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不觉之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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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青衣的男子正扬起手臂送走一只杂点白鸽，清凉的目光温润如水，望了那飞走的鸟儿许久，直至听见车轮滚滚，回身向马车深深一揖，许久才直起身来。
车夫勒缰停马，檀平公主掀开车帘，露出正酣睡的谢道知，说道：“锦公子，本宫如约将你小弟带来了。”
谢道锦再次深揖：“锦，代谢家和欧阳家感谢公主。”
檀平公主受了他的谢，一时也不急着推醒谢道知，便唤车夫去一旁候着，招手让谢道锦走近些：“锦公子不必多礼，往后我们有的是互通有无的机会，说不定明日就要让锦公子帮本宫的忙了。”
“公主言重。”
檀平公主顿了顿，又道：“不必恭维本宫，如今最关键的是如何将起阿兄救出，锦公子可想出什么法子来了？若论本宫对父亲的了解，他若是一时心情好些，起阿兄一家即能性命无虞，可此生此世也要在绣衣使的监管下苍凉地度过了，这可不是锦公子想见的吧？”
谢道锦恭谨道：“是。”
檀平公主看出他并不想多说，可又想起几天前的雨夜里这个莽撞冲进她寝殿的青年一副狼狈却沉着的模样，便笑道：“锦公子与本宫已有默契，怎得还是如此戒备？本宫一介女流都敢背着父皇做下这些事，你一个男儿莫非反而害怕？”
“若公主真是一介女流而已，锦也不会选择擅长公主寝宫。”谢道锦平静地说，“太子殿下根基尚浅，明面上的人都已被陛下扣住，而唯一握有虎符也不在陛下手中控制的，只有孟小元帅一个人。”
“锦公子可不能这么说，阿枭儿虽被小元帅小元帅的叫着，可手上却是没有半分实权的，此时她在外是个好事，可现在若不清不白地回来，也不过是被父亲一起扔进大理寺的结果。呵，而且阿枭儿不是正被般若门追着么？想回来也是难事，或者不如说她根本不知起阿兄已被下狱，此刻最烦心的也不过就是被追杀而已。”檀平公主笑道，“锦公子选我，不正是看中我只是一介女流而已？”
“公主，锦……”
“本宫那两个弟弟是什么资质，本宫看得一清二楚。”檀平公主打断谢道锦的辩解，“本宫那二弟自出生便被比对着起阿兄长大，唯唯诺诺不敢自己做主，连他妃子一个枕边风都能吹着他走。而三弟是家中幼子，自幼娇惯地任性蛮横，刚愎自用是他的拿手本事，一向不得朝臣和民间的青睐。而本宫得陛下喜欢又有点本事，能得一时之用，可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便是手腕能力超群压下了那两个不成器的，便是陛下再怎么喜爱有加，便是有孟少枭开了先例，可这魏国上下也不会乐见一个女人登基为帝，只有再搬出起阿兄再用——锦公子，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打算的吧？”
谢道锦眉间轻蹙，不知该说是，还说不是。
说是，是因为几个世家最初正是如此设想的，说不是，世家们却从未期望过檀平公主能做成最关键的那一环，甚至挤掉二皇子和三皇子在魏帝心目中的地位，毕竟……一个女子，终究还是一个女人的。
孟少枭也和长公主李檀平不同。
檀平公口中异议，脸上却没什么异色，也许是早已习惯，也许是心中有数，又说：“本宫与世家在父亲眼底图谋一二，还是背负了不小的风险，之前仓促应下锦公子的提议，眼下也是深谈的时候了吧？”
“自然，”谢道锦颔首，“长公主想如何深谈？”
“当初是锦公子夜奔而来，也应该由锦公子来告诉本宫。”像是为了为难谢道锦一般，檀平公主面露笑意，手轻轻扶着马车一角微微倾身，目光毅然：“我想与锦公子在驸马府中深谈，锦公子以为如何？”
谢道锦为难道：“这，公主不是已经与宋仆射的长公子……”
“本宫于年底便会与宋翊成婚，锦公子以为那宋翊会是本宫的人，还是陛下的人？”檀平公主忍不住轻笑一声，连连摇头，眼中戏谑：“啊，锦公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夫婿人选，可锦公子以为，李檀平出了宫外还能只手遮天将驸马府打造的如同铁桶一样？还是锦公子舍不得那一官半职，连暂时当个赋闲驸马也不愿意？”
谢道锦额头微汗：“锦并不是此意，而是公主已与宋翊婚约在先，贸然悔婚，只怕对公主的名节和朝堂的……”
“住嘴！事已至此，锦公子竟还和本宫谈什么名节，当初擅闯本宫寝宫时怎么不觉得有损于名节，难道锦公子对德行的理解，便是让人知道和没让人知道的差别吗？”檀平公主恼怒地说着，一时控制不住，连一旁的马夫都在连连回头，十分担心这两人是不是起了什么矛盾。
“能否与宋翊解除婚约，本宫心里有数，能在魏国拖到二十有三，足以让锦公子和锦公子身后的世家稍稍放心了吧？”檀平公主双手交叠在双膝上，平静的说：“枕边人至少是知根知底的，对本宫和锦公子而言是最轻松不过的选择，不是么？”
