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官》醉墨忘

28、第二十八章 鱼在局中游·下

　　孟少枭有点听不明白，脸上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什么叫心上人“现在”已经有了？

　　之前，李玥涯不是默认了他是有心上人的吗？再想的夸张点，结合李玥涯说的上一句话……她是不是应该更自恋一下？

　　手指缓缓的指向自己，孟少枭觉着绝绝对对不可能，但还是鬼使神差的问：“现在？我？”

　　“你可以这样认为。”微凉的掌心贴了贴孟少枭脑门，遮住她因不可置信而瞪大的双眼，李玥涯微微勾唇。

　　拉下覆在眼上的手，孟少枭一时语塞，得到李玥涯的确认，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告白的人，还是蹭得一下脸红了：“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你之前不是还说讨厌我？也就是不到把月的时间，怎么就突然……等等，世子，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我不愿的事，没人能逼我，我此刻能住在你附近的院子，当然也在这个前提下。”李玥涯微微蹙眉，“我不会开玩笑。”

　　“可是……”孟少枭迟疑，“那你是喜欢我哪点？”

　　李玥涯看向窗外：“时辰已经——”

　　“不是玩笑就说清楚，不然你今天别想踏出这间房门。”孟少枭扯住他的袖子，挑眉。

　　李玥涯叹气：“若我说，李玥涯从小仰慕孟少枭久矣，你怎么想？”

　　孟少枭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

　　“你既不信，就不要想那么多，你以后会明白。”李玥涯笑了笑，“时辰的确不早了，以后我们两人都要去宫中当职，还是早些休息吧。”

　　李玥涯的袖子自孟少枭手中滑出，他轻轻的放下小黑，出门后还贴心的为她关紧了门。

　　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李玥涯的衣袖和散开的长发翻飞，院中的花也随风卷在他的脚下，又随风卷到边边角角，任何能留住它们的地方。

　　书房里孟少枭看着房门郁闷不已，李玥涯绝对是逗她吧？若真仰慕一个人这么久，他干嘛开始怎么那么讨厌她，而且闷葫芦的记忆里可没有与皓王世子相识的印象。

　　可若李玥涯真不是开玩笑的话……

　　孟少枭叹气，她曾问过李玥涯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交情，李玥涯当时否认，可现在想来他有些激动的表现却被她当惊讶而糊弄过去了。

　　她要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了吗？他喜欢的可是那个闷葫芦诶，她一定会因此而愧疚，而愧疚有时候会毁了人的一辈子，她没那么大度，却也没那么小气。

　　“也不讲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闷葫芦可不一样，虽说现在是一样，可毕竟是不一样啊……”孟少枭咬牙切齿，只能翻开从詹事府带回来的公务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今晚就只能乱想了。

　　小黑瞧着她的反应，翻翻白眼又抖抖翅膀，低头一下下梳理自己的羽毛。

　　书房灯火通明，无声燃烧的蜡烛逐渐变矮，瓶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提着一篓新蜡烛轻轻敲了敲门，待孟少枭应声后进去一一更换，最后放下一摞文书：“主簿，这是刚刚送来的。”

　　“阿兄给的？”孟少枭伸手去翻，前些日子李檀起说过要让她负责东宫暗探的一部分，但她一直忙着适应詹事府，就暂时拖了下来。

　　“并不全是，有一份帖子是自恸剑阁而来，说是若渔阁主送来的请帖。”

　　孟少枭先拿起请帖，帖子上的字写的十分清雅，有若渔阁主的印鉴，也是她亲手所书，用语亲昵而庄重，看样是把她当熟人的小后辈来看待，说是可以带些朋友去玩耍，约的时间是五日后，正在寒食节前三日，两相不耽误。

　　“我这就写回帖，劳烦瓶儿姐姐托人送去。”孟少枭应了若渔阁主的帖子，言明会带上几个朋友一起，装入信封后，便去看第二份明显厚实过头的文书。

　　李檀起送来的文书，可就不会这么便宜她了。

　　写文书的人倒也利索，现在第一张总结了要点，才在后面补充细节供人查看，孟少枭看了不过三行，眉头就已经深深皱了起来——不出李檀起的分析所料，自天元山来了安京，其他势力也纷纷都派了不少人手。

