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露从今夜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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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横七竖八的汉子翻了个身，嘀咕了几声，又把呼噜打得震天响。
施心慈嗅着指尖清淡的香气，笑道：“如此害羞可不成，小生已下了药不让人打扰，秃驴儿这可放心了？”
剑尖忽从门外推了一截，却没有继续刺入，而是转向横切了整个连着门框的门。这是一柄极其锋利的剑，那人就像切豆腐一般缓缓切割着，宛如在享受玩.弄猎物前的喜悦。
这令人不畅的感觉让施心慈不敢托大，随时准备破窗而出——非是担心那些糙汉的性命，而是在院中还可发挥一下特长，在这狭窄之处万一被自己的毒物毒倒也委实郁闷。
极有耐心的将门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那刺客终于轰隆一声将门踢碎，施心慈蹙眉挥挥飞扬的尘烟，好心的把一个压在糙汉身上的木块踢到一边，同时也将指尖早就捏着的药粉向那扑来的刺客扔了过去！
一道银光闪过，极致的速度造出的风刃将药粉硬生生的劈成两部分，又被翻卷的风扑到了墙上，竟是一丝都没有落在这刺客的身上！
刺客低笑一声，收剑入鞘：“哟，你还是没什么变化呢。”
朦胧的月光下，那人的容貌映得十分清楚，他极高又极瘦，一张娃娃脸上保持着甜甜的笑意，睁着大眼睛微微歪头，让人看不出他年龄几何。
这也是一张施心慈死也不会忘记的脸。
“陈笑泽。”在心中默默后骂着着沉一剑的名字，施心慈缓缓放下夹着毒粉的手，神色难看地说：“为孟少枭，连你也来了。”
刺客拱手：“是我，徒儿也没想到会在随州遇见师父。”
“你为何要接下般若门的生意？”
刺客笑道：“师父也知楼里的原则，侠为先义为驱，杀孟少枭能救天下，此乃正义之举。”
施心慈嘲道：“呵，你跟我说正义和原则？你忘了楼里的第一原则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吗，小生的师公死在般若门手中，你如今却同秃驴做生意，就不怕你师公出关后将你寸寸挫骨扬灰？”
“师父，师公是不会杀徒儿的。”陈笑泽举剑指向施心慈的胸口，满脸失望，“三年前不杀你，只是望你多经历些事能更懂事些，可你现在还是如此狭隘，我很难过。我现在更加确定，三年前将你赶出一间楼是正确的决定，你这般狭隘的人，怎能做一间楼的楼主？”
“狭隘的是你！”施心慈简直气笑，“一间楼逐渐势大，引来你这般狼子野心的人并不稀奇，都是你为谋权说的好听话罢了。你若听星庙之主说孟少枭是祸害，小生便不说什么，可你听一个半吊子说话，小生反倒怀疑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震响暴起，施心慈抬手将木窗炸得四分五裂，浑厚的内力将他满身衣衫吹得瑟瑟不已：“上次是小生让你，这次让你瞧瞧什么是姜是老的辣！逆徒，来吃小生赐死！”
声至扇到，陈笑泽持剑一挡，反手便是拔剑刺向施心慈，后者不甘示弱，并指成剑戳向前者死穴——两人在狭小的空间激战数个回合，谁都不曾留情，不多时就各自负了轻伤，不知他们曾是师徒的，定会以为他们是多年就不共戴天的仇人。
尽管，如今也算是彼此的仇敌。
清亮的剑光闪过施心慈的双眼，他微眯双眼，假装中袭而向陈笑泽虚晃一招，猛地退后跃入客栈的小院，催动内力向空中扔了一枚火丸，他绝不会让陈笑泽看到孟少枭哪怕一根头发。
天空中爆开红光和轰隆响声，一时将满月的光芒都掩盖而下，听着这声响，孟少枭蹭得跳下床，穿上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沉一剑的身后躲好。
沉一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做声，只是将剑抽了出来：“人多，自己小心。”
“人多！？多少人？”孟少枭差点喊出声来，她没本事听出来了多少人，却不妨碍她被这静的诡异的客栈迫的冷汗直流。
施心慈用火丸通知他们敌人已到，一定是碰上他也觉得棘手的对手，正如沉一剑说的，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全力扑杀她的机会，没有最拼命，只会更拼命。
沉一剑左手扶住孟少枭的腰，低声道：“抓紧本座，杀出客栈。”