谢道锦不顾僭越，抬头看向檀平公主那双清冷的眼睛，不禁深思，这个女人看似对自己的终生大事拖了又拖才迫不得已，可现在能轻易拿捏左右，却又让他看不太清楚檀平公主在魏帝的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若是真的高于二皇子和三皇子，那么废太子之后，岂不是真能推出继周朝女帝之后的第二个女帝？还是名正言顺的李家血脉，真真说起来不能算是覆了魏李的天下。
谢道锦又看见檀平公主眼底的狡黠，不禁哂然一笑，同时也是背后一冷。若他答应做长公主的驸马，若长公主运营得当，他岂不是要深陷助檀平公主登基和世家利益之间左右为难？可一个驸马不得在朝中任职，除了推李檀平登基上位，他谢道锦可还有晋身的方法？而驸马之后
苦笑着拱手，谢道锦叹道：“锦不该孤身与公主深谈。”
檀平公主道：“未入驸马府，锦公子可不算与本宫深谈，你回去便这么与那些人说吧：谢道锦不入驸马府，我李檀平便不算与世家结盟，纵然婚姻之盟不足绵延百年，可李檀平也不必非到百年不可。”
“公主……”
“便这样吧，锦公子将小弟再走，下次再见就给本宫一个答复。”檀平公主说着便推行了迷迷糊糊的谢道知，仿佛知道这小子已装睡许久，似笑非笑地砍了他一眼。
谢道知被这一眼看的差点儿形神俱灭，急忙从车内爬起来又爬出去，跳车时还差点儿吃了一个狗啃泥，老老实实躲在谢道锦身后看着檀平公主，怯怯地说道：“谢、谢道知谢长公主相助。”
檀平公主恍若未闻，只是定定地看了谢道锦一会儿，便对马夫低喊道：“回宫。”
谢道锦深揖不起，谢道知也跟着弯了很久的腰，直到马车不见了，才用胳膊肘捅捅堂兄的腰眼，贼笑道：“啧啧，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名门公子谢道锦，这公主殿下只看了你一眼就如此衷情，连弃夫重嫁都做得出来，再瞧瞧她离开前的眼神儿——”
谢道锦淡淡的看了谢道知一眼，后者声音戛然而止，谢道知才不紧不慢的说：“阿知，若你连一个人的虚情和假意都大约看不出，往后你还有的是苦头吃。”
“虚情？假意！”谢道知瞪着眼睛，“堂兄，你说的是长公主？可她临走前那眼神……”
“阿知，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谢道知想了想，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何笑汝的笑脸，不禁使劲儿摇了摇头，慌道：“金山？”
“那当我是你想象中的金山呢？”
谢道知几乎一脸热泪地看向谢道锦，若自己是表妹，也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谢道锦只可惜手上没有铜镜，让自己的傻堂弟好好照照他自己的模样：“唉，你如今也是那样的表情，所以长公主也只是把我当成了她最想要的那件东西……你听了这么久，应该能明白长公主是多么疯狂的一个人吧？”
“这，这——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这样说我，说我坐井观天，身困樊笼，不愿去多想。他问我可知这土地之大，大到何处？这天空之高，高有几层？”谢道知深呼几口气，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堂兄。“我跟着孟小元帅没有几天，可看见她又看见长公主，我觉得她们做了很多比我强的事，也做了很多比很多男人要强的事，若谢家和王家不愿再扶持太子，那扶持一个比二皇子和三皇子更好的李家人，不是更好吗？”
“牝……”
“堂兄，我可因为这词被同袍打过一个巴掌，还骂过一顿呢。”谢道知不禁捂住自己早就消肿的脸颊，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抓住谢道锦的袖子：“对了！锦堂兄，我求你，我谢道知这辈子就求你这一件事！我有一个叫何笑汝的同泽跟我一起捉紧牢中，你，锦堂兄你帮我把他也捞出来，最坏的情况下保他一命也可，办成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家里也是，我绝不顶撞半句！”
谢道锦被谢道知一股脑吐出来的话挤得有些又疼，忽然一顿：“何笑汝？他名字怎么写的？”
“笑意的笑，水和女的汝！他真的只是詹事府里面一个小文书，还是刚刚捐官进去，什么都不知道的。”谢道知很是着急。
“水的汝？笑汝？”谢道锦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名字，虽与那个人不同姓氏，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但这又是谢道知加了条件的请求，若能从此一劳永逸让谢道知乖乖听谢家的安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阿知，你发誓你能坐到，我便帮你把你的同泽也捞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不觉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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