　　先不说祁秦唐越四国的细作也明显漏了踪迹，般若门的一群化缘和尚、突然多起来的算命先生，还有京城四起的各种凶案，纷纷都是能对上源头却不能伸手抓人的。

　　魏国不曾禁佛，和尚化缘不算犯罪，那些凶案大部分找不到凶手，毕竟没人知道一间楼在什么地方，再加上来浑水摸鱼的江湖人士……在安京当官的，特别是京兆尹和捕快们，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孟少枭有点理解魏帝为什么忽然说宵禁就宵禁，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起码还能保证平民百姓的部分正常生活不是？至于绣衣直指将来会不会如大明的锦衣卫那样变得臭名昭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往下看，就是有关黑圣石的事，暗人们似乎查到了些什么，说是西南夜郎一直有个神话传说，据说虚幻境的一位天神爱上了一位凡间中的少女，为了让这名少女能逃离寿命的限制，他从自身的三魂七魄中各分离出了十滴七色精华，将这十滴精华合之为一后，他又将这灰色的结晶分成两半，一半为白石，一半为黑石。

　　天神吞下了白石，自此便能感应黑石的存在，少女吞下了黑石，却并未如天神所愿那般与天同寿，而是当场暴毙重入魂魄轮回，黑石则随着少女爆裂的肉.身不知所踪。天神痛不欲生，即使吞下白石也未找寻黑石，而是沉睡在虚幻境中自责不已，再也没有醒来。

　　这个在孟少枭看来老土又狗血的故事还有个下文，夜郎国有个传承数千年的孔姓家族被屠杀灭尽，奇怪的是这家人身居人迹罕至的深林，只凭男织女耕自给自足，不说得罪什么人，就是与外面交往也几乎是没有，却只因为流言说这家人的祖先曾在数千年前捡到一颗神奇的黑石头，便被人给惦记上，贻害全族。

　　前去打探的暗线根据经验分析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和行凶者的心理活动，要么是这家人嘴硬一句话没说，要么就是这石头根本没在这家人手里呆过，不然那破石头的行踪还是一个谜。

　　谣言杀人之狠，可见一斑。

　　孟少枭叹着气翻过一页纸，见小黑不知什么时候跳着跑过来，似乎对桌上的文书挺感兴趣，孟少枭也不避讳小黑会否把这告诉李玥涯，干脆把它抱在怀里，一起看了。

　　李玥涯已在魏帝身边做事，离知道这些乱七八糟事的那天也就不远了。

　　再再往后的文书就没什么特殊事件，都是暗线们的例行报告。什么鞑靼汗王又准备侵边啦，相邻的唐国加强了边境的戍边人数，或是祁国太子喜获龙凤胎麒麟儿大赦祁国啦，越国皇帝的五儿子想立一个男子为太子妃啊之类，都是些细细碎碎有意思的事，相当有八卦周刊前身的模样。

　　等她与李玥涯成婚的那天，估计也会被别国八卦吧？唉。

　　孟少枭愁闷的拖着腮帮子，不知不觉就走神了，甚至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没听清，一阵粗重的敲门声直接把她唤醒：“主簿可在？”

　　皱皱眉，孟少枭收拾好文书放在暗格里，才说：“我在，孟总管直接进来就是。”

　　孟二总管弯着腰小步走进来，深揖道：“禀告主簿，夫人近感身子不适，日日晚上难以安寝，眼看寒食降至，一些祭祖物什的准备却还拖着，孟二想拜托主簿来主持一二。”

　　“祭拜的事不忙，倒是夫人身体不爽，请过郎中了吗？”

　　孟二：“是夫人早年留下的旧疾，许是换季又引了出来。总归还留着两剂药，说先煮了喝着，若是没用再去找林郎中来瞧。哦，林郎中是一直为夫人诊脉看病的杏林老者，艺术奇高。

　　“这事怎么能拖？现在还不晚，抬我的肩舆去请林郎中立刻过来。”孟少枭起身唤了瓶儿，继续吩咐道：“瓶儿姐，得让你去找个健妇来背我去母亲那，好些日子都不舒服还熬个什么？孟二你也是，母亲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来跟我说，非要火烧屁股才来报知我吗！？”

　　孟二抱拳俯首，连称不是，一路小跑着出去请林郎中赶来了。

　　瓶儿趁着叫健妇的时间多给孟少枭批了件大氅，双眼不时地撇撇孟二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初见还不觉得，随着打交道的次数越多，她总觉得总觉得这位总管哪里熟悉，却想不起任何有关他的印象，要么下次见到影子托他顺便查查，料想有关孟小元帅的事，他不能拒绝的。

　　两个健妇同两个抬肩舆的杂役很快赶到，健妇背着孟少枭乘上肩舆，瓶儿扶着肩舆边缘，一声低喝，一行五人便朝朝孟夫人的院子走去。
　　孟少枭并不知道，距她千里之外的某个山顶，一名鲐背苍耈的老者笑着睁开斑浊的双眼，望着漫天闪烁的群星，喃喃道：“还差一点儿，就会动了……哈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亲眼看到了，朝闻道，夕死可也矣，夕死可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