宴病房里在看书时，又有人来看望他了。

　　“二少爷，太太叫我看您来了。”

　　“光义？”赵楼宴诧异地看向他的小跟班，后者把慰问品往餐桌上一放，眼圈跟着就红了：“二少爷，你瘦了好多啊，你伤好点了没。”

　　赵楼宴到香港之后几乎就没见过他，光义是自小就跟着他的，连去法国都把他带着。赵楼宴想到大哥对他和伊利亚的来龙去脉掌握得一清二楚，多半就是光义的功劳。

　　“你跟我大哥打小报告，还敢来见我？”

　　“冤枉啊二少爷，我对您那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呐，虽然我一早就知道您和那个伊利亚先生关系非同寻常，但我可半点没向大少爷透露。”

　　赵楼宴见他就差指天发誓了，心道按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说谎，但还是气道：“你早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那个……就是有次吧、我出去买菜，忘记带钥匙就回家拿，然后就看见他跟你在客厅那张桌子上……那个……” 光义磕磕巴巴道，根本不敢看赵楼宴的脸。

　　“闭嘴！”赵楼宴低喝道，脸上青红不定。

　　“还有一次在沙发上……”光义的话硬生生被他家少爷瞪了回去，天知道那画面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尽管他看了个囫囵就赶紧跑了，但他家少爷被人压在身子底下那个……那之后只要伊利亚来，他就生怕上演活春宫，绝不在那屋里呆了。

　　“去把窗户打开。”赵楼宴道，等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才问：“我妈怎么样了？”

　　“每天都念叨你，完了就哭。”光义忍不住劝道：“二少爷，你就听大少爷的话认个错服个软吧，等你再结婚生个孩子那还不是什么气都消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赵楼宴冷眼看他，“你要真想帮我，就去把门口那两个门神摆平了。”

　　“少爷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光义哭丧着脸道。

　　“那还不赶紧滚。”赵楼宴心里憋得慌，不耐烦地吼道。光义讪讪起身，边走边咕哝：“少爷的心肠怎么变得这么硬，跟以前真是变了个人似的……”

　　“回来。”

　　光义背影一僵，以为自己说坏话被听到了，谄媚地笑道：“二少爷……”

　　“我要你去做件事。”赵楼宴拿了笔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写在纸上撕下给他：“你回去之后就打这个电话。”

　　“这是伊……”

　　“嗯。”赵楼宴打断他，他担心门外监视他的人会听见，特意压低了声音。光义也跟着悄声道：“可是我打通后要怎么说？我法语也不灵光。”光义的法语就是个三脚猫的水平，赵楼宴沉默了片刻，道：“你就说我一定会去找他。”

　　光义急道：“二少爷，你当真……”

　　“去吧。”

　　光义知道自己没那个分量劝他，只好道：“知道了，我一得信儿立刻就来找您。”

　　光义走后，赵楼宴叹了口气。他心肠硬吗？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个不顾父母不明是非，一心要走歪路的逆子罪人吧。但他真的无法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每每午夜梦回，身旁冰冷的温度都在疯狂助长心中的思念。他早就预料到他们的爱情会让家里痛心，因此再多的责难他也无话可说。

　　“楼宴，今天王医生来给你拆线了。”李朔风敲了敲门，进来时看到赵楼宴的表情，问道：“怎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有哪件事值得我高兴？”赵楼宴淡淡道，随即蹙眉。李朔风不是他抱怨的对象，他讨厌在别人面前这样示弱般泄愤。

　　李朔风挑眉道：“我记得你简历上的自我评价写着积极乐观，没想到楼宴也会撒谎。不过也解释得通了，性格乐观的人怎么会去学文学这种敏感度极高，不是剖析自己就是剖析社会的学科。”

　　“你这算行业歧视吗？”赵楼宴躺回病床上，解开衣服让王医生查看伤势。

　　赵楼宴最严重的两处伤在大腿和锁骨。丑陋的肉红色的伤疤横亘在皮肤上，缝线揪着皮肉，狰狞可怖。王医生拿着剪刀镊子开始一点点把缝线剪开，李朔风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问：“还疼吗？”

