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从梦境开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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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让我感觉天旋地转，我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却又像隔得那么遥远。
我踉跄着想爬起来，挥舞着胳膊，摸到了箱子的一角，我撑着箱子，慢慢站了起来，两条腿却在打颤。
红色的光芒外头从缝隙中漏进了这片黑暗的领域，我推着车厢的铁皮墙，终于找到了一处较大的裂缝，我咬着牙将裂缝扯开了一些，外头的空气和风扑面而来，带着硝烟的味道。
那个男孩还在身后微弱地呼救，但是我已经顾不了他。
“一切都是假的。”我再三对自己说。
我拼命从那裂缝中爬了出去，火光已经将整个夜空都渲染成了血红色，我将头仰得更厉害，看到了从远方如同乌云压迫而来的战机，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巨大的轰鸣声。
而身旁的火车已经全部翻在了脱离轨道的草坪上，部分车厢已经燃起了大火，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热浪扑腾的灼热，我隐约能听见人们的惨叫和求救声。这里是一片平原，肉眼可见的地方能看到城市的影子，只是已经在滚滚浓烟的笼罩下。
防空警报从很远的地方就传了过来，我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的男人在草地上蠕动，他的下/半身被掩埋在不远处的钢板下面，浓浓的血腥味让我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不对，这本身就是梦境，是假的……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看面前的场景。
只是身体的剧痛又像是不堪重荷的悲鸣，我的胳膊和腰腹都在流血，腰侧有一道非常大的——在车厢翻滚变形时被割裂的豁口，再大一些的话可能连肠子都会流出来。我的背部和胸口都是被撞击的淤青，脚踝也很痛，或许是骨折了，我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路。
“救我……”那个只剩下上半身的男子伸长了胳膊，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脚，他的嘴微微张开，在我朝他望去的时候又开始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副怪异的模样，分明是已经神志不清。
四周的火势大了一些，温度在逐渐升高，金红色的火星从地面渐渐抬升，飞往天空。因为血与汗水都流得很多，我有些体力不支，只能捂着伤口，向前挪动。
而那半个身体的男子的面孔渐渐灰暗了下去，他面朝夜幕，眼睛半眯，轻轻地咂巴着嘴，我顾不得他，只想着往远离城市的地方移动，只是爆炸声越来越密集，大有将一切都变成焦土的趋势。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炸弹于我身边爆炸之后。
我感觉身体被扯碎成了无数块——那种灼热的力量十分奇异，一瞬间眼前便只是如同白昼的亮光，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经被分裂成了大片的碎块，痛苦可能只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说不清是撕裂还是灼烧更令人不舒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便已经感觉自己被摊在了废墟之上。
这种感觉更奇怪了，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在地面，另一部分被黏在了燃烧着的车厢上，我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却没有再感受到疼痛。
我仿佛已经和许多东西都融为了一体，包括火车的一部分，泥土和烧焦的草。
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但是一阵激灵突然传遍了全身，我的腿抽搐了一下，就像在梦中坠落时的瞬间失重，我急促地呼吸着，睁开眼睛，彻底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
眼前是放大的眼睛，离我很近，瞳孔是淡淡的黄色，显得眼睛十分透明，仿佛是脆弱的玻璃珠。
但是一醒来的冲击力太大，我控制不了自己又抖了一下。
“不要紧张，慢慢呼吸。”陆园岛微微笑了一下，他支起上半身，离我远了一些，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感觉……”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被炸成了碎片……”
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能和我具体说一下吗？”陆园岛扶着我让我从床上坐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我梦见自己在去伦敦的火车上，那是一九四零年……正好是不列颠空袭的开始……”我停顿了一下，因为牙齿打颤得太厉害，我就像个哮喘患者，激烈翻滚的情绪让我无法将话说完整。
陆园岛将我轻轻揽入怀中，他的身体也是冰冷的，但却有一种清冽的、令人镇定的气息。因为有了支撑，我逐渐平静下来，而他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好姑娘……你很勇敢，不要怕，这只是梦而已……只是一次训练。”
“……我被炸成了碎片，”我继续断断续续地说，“但是还没有死去——或者醒过来，有很长的时间……我感觉，我感觉我和那个世界融为了一体……”