孟少枭紧紧抱住沉一剑，只感觉一升一沉，疾风登时从下方吹来，撞得她脸上生疼。两人从四层跃下，阻力自然不小，孟少枭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却没半丝害怕，反而抬头看向远处，将随州城的一部分尽收眼底，若不是时机不对，她一定会畅快大喊几声。
人还未落地，刀光便如影随形而来。
沉一剑神色凛然，紧抓孟少枭双脚一错，单臂画出一圈剑气，只听哗啦一阵响声，是几个人头和断剑几乎同时落在了他们自己的血泊中。
浓厚的血腥扑鼻而来，凭一招震慑百来人，沉一剑杀戾之气之浓，一时无人敢再上前。
孟少枭被转得眼前一花，再看到这样的惨状更是难受不已，不由干呕了几下。
呕完了，她却猛地推开沉一剑，踉踉着走向血泊，在沉一剑不解的目光中拣出两把较好的直刀跟短剑，擦去刀柄上滑腻的血，短剑别再腰后，孟少枭白着脸说：“沉门主为我小命存续尽心尽力，我也不好坐享其成。我是受过训练上过战场的精兵校尉，这里还有不必门主亲自动手的虾兵蟹将，这些人，我自己来杀！”
孟少枭握拳叩着心口处，会用刀会打仗的是闷葫芦不是她，可她却感受得到在握刀那刻，体内某些记忆也随之澎湃起来。像闷葫芦此刻与她同在，像有双温暖而硬朗的手握住了她的，那不是被操控的恐怖，是先生在教导学生那般温和。
孟少枭双目明亮，嗓子微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别以为我怕你们，谁挡当我孟少枭的活路，只死不生！”
刺客们被她一惊顿时晃过神来，一分为二，一波堵住沉一剑，一波围向孟少枭。
孟少枭心里一哽，与沉一剑背靠背站着，亏她台词说的这么帅，可是没人领她的情啊！
双手握刀竖在胸前，她心里也清楚得很——自己才是这群人的唯一的主要目的，但凡能摸到她，没人会跑到沉一剑身边找晦气，这群刺客只是人多，也只是为了拖住沉一剑而布下的，且这次没见死前还高声呼佛的，看来般若门还没出手的打算。
数柄刀向孟少枭戳来，她冷静地侧身躲过，脚尖勾着泥沙朝那几人踢去，一人被她踢得倒飞出去，剩下几人被泥沙迷了眼，胡乱劈砍终究躲不过精确一刺，捂着脖子不甘地倒下去，看着别人和自己逐渐停止呼吸。
沉一剑那更是像收割麦子一般，人头、短剑和鲜血同时飞溅，却偏偏没有半点儿落在他的身上，看得孟少枭啧啧称奇，她自己则只能无奈地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点，白色的中衣更是早就染透了。
客栈中杀戮血腥，数百米外的山丘之顶，却是一派祥和。
一人双手成印盘坐在地上，他低声呢喃着往生咒，左手捻珠，右手敲打着铜木鱼，哃哃的声音极小，却细腻地传了很远很远。
“佛祖达见，弟子又酿杀孽了，实是罪孽深重……可弟子纵魂飞魄散也要杀身成仁，护住这樊笼之中的芸芸众生。”
这人头顶无发，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慈悲，正是般若门的圣者。
他低念完毕，起身望了数百盘坐在他身后的门人和信徒许久，干涩地说道：“是时候了，再向前就是祁国，没人能再天元山的禁区安插细作……”
剩下的话，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而门人和信徒明知此行九死一生，仍是笑着齐声说道：“吁，圣者英明——今我为普度众生，弟子杀身成仁，死亦可也，佛祖脚可下听禅，不过生死一轮回，来世再见！”
圣者眼睛噙泪，除了一个拄杖的小沙弥还留在他的身边，所有人都转身离去，他们沉默而决然，时不时与身边的人目光相接，也是温和的鼓励和安慰。
沙弥撇着嘴，眼中也是泪花盈盈：“圣者，他们都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圣者摸摸小沙弥的肩膀。
“圣者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孟少枭呢？”小沙弥茫然地看着那些人将要去的地方，“是因为她做了大奸大恶之事吗？缘空虽在门中长大，可也知道按俗世来看，孟少枭也是很苦的，为何不将她度入我门呢？”
圣者沉默许久：“她尚未做大奸大恶之事，而是我看见了星庙之主的梦境，也看见了在未来某天，孟少枭所到之处，所有星子都从空中陨落，这是……灭世之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露从今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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