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察龙气清和聆秘辛 受敕封全真行伟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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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志平见得葛长庚，又见那张、袁二人仍如往常，只向他几人一拱手，淡淡说道，“清和虽已被逐出山门，却也并非神霄门人，让张前辈费心了。”
张如晦听了，只管冷笑道，“你做了甚么，又何必这般说话？我等道人本就无需挂怀世间评论，纵世人毁谤，也不过一笑置之。”原来他却早便看出，那尹志平借了那蒙古大汗的名头退走蒙兵，自觉会被江湖人士唾弃，因此不欲连累三人，这才故意如此说话。
袁子思只打趣道，“清和你放心，林师伯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几个其实是蛇鼠一窝。”葛长庚扫了那姓尹的一眼，只冷哼一声，“旁的我不管，只有一桩事要与你们说分明，虽说蛇鼠一窝……我可是要做蛇的。”张如晦闻他这句话，登时握住他的手，细细打量半晌，然后吐出两个字来，“硕鼠。”
三人笑闹不提，那姓张的顽笑片刻后，也便对尹志平道，“清和，有句话我不知是否当讲。”尹志平只拱手道，“三哥，你讲罢，我都听着。”
如晦只笑道，“我与子思师兄弟二人来此，其实不过是为与那金轮法王一战，至于长庚，却是另有要事。”他将目光转向葛长庚，一字一顿地问道，“二哥，我说的可是？”
葛长庚沉默半晌，也便苦笑道，“未曾想今日全真派逢此大变，也罢。清和，我这次来重阳宫，是劝你们接受蒙古大汗敕封的。”尹志平闻言只一惊，紧紧攥住那手中令牌，手心里汗水渐渐地渗将出来。
“这件事……其实还要从我们师辈说起。前朝真宗奉道却并不禁佛，百姓多崇释教而不归于我道，便到神宗年间，便有前辈看到了我道教崛起之机。当时我师翠虚真人与允卿的师父吕真人见过一面，共商大教施行之法，却是各执一说，不欢而散。”
张如晦接口道，“后来我师得道，见北方隐有龙气出世，便前去探查，在那里见着吕真人。二人就此商定，一个普传大道，于宋地行神霄法；一个留在北地，伺机镇压龙气，如若不成，则以一新兴教派依附其上，夺其气运，使其纵可入主中原，国祚亦不能长久。”
尹志平骤然听得此等秘辛，只颤声问道，“那一新兴教派，则是我全真教？”张如晦点头道，“正是，我师于政和三年入京，果劝得官家奉我道统，可谁知竟有奸人暗劝官家将淫祀列入祭典，由是国运始衰；师父当时为皇宋国师，更是受昊天反噬，至今重伤未愈。吕真人情知经此大变，宋室定不能长久，便选定允卿传承内丹北宗功法，是为全真。”
“若全真不受敕封，又会如何？”
葛长庚只看向天边落日，“你难道未曾感觉到么？漠北那头孽龙，已成腾云之势，渐要南侵，若无我正道压制，让它得了我中国之气运，只怕这江山，便要让异族来当上三百余年了。”
尹志平联系他此番话，与前世所历一一印证，果觉自应如此，便淡淡应道，“好，这份差事，我尹清和领了。”却见他三人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那姓袁的道，“我三人所说俱是全真派，又与你这神霄派的尹清和有何相干？”尹志平吃了一惊，只叫道，“大哥！”
便见葛长庚将手一伸，道，“还不将令牌拿来！”尹志平只怔怔瞧着他，便见得他笑道，“干甚么这般看着我，我不过是趁你们去古墓的功夫，与长春畅谈一番，他而今已是应了此事，要全真派诸道人自行选择，或留下承继道统，或下山匡扶宋室，不过他却是要应那蒙主之封的。”
尹志平沉默半晌，终将那令牌交由葛长庚手里，心里是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只道此世与前世不同，不料竟又回到原有轨迹上去——全真教受蒙古大汗敕封，掌教管理天下出家人，一时间风光无两。他又想起前世忽必烈下令焚烧《道藏》，故意压制全真，竟于此地怔怔问道，“那蒙古大汗便眼见我们如此做么？”
张如晦只冷笑道，“他自会扶植释教，诋毁我道，只那时我已发展开来，他可毁我一处二处宫观，杀我三个四个道人，除此之外，又还能做甚么？”
他四人立在高处，眼见蒙兵终是退去，终是松了口气。却见杨过、郭芙等人急匆匆赶来，其中又多了个陌生面孔，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作少妇打扮，功夫似比李莫愁还要高上一线。他几人见了只互施礼，再问来意，方知是他几人自古墓中出来，远远见着这边蒙兵势大，便赶过来相助。
