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此间樊笼·二 ...
-
马士成小队长领着下属站在门外,一步也不敢逾越,喉咙止上下翻滚:“这个,下官想问的是,这个犯了癔症的下人……”
“具体细节我也不知,我家总管说母亲病了,我正探望时听见这么一声,后来看见家里仆从已经压住了犯症的婢子。刚才也就是处理此事,才耽误给使者们开门了。”孟少枭一脸歉意,“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安静最近不安生,下人也不知是谁,总不能乱开门对不?”
“是,是这样没错……”
孟少枭继续叹气:“马使者,我也冤得很,你说我深居浅出,出远门也是去北边杀胡鞑子,这才回家没几天呢,简直是老天都看不顺眼。明日我同世子还要入宫当职,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马士成轻咳一声,装作没听懂孟少枭的逐客令:“下官想见见那犯了癔症的下人。”
李玥涯忽然插嘴:“人灌了狠药扔在柴房,估计要睡到明天日上三竿,马使者不如明日一同看吧?”
马士成坚定摇头:“下官就看一眼,回头也好给陛下交差,请世子体谅。”
孟少枭双手背在身后攥紧,即使绣衣直指是直隶陛下的,她也不能把细作的尸体交出去,谁知道这细作到底哪里派来的?总归是怕横生枝节,府里仆从安排她还没插上手,关键时刻一个人都派不出,只靠瓶儿一个贴心的在身边果然太少了。
马士成见孟少枭只笑不说话,压下去的怀疑又慢慢浮了上来。
他所在的绣衣院本就是陛下最清明的耳目,八卦自然也多,他越想越怀疑,想起上头处听见的小风声,唯恐漏了条大鱼。
“马使者要看就看,那犯了癔症的婢子就在这里。”瓶儿的出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领着杂役架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健妇徐徐走来,对马士成点了点头:“好叫马使者知道,这婢子有多年陈疾,帅府好心留她已经有十数年,可惜她前些日子丈夫去了,脑子就变得不大清楚了。”
马士成紧绷的身体一松:“你,你又是谁?”
“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照顾孟主簿的宫女,为助孟主簿处理日常杂事而已。”瓶儿温雅一笑,要论品级,她是不比马士成低的。“主簿公务辛苦,这些后宅杂事都是一问三不知,使者想知道细节问瓶儿就是。”
“哦,哦,原来是这样。”马士成摸刀的手一松,送到额头处擦擦汗。
跟班细心的把火把递了递,把那婢子的样子照的更清楚了些。虽然人是昏了过去,马士成还看得出这妇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粗布裋褐,是一般农妇模样,苍白的脸色也像生了大病,可说其他的,就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绣衣直指最擅长的,可不是远远的观察,而且还不能保证这就是那个人。
马士成觉得这样应付上头实在不成,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官实在担心有人要对孟小元帅欲行不轨,想把这疯妇带回绣衣院深查,这事不能草草了结,陛下知道也定会下令严查的!”
李玥涯笑道:“不过是婢子发疯,使者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马士成:“可不行,事关朝廷一品大员的安全,万万马虎不得!”
李玥涯暗暗掐了孟少枭一下,孟少枭腰部一僵,见瓶儿和李玥涯都神色平淡,答道:“嗯,我对使者们公务辛苦深有同感,既然这婢子马使者如此想要,马使者就将她带走吧。”
这人明显不是刚才死的细作,可粗看之下也很像,再看现在李玥涯和瓶儿一唱一和,孟少枭再迷糊也该知道这两位私下已经帮她打理好,她只需要顺着说下去就可以了。
马士成见孟少枭一行如此配合放任,非但没轻松,反而紧紧皱眉,更笃定这个犯癔症的多半不是原来那个人。眼底一暗,他只好亲自往阮总领的家里去一趟,如今的绣衣院也只有阮总领敢在勋贵王族的身上挑刺儿。
压上人,绣衣直指一队人对孟少枭同李玥涯恭谨地行礼告辞,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没搭理外面来问的别家仆役,孟少枭命人关了门,盯着李玥涯和瓶儿:“现在该你们交代了,押走的那个女婢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串通好了的?”
李玥涯的回答,是把孟少枭拦腰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能站这么久了?现在不珍惜身体,到老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世子要是再不说……”孟少枭不爽地抓住他一缕长发,手指缠啊缠越收越紧,“再不说我就用力拔了。”
“我和瓶儿总不会害你,说来话长,你还要听到天亮吗?”
