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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何当共剪西窗烛 ...

  •   “你这话说的太过了。”我轻声提醒他道,不料好似恰好摸到他的逆鳞上,他便不说话了,只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吃碟子里的桃片。
      “你不是说这东西下了毒么,你还吃?”
      他似乎真生气了,不再回话。阿钩也跟着拿了一片递给行戈,笑道:“这东西很少很少的吃,对人的害处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对于我们仙教之人,更有助长功力的效果。只有凤先生你不能吃。”
      行戈胆子大,乐见其成的接过来在我面前晃了一晃,一口吃了下去。
      我瞪了他一眼,他依旧笑笑。
      这事到了此处,便又像是入了死胡同,我也没有心情再探讨下去。便走出去吩咐药童给他们师兄妹二人准备住处。我这里的客房不多,恰好两间,他们都是远客不好怠慢,便让人将行戈平时的被褥搬到我房里,今晚和我将就。
      可惜晚上来的人不是行戈,是阿鸩。
      当时我还没想到,只是在案台前裱画,以为他是有事来找我,但他进来也不同我说话,只在外室的榻上坐着。我琢磨着今日惹到他了,便只同他打了声招呼便继续裱褙,等我把木板竖起来晾干的时候,他还在外室的榻上坐着,动作与方才刚进门的时候竟也没有多大的变化,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我隔着屏风问他道:“找我有事?”
      见他不说话,身子也不动,我便又喊了一声。
      “阿鸩。”
      屏风上的黑影晃了晃,原来他竟在打盹。
      “阿鸩找我有事?”
      他摇头醒神,过了一会,答道:“行戈让我今夜过来跟你睡。”
      “……”
      我本在剪灯芯,听到他这话,手不禁抖了抖,咔嚓一声把灯火给剪没了,屋子里暗下来一块,灯火不足,影子投的模糊了许多。他是习武之人,对于风吹草动分外敏感,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头。
      “怎么了?”
      我将目光从灯芯上转开,对上他眼睛,他的瞳色原本很浅,染上一层灯火却成了耀眼的琥珀色,衬上雪白的睫毛,美的不可方物。我想起他今天早上说的话,他不是天生长成这个模样的,而是后天练功练的,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落下的病根。不过我想若真是如此,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走火入魔了。
      “中原人,都喜欢这样盯着人看吗?”
      这里没有旁人,夜幕已沉,收敛了一整天,在他面前也没能留下什么好印象,索性不再客套,我笑了笑,反问道。
      “在苗疆,就没有人喜欢盯着你看?”
      他果然答不上来,只将目光转开——我直觉这个人有些孤僻,出于一个同样孤僻者的直觉。他年纪比我略长一些的模样,个子也更高,坐着的时候看不出来,如今站在一起才凸现出来,我要看他必须仰起头。
      他神色很淡,总是难以看出喜怒,这样的人逗起来很有意思,但我今天决定放过他,转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行戈让我过来跟你睡。”
      “他人在哪?”
      “阿钩的屋子里。”
      “你不怕他轻薄你师妹?”
      “没关系,阿钩喜欢他。”
      我从来没有机会出谷,但师父却云游天下,除了画稿,书信上也会记载一些各地的风俗,苗疆的男女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那他今晚或许就要在阿钩房里睡了,你到他房里睡去吧。”
      “他让我今晚在你这里住下,顺便帮你驱蛊。”
      “刚才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没有找到下蛊的人,驱蛊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
      “非常麻烦。”
      “一定要驱?”
      “一定要,不然终有一日,你会死在它的手上。为什么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你?”
      我沉默了片刻,指着窗外的一支花影问他。
      “你猜那是什么?”
      “一朵花?”
      “好看么?”
      “我不知道。”
      “猜一猜吧。”
      他转头盯着看了一会,说:“那不是花影。”
      我叹了口气,将灯火重新点燃,他将窗栏推开,原本‘花影’对应的地方,只是一节拴着麻绳的木头。
      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容易让人讨厌?”
      他没回头,只是将窗户关上。
      “我知道。可是点不点灯,开不开窗,那都只是一节木头。明天天亮的时候,你从房间里走出去,看到的还是一节木头。”
      我向来很讨厌冥顽不灵的人,因为我对这种人总是毫无办法。
      “明天我带你去见她。”

      我说完这话就转身让药童帮我准备药汤沐浴,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话,我想长得漂亮的人大多这样嘴巴让人讨厌。
      我沐浴与寻常人不同,自幼加了些药汤进去,是一种疗养的法子,也习惯泡的久一些。等沐浴完,便是晾头发,这时候药童进来跟我说,外头新来的那位白头发客人还没走,我吃了一惊。
      我是无奈了,只能在里衣外头披了件玄底云锡纹的深衣出去见他。他正靠着矮桌上打盹,半梦半醒,那样子着实有些可怜了。世人总是很浅薄的,对于美好的事物难免要偏心一些,我也不能免俗,因而到喉咙里那句‘你怎么还没回去?’硬生生改成了:“把道长的床褥被子都拿出来吧。”
      药童进内室去拿东西,我将人摇醒,他无意识的瞪了我一眼,我没往心里去,只道:“把桌子搬下来,等会躺平了睡。”
      他困得有些厉害,乖顺的点头答应下来,这人不是一副冷淡固执模样的时候,倒是很有些讨人喜欢的。

      翌日用过早饭,我依约带人去拜访秦夫人,她喜水,住在仙迹岩附近,离落星湖有些距离。药童备下车马,阿钩和阿鸩都不习惯坐车只愿骑马,便只有行戈一人随我一道坐车。
      上了马车,他将帘子放下来笑问道。
      “昨夜怎么样?”
      我想到昨夜的事情,有些怪他,便道。
      “没有你逍遥快活,他一点也不担心你占他师妹的便宜,下次不用把人支到我房里来。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外人碰我。”
      他皱眉道:“连你身体里的蛊虫都能被驱除了,你这洁癖的毛病却是越来越重了。”
      “不习惯。”
      “算了,不说你了。”他口里这样说,脸上却写满了你这人真是没救了,我横了他一眼,他视若无睹,又道:“我只把阿钩当做妹妹,她还年幼,性子虽然也好,但不投我找双修对象的喜好。”
      我说:“那是最好,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姑娘都能给你祸害的。江湖上一贯有传闻,五仙教的人一旦惹上,便会追杀到天涯海角,叫你不得安生。”
      行戈道:“你这话说的过了,我此番去苗疆所见所闻并不都像传闻那样,这世上的事虽不尽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只凭传闻,就更算不上真了。以往不敢同你说这话,怕你难过,如今若能解除你身上的毒蛊,调养好身子,便也能带你去见识这天下的山河大川奇闻异事。况且便只说阿鸩,他也是真的大好人,他到中原来原本是奉命追查天一教的线索,却对你如此上心。”
      “你与他相交,他看在你面上罢了,说到底是我承了你的情。”
      “你这样想未免狭隘了,况且若只是为了买我的面子,他也不必亲自替你守夜。他是五毒教内的风蜈祭司,我的面子还没那么大。”
      “替我守夜?”
      “是啊,我只碰巧在他面前提了一句,你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他说是这是蛊虫作祟,他从小为修炼毒经心法,身染百毒,体质特殊,有他在你屋里就像是请了尊守夜神,寻常的虫蛊也不敢躁动。所以我才问你昨夜睡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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