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19、 料峭春风吹酒醒

　　屋外的雪渐渐停了下来，太阳在云层的挤压下，勉强留下一抹金黄，便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龙芷缓缓睁开沉重的眼，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丝丝离离的灼痛，脑袋也昏沉沉的,就窗外连那抹微亮都显得刺眼。她抬手遮住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龙芷，你醒了？”一直坐在床边的凝听到龙芷吸气的声音，凑过去伸手去试龙芷额头的温度。龙芷微笑着看着一脸担心的凝，他冰凉的气息喷在脸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凝的眼睛，青岚给予凝的眼睛是那种很深很深的绿色，像两汪幽深看不到底的潭水。有点儿像幽谷的水……龙芷挂上习惯性的冷笑，摇了摇头。她想要坐起来，却被凝挡腰抱住。

　　“不可以，你不可以起来……疾风说让你好好躺着的……”

　　“我没……”

　　“不可以！不可以！”凝大声叫着，随即整个人扑到龙芷怀里，双臂紧紧环抱着龙芷：“不可以……你不可以起来……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受伤，我不想！所以，不可以……”

　　这种被人亲近的感觉，被人关心的感觉，这种突出其来的，从未在龙芷心里驻足过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她怔住了。凝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身体僵了一下，当他抬眼看龙芷时，望着自己的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刚刚浮现的惊异瞬息为惯常的平缓所替代。

　　“我没事了。”龙芷轻轻拍了拍凝半透明的手，坐起来靠在床上。凝不放心，依然坐在床边，龙芷的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龙芷微皱着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疾风……他去哪儿了？” 龙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触感。

　　“他说因为刚刚的律动很明显，所以出去看看，说是可能会有天界的武将下来。”

　　没错，休莱姆的律动一定会被天界捕获，天界的武将不可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何况……逝羽只身离开天界，阿修罗不会，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一定会下来找她的，就算他不会亲自下来，也会派“南斗七星”中的谁下来……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附近才对……

　　龙芷想着，闭上眼感知四周的灵动，可能是由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无法正确判断方位。接连试了几次依然无果，无奈之下，龙芷睁开眼，翻身下床。可身体的虚弱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她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双膝一软，幸亏扶住凝的肩膀才没有摔倒。

　　“小心呀！都说不让你起来了……”

　　龙芷推开凝的手，这种关心总让她觉得很不适应。龙芷稳定了一下，慢慢走到逝羽跟前蹲下身，抓起逝羽的一只手，手指搭在她脉门上。脉搏很平稳，看来恢复正常只是时间问题。你可真是个任性的孩子，搞成这样全是拜你所赐……龙芷顺势坐到地板上，看着逝羽。要尽快把你送回去，真是麻烦……

　　“龙芷，是哪里不舒服吗？”听到龙芷的轻叹，凝担心地走过来，蹲在龙芷面前。龙芷抬眼，最后一抹阳光穿过凝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七彩的光晕。半敞的窗外依稀划过一缕微光，龙芷突然邪气地笑了。

　　“龙芷，你怎么了？”看龙芷盯着自己看，凝有些不解。

　　龙芷凑近凝的耳朵，吹着气说话：“我发现……你比街上的少年漂亮多了……凝……”

　　“什么……？”凝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刚想继续征询，却撞上龙芷暖昧无比的眼神。龙芷坏坏地凑近凝的脸，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腾”地涨得通红，本来半透明的脸庞像颗映着晚霞的水晶苹果般漂亮。看着这张不知所措的小脸，龙芷笑得愈发邪气起来。

　　“魔族果然顽劣地不可救药！”窗外有人冷冷搭话。凝吓了一跳，转身看窗口。说话的人身着嵌着红边的白色劲装，一头金色短发，一只手支在半敞的窗子上，另一只手扶着挂在腰间的长剑，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双淡青色的眼睛却剑一般直视着龙芷。凝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看他的装束……天界的武将？！疾风不在，龙芷现在的身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南斗七星的玉衡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龙芷示威似的将凝抱在怀里，头枕在他肩头，看着来人笑嘻嘻地所答非所问，戏谑的语气中搀杂着嘲弄。

　　南斗七星？凝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张开双臂挡在龙芷身前。玉衡和龙芷都怔了，后者拍了拍凝的头，“放心吧，他不是冲着我来的。”

　　“他是来接公主殿下的，没有必要在任务之外旁生枝节。”

　　清醒过来的逝羽得知阿修罗派玉衡带她回去，说什么也不肯走，死抱着门框大喊大叫：“我不回去！不回去！绝不！” 玉衡拿她没办法，求助地望向龙芷。龙芷习惯性地微扬唇角，突然一掌击在门框上。门框和抱着门框的逝羽“咣”的一声堆在了地上。

　　“你怎么可以出手伤了殿下？！” 玉衡始终未及，摆开架势要跟龙芷拼命。

　　“酒醒了就回去吧。”龙芷看都没看玉衡，伸手拉起傻坐在地上的逝羽。

　　“你和我一起回去。”

　　龙芷没有回答，放开了拉着逝羽的手。逝羽错愕地仰起脸，怔怔地看着她，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龙芷……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回去？……如果……如果你讨厌哥哥，你可以不去看他……可是，为什么要连我一起讨厌……为什么……我喜欢你，龙芷……呜呜呜……”龙芷看了她一会儿，默默低下头，伸手为她拭泪。我无法感觉你眼泪中的悲伤与痛苦，但我可以将这眼泪拭过，所以，不要再哭了。啊，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龙芷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个季节的南领应该已是姹紫嫣红，替我采一束花放在他桌前吧。”目送着逝羽和玉衡的身影消失在云层深处，龙芷低语，说着不可能有人听到的话。

　　此时在天界的阿修罗从梦中惊醒，他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是被什么挤压住的声音，又像是被包围了……又仿佛是落中手中的雷鸣一般，嗡嗡作响。明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听清。

　　是你吗，龙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