“那就长话短说,我听着。”
两人互相瞪着,谁都不肯示弱,瓶儿看在眼中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会儿,才出来解李玥涯的围:“那婢子是府中本来就有的一个众所周知的疯婆,本是主簿的祖父母发善心养在府中的,今日突发状况来不及运作,世子就提醒瓶儿府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孟少枭眼珠一转,李玥涯避开她的眼神,补充道:“是同阿翁阿婆聊天时听到的,她时常大喊‘妖孽还我儿子’或是‘还我丈夫’之类,早已完全疯了。你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危,绣衣院不敢在皮肉上为难她,问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元帅府也是她的家,她出出力也算是报答给阿翁阿婆赡养之恩了。”
孟少枭眨眨眼,又问:“你听到母亲院子里的动静,为什么不去反而跑到门口来了?”
“我知道沉一剑在那,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可绣衣使的叫门却没人顶得住,只有我能给你拖延善后处理的时间。”
“那句话你听了有什么感想么?”
“他们一定认错人了。”李玥涯抱着她往院子里走去,嘴角微翘,“就你现在这幅模样能祸乱天下?呵,等你能自己走出家门时再说吧。”
“……”毫不犹豫的拉着李玥涯的头发往下一扯,孟少枭牙磨得嘎吱嘎吱响,正好自己的嘴离着李玥涯的脖子也近,可她犹豫了半天都没好意思真凑上去咬一口。
定盟,定亲,可却还没亲昵到随便咬的份儿上呢。
瓶儿笑嘻嘻地碾碎掌心一张被汗湿的纸,望了二人的背影一会儿,就踏着小碎步追了上去,虽说世子亲自把主簿送回房间,可主簿的洗漱还是要她搭把手的,她瓶儿怎能做不放心的事?
.
事情暂时压了下去,孟少枭却一夜未眠,而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很多人。
孟夫人灭了房中的熏香,将众人都赶了出去,甚至连侄女叶采依都没留。
她伏在寝房的雕花大床上,指尖无意识的在被面上来回轻抚,最后停在内侧一处厚实的床板,规律的敲了几次之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弹出的小暗格中,放着一枚小而精致的金牌。金牌上的花纹,孟夫人不看都清楚地记得,她曾豁命也想得到金牌,得到手的代价却让她再也不想看见这枚金牌。
只是今天,不用也不行了。
“玉沐。”
白净的墙上现了一条大缝,一个年轻的婢女闪了进来,单膝跪地:“是,主人。”
“告诉门中,圣者等待已久的‘那个人’已经确定,天元山一向与星庙有联系,请圣者在星庙有所反应前尽快遣人来,我拖不了天元山太久。”
玉沐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主人真的要将阿枭小姐的事情告诉门中?”
孟夫人冷冷地看了玉沐一眼:“圣者说过什么?”
玉沐哆嗦了一下,头深深低下去:“圣者说,会有一个人的出现,造成世间的自然秩序改换,乾坤颠倒直至混沌一片,活着的人看不到未来,死去的人也不再拥有轮回。”
“所以,这个人必须死。”孟夫人眼中闪着冷光,“就算是我的女儿,我也必须为了世间大义灭亲,玉沐,你懂吗?”
玉沐扬起头,重新对孟夫人跪拜了下去:“主人,玉沐懂了。”
片刻后,一只灰扑扑的鸽子趁着夜色飞出了元帅府,融入了寂静的天空。
在同片天空下的另一头,魏国皇帝的书房仍然亮着一抹柔和的灯光。
魏帝没有在批复文书,正自斟自饮今日刚刚上供来的美酒,而他数步之前跪着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子,正将今晚发生在安京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汇报。
听到元帅府的异常,魏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饮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十一,你说月牙儿那个小子也在?还堵了马士成的路?”
“是。”
“这个臭小子之前拽的二五八万摆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之前寡人还猜是不是让阿枭儿给屈打成招了,结果这小子功夫不弱于你,难道他口味特殊?”
“……”
“让他们闹腾,明儿寡人就上朝给他们盖棺定论,下个月成亲了却一桩心事算!”魏帝笑着摇摇头,“元帅府今晚的事就交给绣衣院去办,寡人想磨磨阮小子这把刀,十一就放下这件事吧。”
“是。”
魏帝眯眯眼睛:“十一,这几日你先不用管宫里了,照看好阿枭儿的安全为先。顺便,查查那个‘祸乱天下之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又是谁想让阿枭儿背黑锅子——查到了,生死不论都给我带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