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39、笑渐不闻声渐悄（上）

　　笑渐不闻声渐悄（上）

　　雷帝的棺椁被人从魔界送了回来，同时一直被严密封锁的阿修罗被俘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风似的传遍整个天界，一时之间好似山崩地裂，海啸狂风般席卷整个天界。所到之处几乎人人垂首，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雾。炎帝得知儿子被俘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东领的哭嚎声像是隐动在云层深处的雷雨，压抑得整个天幕都变得灰沉沉的。雷帝的灵堂前跪满了人，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雷廷低着头，跪在长子的位子上迎送宾客。次子雷炎斜斜地坐在哥哥身后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从面前走过的人，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雷廷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谢谢”，也记不清听到过多少句“节哀”。人们在他眼前称颂着父亲生前的英勇、果敢、忠诚……所有可以想到的溢美之词。可在他听来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令人心生厌恶，扶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地收紧。

　　“有客到！”

　　在祭礼的高声传送中，西北二位领主约好了似的齐齐出现，他们奔到雷帝的灵位前，跪在地上扯着脖子哭喊，捶胸顿足地哭叫着送别“老友”。有谁知道那看似悲恸的哭声中有几许是发自内心？陪同领主前来的逐电偷眼看着这场闹剧，忍不住想起龙芷那双金色眼眸里的不屑和经常挂在脸上的轻蔑冷笑。如果她在这里，一定又会像以前一样冷笑的吧……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厚重的云层中突然透过数道金黄，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一辆闪动着灵光的云车穿破云层急急驶来。雷廷抬眼，认请是守天殿下的云车，他赶紧站起身来迎出殿外。云车还未及停稳，守天殿下便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之急差点儿跌倒。他一身素白，甚至以子侄的方式戴了孝。他不顾行礼的人群也没有答理雷廷，而是几步奔到灵台前以手抚案，泣不成声：“雷帝……雷帝……我真的不敢相信……您……您就这么走了？！……以后……谁来给我忠告……谁来帮我……谁来帮我呀？！……雷帝呀……您让我一个人如何面对困境……如何解救危难………”说到动情之处，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案几之上，竟是滴滴血红！他的举动大大出乎众人意料，雷廷也显然对眼前的情形估计不足，他怔怔地看着守天哭了半天。守天哭着哭着居然单膝了下去！吓得大家赶紧跟着跪了一地，悲泣之声瞬间如雷鸣般不绝于耳。

　　“不能让殿下这么哭，会伤身子的。”北领领主小心翼翼地凑到雷廷身旁低声道。

　　雷廷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奔过去搀扶守天。“殿下，殿下，您这样让属下如何自处啊，快快请起……”搀了几次，守天这才一面抹泪，一面半推半就地站起来，坐到椅子上。

　　雷廷等守天坐定，重重地跪在他面前，以头抵地，哑声哭道：“属下代表东领上下，请殿下祭灵之恩！”守天指尖一挑，雷廷和在场的众人均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地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想跪都跪不下去。

　　而后，守天望着雷帝的遗像，满怀感慨地说：“雷帝素有战神之名，如今却……”他说不下去了，悲泣之色溢于言表。他停了几许：“逝者已去，东领却不可一日无主，雷帝的英名也不能就这么断送了。雷廷，从今天起你就是东领领主，袭雷帝之名。”

　　“谢殿下隆恩！” 雷帝的家人闻听，再次齐唰唰跪了一地。

　　守天略略点点头，然后走到雷炎面前。他弯下腰拉起雷炎的一只手，语气和蔼地说：“雷炎，你受伤的时候我帮不了你……现在，我赐你世袭东领元帅，终身享受元帅待遇。”雷炎说不出话，眼角滚落几滴混浊的泪。

　　“殿下待臣下全家恩重如山，东领上下定当死报以效犬马！”雷廷跪行至守天驾前。守天扶起他，缓步走回座位，浓紫的眸子里滑过一抹不意察觉的笑意。刹那，净化之雨在守护主天弹指之间，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无论其他地方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亦或是电闪雷鸣，天主塔的所在却永远与这些无缘。这里的天永远是那么湛蓝、那么高远。几丝淡淡的浮云飘在空中，偶尔抚过发间的风带过些许清凉。精灵们的蝉翼在丝绒般的夜空下依然熠熠生辉。

　　守天殿下的房间里，身着“七紫仙”长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正陪着他下棋。数盏永远不会熄灭的水晶灯摇曳在半空中，光影交错间流动着淡淡的清香。守天行了步棋，然后支着腮等对方回招，目光却落在门口左近。

　　“七紫仙”回了一步，守天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棋盘，露出个令人目眩的微笑，“这么着急就用杀招？要知道，缺少全局观和没有耐性可是下棋的大忌……” 手里的羽扇轻轻抚过“七紫仙”的前额，带过股好闻的清香。

　　“七紫仙”好像微微笑了下，他答非所问：“殿下，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我有的是时间……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总有人先熬不住……将军。”说话间羽扇轻动，棋子便像得了指令般缓缓移动至指定位置。“七紫仙”怔了下，皱着眉死死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正在这时，侍从进来通报：“新任雷帝求见。”守天略带挑衅意味的扬了扬眉尖，露出个正中下怀的轻笑。 “七紫仙”闻听马上识趣地站起身，行礼后消失在房间的暗影里。

　　雷廷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守天殿下……臣下求殿下主持公正！”他脸涨得通红，面颊有点儿抽动，浑身上下散发说不清的怒气，连水晶灯被冲得摇摇晃晃的。

　　守天瞥了眼有些摇晃的水晶灯，淡淡地问：“你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只要是天理所在，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慢慢说。”好事的精灵开始聚在窗外，瞪着五颜六色的小眼睛向里张望。

　　“殿下，求殿下将挑起是次大战的真凶绳之以法！求殿下正见！”

　　“你是说那个魔女……”

　　“不！这根本不可能！明眼人都清楚，区区一个魔女怎么可能胆敢行刺殿下？！她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求殿下明查！”雷廷在吼，吓得聚在窗外看热闹的精灵“忽”的逃开，复又聚拢来，像一片流动的光影在窗外徘徊往复。

　　“我们并没有证据……”

　　“还用什么证据？！”雷廷未加思索地打断守天，他抬起头撞上后者平视自己的目光。雷廷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压低声音接着说：“她是阿修罗的私宠，这是所有天界人都知道的事实。如果仅仅是个私宠也就算了，她还是阿修罗的副官，可以随意出入南领主宫！一个魔族居然可以随意出入天界主宫，您不觉得这有些特别吗？还有，我弟弟雷炎，就是被他们南领的人，被阿修罗的妹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堂堂一个东领王子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我父王……”雷廷哽咽了，泪光在他眼里浮现，“您不是要证据吗？您请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从地上跳起来冲到离守天几步远的地方。可能是突然又意识到不太合礼节，他后退几步，复又跪下将手里的纸张高举过头，“殿下明鉴！”

　　没看到守天采取任何动作，纸张便轻飘飘地浮上半空，一一在他眼前展开。看过几页之后，守天的眉头皱了起来：“雷帝，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想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