当下葛长庚抱拳道，“多谢各位赶来。”那作妇人打扮的正是黄蓉，是那郭芙的母亲，她却在途中见到了全真七子，因此也看到葛长庚与他几人想谈甚欢，此刻便一拱手道，“不敢当。”又道，“我从那边来，见已有人下山去，却还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赶来。”
如晦只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北方龙蛇混杂，真大、全真种种教派教义不一而足，若正道不兴，邪道必然作乱，留下些人也好。”黄蓉也便闭口不谈，又见有诸名道士自山下而来，几人定睛望去，果是余下的全真五子。
尹志平见了他几人不免尴尬，便只立在袁庭植身后。便见那葛长庚一把将令牌掷将过去，口中说道，“且收好，自此之后，我南宗便再也不欠你北宗甚么了！”
尹志平听着，只觉这又是一桩道门公案，倒也无心去问，只顾打量周边情景。丘处机接着那令牌，也并不恼怒，反是拱手道，“多谢师伯。”半路地却忽地窜出一个白发白须的灰衣人道，甫一出来便上窜下跳，倒是好顽得很。
如晦忍不住嗤笑道，“老顽童，重阳宫被烧了，你好似比我还高兴啊！”却是他二人在山东地界亦曾见过一面，此刻倒是重逢了。老顽童笑道，“既有其去，必有其来，又有甚么悲苦的？”如晦不由心中讶异，他从前见着这人，也只不过是因为王重阳，心里却因他不知奉道，只知好勇斗狠，而不喜得很。
今次听他这句话，却觉其中分明有几分意味，不由便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你今日是特意来此么？”老顽童却又不回答他，只自顾自地去与那小龙女说话。如晦当即淡淡一笑，也并不觉得难堪尴尬。
丘处机却拱手道，“张师伯，师叔是听闻蒙兵围我重阳宫，特来相助的。”如晦不知从何处抽出把绘着杆翠竹的折扇来，拿在手上转了一圈，而后“啪”地一拍掌心道，“不想周师弟如此大义，佩服。”他说这话听来古怪，其实却并非有心刁难，只是从前便与其有隙，日久积习而已。
袁子思只在他后面轻拉那姓张的一下，如晦便也微微笑道，“总之，日后这方水土便拜托诸位师侄了。”他说着也便合上折扇，摇摇指了杨过一下道，“臭小子，我听闻你将我那口石棺劈碎了，是也不是？”
杨过方才想起当时正当调息之际，小龙女中了郭芙毒针后他含怒出手，以玄铁重剑击碎石棺一事，后来他才知那竟是几位前辈所需，此刻亦不由赧然道，“前辈，是我莽撞了。”
张如晦只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劈碎它也是天意，当初我们建那古墓，也没谁真就想住进去。允卿与朝英只顾给对方找麻烦，本就没想着走的那一天，我们三个却都是要回祖庭安置。所以朝英把它造出来后，也便失了本意，后来我们就对朝英说，干脆给你门人，也就是了。”
那姓张的说到此处，忽而沉默半晌，听着那老顽童嬉笑声，自己也不由笑道，“一晃儿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言罢，面上似有恹恹之色，只觉他似是怀念他人，又似感怀自身。
远远有郭芙几个却向这边望来，原是他几个说话，那边人就刻意避开。小龙女则一直跟在杨过身边，此刻忍不住欢声道，“过儿，下雪了！”她从来长在古墓中，为寻杨过出来，一路上都是孤单困苦，又有何时开心过，竟是直到此刻，方才为这从未见过的景色开心一回。
张如晦伸手接了片雪花，面上只淡淡笑道，“不知这重阳宫的雪花，与当年通真宫又有何不同？大抵都能让人想起旧事罢。子思，也不知为何，我这几日竟总是想起，当年和师父在汴京的日子来，若他能多听师父一句话，又何以沦落到国破家亡的地步？可惜……”
丘处机听他口中师父二字，不免怔怔出神；尹志平听在耳中，再想如晦方才所述那番大事业，一时间感怀己身，却是心旌摇动，佩服不已。
张如晦说了这番话，似是自觉失言一般，忙对丘处机道，“长春，这重阳宫上上下下离不开你，你且去罢，不用在此作陪了。”丘处机对他三人打个稽首，自顾自去了。张如晦看他背影，却是忍不住又叫住他，重又切切嘱托道，“光大全真，莫要让允卿失望。”
尹志平望着丘处机身影，亦是极出神，眸中神色不知是恨是怨、抑或孺慕。那姓张的却手中轻摆折扇，似是在回忆般说道，“其实允卿七个徒弟中，长春本是资质最好的一个。只他性子有些与师父相似，故而他反不多赞许长春，只要他多多修行悟道，以消其性子中那股执拗戾气。”
尹志平忽地想起，那是在山上茫茫风雪，那夜师叔祖刘海蟾突至，无人知他与师父说了些什么，只他走后师父脸色惨白，回去后便大病一场，对那夜之事讳莫如深。后来他执掌天下道门，方才知那夜，刘海蟾告诉他一句只说给掌门的训诫：“切记！千万莫再做林灵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察龙气清和聆秘辛 受敕封全真行伟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