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美好时代》Anecdotes

2、第 2 章

　　程垠留下钱包里的现金作为赔偿，道别离开了。
　　打发了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的小程先生，白岩拉上店铺的卷帘门，带上零钱钥匙，去附近的便利点采购口粮。
　　灰麻雀蹲在电线杆上，小脑袋一点一点。
　　白岩一瘸一拐慢慢地往便利店方向走，走进便利店，拎了几桶方便面和一袋水果出来。
　　随即出店门，慢悠悠地往回走，在老旧楼房转角处转了个弯，无意间看了眼自家店门口，忽然愣住了。
　　店铺还是很破旧的样子，拉下来的卷帘门上布满灰尘，还有手法拙劣的彩喷，隔壁的隔壁餐厅的收银小妹站在门口，正在跟高她一个头的青年说话。
　　他怎么会找过来？！
　　白岩只匆匆看了一眼，连忙退到另一条路，捏紧了口袋里的钥匙，直走到街那头的小卖部，才惊魂甫定般慢慢停下来。
　　他自右腿受伤之后便疏于锻炼，这下忽然半走半跑起来，右腿的伤处一阵阵的疼痛，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又走远一点，在街上晃悠了一阵，才慢慢走回去。
　　青年就坐在他平时坐的竹椅上，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眉目清朗，秀色夺人。
　　白岩坐在墙这边的台阶上，摸摸裤袋里，摸到一样事物，抽出来，是小程先生留下的漂亮名片。
　　邵怀坐在椅子上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接了个电话。
　　“喂。”
　　邵锦方的声音传来：“还在找？”
　　邵怀道：“找着了，可是人不在。”
　　邵锦方嗤笑一声：“多半是看见你来寻仇，又跑了。”
　　邵怀道：“他的东西还在店里，不会就这么走远的。”
　　邵锦方道：“你还打算守株待兔啊，赶紧回来，你现在是管着公司的人了，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邵怀顿了一下，说：“好，这就回来。”
　　他站起身，回头看了看满是灰尘的铁质卷门，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放在坐过的那张竹椅上。
　　白岩直到那辆奥迪不见影子，才从墙角里走出来，拿钥匙打开店门，进门，然后从里面锁上。
　　该走了。
　　白岩奔进卧室，收拾衣服细软，把里门锁好，幸好这几天来修车的顾客都已经把车取走，店铺里一堆破铜烂铁也估计也没人要。
　　把竹椅搬进里屋的时候，白岩看见了上面留下的照片。
　　照片上白女士一身织花旗袍，年轻美丽温柔，怀里抱着还是个小正太的白岩。
　　白岩一时怔住。
　　这是他放在S城湖边小楼里的照片。
　　小楼从前是白妈妈和他住的，白母去世后他卖给了一个熟人，这张照片就放在小花园里，按照白母的遗愿。
　　怎么会跑到邵怀手里去的？
　　白岩来不及多想，把椅子搬进店内，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白岩一察觉便猛然回身退后一步，可对方的动作比他还快，直接从后面钳住他的手，拿了块手帕往他嘴上一捂。
　　白岩：“……”
　　今天没看黄历，诸事不宜啊！
　　手帕上估计抹了□□之类的玩意，白岩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甚至还做起了梦。
　　梦里有人揪着他的领子使劲晃，忽然一脱手，他从楼梯上滚下去，腿哗啦啦流了很多血。
　　然后被送进医院，躺在手术台上，医生过来看了他一眼，瘫着脸说“没救了”，说着就要给他盖白布单，他用尽全身力气扯住医生的白大褂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然后他发现医生的脸分外熟悉，再一看，居然是程垠。
　　“白先生？”
　　白岩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脸轮廓清秀柔和，可不是那位小程先生么。
　　程垠微笑道：“白先生醒了？请收拾收拾，跟我去公司见郑导吧。”
　　白岩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定了定神。
　　“我……咳，没猜错的话，我现在应该是被绑架了？”
　　“怎么会。”程垠拿出一套衣服，递给白岩，“是我们公司特地请您参加《青宴》的试戏。”
　　他笑得实在理所当然，仿佛白岩是自己坐飞机到S城，然后在这个酒店开房间睡了几个小时一样。
　　白岩沉默，接过衣服换上，他势单力薄，拼不过这些不知道哪来的□□。
　　他怎么会惹上□□！
　　程垠彬彬有礼地请他下了楼，坐上高级轿车，然后拿来一份复印好的剧本给他。
　　白岩抑制不住内心咆哮：还是有高级趣味的□□！
　　程垠坐在副驾驶上，接了个电话：“二少爷。是。是。是邵先生吩咐的……好，我让白先生接电话。”
　　说着回过头道：“白先生，我家二少爷要跟您说话。”
　　白岩顺从地接过来。
　　电话那头是熟悉里透着陌生的声音：“白哥。”
　　白岩顿了顿，道：“……邵怀？”
　　“是我。”
　　白岩眼皮一跳道：“那把我绑过来的人是谁？”
　　“是我大哥。”邵怀道，“你别生气，他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白岩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顿了一下，试探着和他商量道：“那你让他把我再放回去？”
　　“不行。”
　　“……”
　　邵怀见他不说话，又轻声道：“我在公司等你。”
　　白岩无言以对。
　　等到了公司，程垠带他走进一楼大厅，向电梯走去，白岩视线缓缓扫过周围一尘不染的玻璃落地窗，大理石地面，踩着皮鞋和高跟走过的精致男女。
　　程垠带他走进一间会客室，女孩子倒了水过来。
　　程垠说：“请您先等一下，他们都在楼上开会，我去通知。”
　　白岩点头，程垠便带上门出去了。
　　白岩一人坐在沙发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袖口，喝了口水，挺直背脊，竭力让自己显得神采奕奕一点。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鬼样子，举止迟缓，神色颓丧，还瘸了一条腿。
　　那一场闹剧彻底打磨了他仅剩的朝气，脱去从前光鲜亮丽的仪表，露出里面那个苍白无力的中年男人。
　　过了不过十分钟，门开了。
　　白岩不期然抬头。
　　青年手握着门把快步走进来，穿着工作用的长袖白衬衫，挺鼻薄唇，温和清俊。
　　邵怀看到慢慢站起身来的白岩，像是愣住了，脚下步子停滞了一下。
　　白岩就知道他会这么个反应，站在沙发前，微笑道：“邵怀。最近还好吧？”
　　邵怀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之久，直到他身后监制的目光都开始诡异起来，才咽了咽喉咙，低声道：“很好。”
　　两个人打过招呼，只是相互盯着对方看，那位跟在邵怀身边的监制便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出声。
　　两人对面时，门又被推开，穿着银灰色裙装的秘书小姐进来道：“邵总，郑导来了，说想见一见白岩。”
　　邵怀醒过神来，说：“好。”最后看了白岩一眼，转身在前面带路。
　　白岩跟在他身后，进电梯上楼，去了一间办公室室。
　　邵怀在前面推开门，办公室很大，一侧摆着书架书桌，郑导坐在桌子后面，手握着卷成一卷的剧本，正在跟站着的程垠说话。
　　郑导是个三十多岁的中青年，样貌英俊，脾气古怪，傲慢不像傲慢。
　　他看白岩进来，便起身，没什么表情地伸手道：“你好，我是郑册。”
　　白岩知道这大概算是对方表达善意的方式了，便也伸手和他握了握：“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