“你做的很好，”陆园岛说，“你做的很好，这个梦我给其他人试过，没有人能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身子依旧在发抖……但是我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情，而不是像之前那么废柴——被排挤在边缘，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都像是个多余的人。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池靖。”陆园岛抚摸着我的脸颊，因为他的手温度太低，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你一直给我太多惊喜，我就知道，当初冒险唤醒你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嘿嘿傻笑着，却无法从他的温柔目光中挣脱，他的眸子就像琉璃，随着光线照射角度不同仿佛能变幻色彩——当然以上只是我的幻觉。
“你们要卿卿我我到什么时候？”这次门又被伊莲娜一脚踹开，她挑着右边的眉毛，一脸嫌弃的模样。
而此时陆园岛的脸距我不过两指宽，我发现他的眼睛半闭着，因为距离太近，我能清楚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是银白色的，或许是他本身的淡色的缘故，走到哪里都带着冷冽的冬日气息。
我怀疑如果不是伊莲娜打断，可能他就会吻过来了，但是晃神间他又与我保持正常距离，只是手还握着我的手，在伊莲娜一脸“秀恩爱你们怎么不去死”的表情下，他悄悄地捏了捏我的手。
我猜想陆园岛可能是在取笑她而给我什么暗示。
伊莲娜施施然走到了我面前，满面沉痛地盯着我：“女人啊，说点好话就被勾走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红了，连忙将自己的手从陆园岛那里抽了出来：“我，我出去了。”
我说着就走向外头的书店，靠着墙，有些不安地搓着手。
其实我并不能太明白陆园岛的意思，他的举止过于暧昧，不知道是对我表示好感，还是只为鼓励下属。
没过多久，变装完毕的陆园岛也从地下室走了出来，他带着笑意的视线从我脸上飞快扫过，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又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掌。
“明天继续。”他压低声音说。
我的脸仿佛已经烧了起来。
“喂，你喜欢我们的陆园岛大人啊？”伊莲娜重重一拍惊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陆园岛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我不知道……”我结结巴巴说，“我没和现实中的人谈，谈过……”
“啧啧。”伊莲娜摇着头，“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那种工作狂。”
我一点也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我觉得伊莲娜总是有狂热化的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出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感情方面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笑料罢了。
“你啊，太年轻了，没什么经验，”伊莲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她点上烟，对着我吞云吐雾，“等你认识人多了，你就会觉得之前的迷恋只是一种雏鸟情节的依赖——过来人的感言。”
伊莲娜眯着眼睛，拍了拍我的肩。
“看来你的经验很多。”我忍不住讽刺道。
“那是当然，不过比起男人，”她冲我龇牙狞笑，“我更喜欢软绵绵的女人。”
我吞了口口水。
一直到下班，我都不敢再跟伊莲娜说话，说实话她看我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就像随时准备攻击的夜行兽，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晚上回到公寓之后，奚昭庭递给了我一个请帖。
那请帖做的分外华丽，烫金色的封面印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用花体写着：致池靖女士。
我拿着请帖，疑惑地看向奚昭庭，却意外地发现他紧绷着脸，显得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是——”
我喃喃地说，一边打开了请帖，发现上面写着“池靖女士，里昂桑切斯诚挚邀请您参加四十岁生日宴会，盼望您能到场。”右下方标注的时间是明晚的六点钟。
“里昂桑切斯？”我念着那个名字，怎么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前不久还在哪里听过？
“元首。”奚昭庭阴沉着脸说，“是元首。”
我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巴：“永恒之城的元首？！”
奚昭庭点了点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敬意，通过那张僵硬面孔的肌肉波动，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隐藏的厌恶的情绪。
他绷着下巴，从那烫金色的请贴上移开了视线：“明天的宴会不会很大，在前不久发生叛乱的情况下，五大家族注重还是安全，但是你明天，应该还是能见到很多人，包括松门越和加莱。”
我机械地点点头，实在是很不明白为什么元首——那么遥远而高高在上的存在会让我去参加这种宴会。
但是心里还是有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然而这种忐忑可能只是由于我已下决定参与陆园岛的叛/变，而五大家族就是我们需要清扫的首要目标。
“明天我会在你旁边，”奚昭庭望着我说，“不会有事的，元首可能只是对苏醒的人好奇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从梦境开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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