　　赵楼宴摇摇头：“还行，就是有点痒。”他心想他爹揍起人来比伊利亚那个将军爹可差远了，他当时怀着赎罪的心情跪在地上没躲，父亲那两刀结结实实挨在他身上，顿时血流如注，她妈妈当时就吓傻了，要不是她拼了命地护着，说不定他真被爸也砍死了。他看得出来，那时他爸是真想要他的命。

　　赵楼宴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他害得他爸百年之后去不了西天极乐和佛祖说经了。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头等大事，难怪要气得发疯。

　　“痒就说明在长新肉，千万不要挠，等它不痒就长好了。”王医生很快把线都拆掉了，又涂了药重新包扎，叮嘱道：“不要剧烈运动，伤口不要沾水，注意休息，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谢谢王医生。”赵楼宴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见王医生已经走了，李朔风却还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李朔风似乎就等着他问，立刻笑得如沐春风：“我最近发现一处海滩，日落的时候特别美，我带你去看？”

　　赵楼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对李朔风已经没有了开始的盲目抵触，他是个很出色的解说和导游，但刚刚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哄小孩。

　　似乎看破他的心思，李朔风解释道：“我在香港没什么朋友，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你。”

　　“你可以带你的太太一起欣赏美景。”

　　“我刚离婚。”李朔风轻描淡写地道：“想换个心情所以才回国的。”

　　“……”赵楼宴没想到会无意戳到地雷，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李朔风笑道：“我们是和平离婚，分开之后彼此都松了口气。你不用觉得抱歉。”

　　赵楼宴扭过了脸，否认道：“我没有。”

　　“现在你没理由拒绝我了？”

　　赵楼宴被他的语气激得头皮发麻，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朔风果真带着他去了一家私人海滩，水面上还停了一艘游艇。此时正是涨潮的时候，蓝色的海水一波又一波漫上细白的沙滩，深色的水纹浸入细沙中，还未湮没就被又一波冲上来的潮水打湿。

　　“想游泳吗？”李朔风兴致勃勃地问，一边径自开始宽衣解带。如今已是初夏，尽管风不冷，但将近入夜的海水还是很凉的。李朔风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不等赵楼宴回答便赤条条地一头扎进海水中，跟平时精英文雅的样子全完不同，矫健得像一尾鱼。

　　赵楼宴脱了鞋坐在海边望向落日，目光变得悠远。他想起刚在巴黎念书的时候，他和伊利亚最喜欢在学校附近的湖边见面。伊利亚是个游泳健将，更是个捕鱼能手。每次两人玩累了食物都是他来解决，而自己只要带上各种各样的酱料就能吃上鲜美的烤鱼。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耳边冷不丁传来李朔风的声音。“看来带你出来是对的，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赵楼宴刚才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才发现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李朔风早就已经上岸了。他换了棉衫长裤，旁边的水桶里只有一两条小鱼小虾，显然是李朔风的成果。

　　“我们就吃这个？”赵楼宴板起脸怀疑地问。

　　李朔风显然并不擅长捕鱼，最后他去跟住在海边的渔家买了一些，然后找了个避风处架起篝火。

　　两人各自盯着烤架上的鱼，只要李朔风不说话，他们之间就一直是沉默以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没有遇见彼此的话会是什么样？”李朔风忽然开口道。

　　赵楼宴瞥他一眼：“我以为李医生是个现实主义者。”

　　李朔风笑了笑：“很多事情的进步都是基于假设。我想你应该也想过，如果没有遇见那位维利斯托夫先生，你会继续留在巴黎留学深造，你这么聪明，按进度今年就能提前毕业，无论是留校当一名老师，还是回国发展都前程似锦。之后你会和一位优秀的女性结婚，养育几个出色的儿女，父慈子孝家庭和睦，你的父母都能开心地多活好几岁。”李朔风极具说服性地看他：“难道在爱情面前，楼宴，这些真的都如你所想得那般微不足道吗？”

　　赵楼宴别开眼：“你不必和我多费口舌。”

　　李朔风叹息一声：“楼宴，那位伊利亚是你的初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