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回 尹清和立誓许驱驰 袁子思功助行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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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张的抬眼望去，只见尹志平面色如常，免不得他暗暗喟叹。
杨过心情激荡之下，一时间竟并未看见尹志平，只紧紧抱着龙姑娘，放声大哭。袁子思过去切她脉象，只被杨过动作晃得心神难安，又来呼叫张如晦道，“三弟，你且过来！”
张如晦忙过去切脉，又温声对杨过道，“改之，你先莫急，万事总有转机。”杨过这才想起这二人原是自己师门长辈，乍如黑暗中遇见些许萤光，便怔怔地瞧他诊脉，只盼他说出“此事好办”几个字来，不觉间双膝却已跪了下去。
尹志平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这时他一扫那小娘子，倒认出她名唤郭芙，此刻正哄着怀中婴孩，什么话也顾不得说。
片刻之后，张如晦手从那龙姑娘腕间移开，又对杨过告声得罪，将一方帕子覆在那龙姑娘颈侧，又去探寻她颈间几处人迎、天鼎、天牖诸穴。探寻片刻，却是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来，神色直让人觉得似乎颇为难办。
杨过只怔怔地瞧他面容，又低下头去看那龙姑娘，正见她温柔一笑，柔声说道，“生死有命，岂能强求？过儿，忧能伤人，你别太过关怀了。”袁子思听了只是一愣，只道这口气却不大像是朝英的徒弟，反倒有几分像师父，果真允卿说得不错，我神霄派一大奇观确是徒弟不肖师父，反肖师叔。
张如晦一心只想着救人，此刻却极不喜那龙姑娘这话，当下只道，“生死有命，人间跌宕有运，但我命在我不在天，若全凭天地，人从出生便是要死的，为何不早些死的好？人诸般情感、世间种种均是上天所赐，我等既生于其间，若只念着死，断情绝欲，岂不是了无生趣？”
杨过听他句句不离“死”字，抱着那龙姑娘的手臂只更收紧些，心里其实恨不得重拿起玄铁重剑，一刀劈去。那龙姑娘却回道，“雪花落下来的时候，多么白，多么好看。过几天太阳出来，每一片雪花都变得无影无踪。到得明年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
那姓张的却嗤笑道，“那你可知道，每片雪花虽在我们眼里看来别无二致，其实并不相同。总有一朵雪花是最好看的，我知道，他……知道。”如晦说道“他”那个字时，却忍不住笑起来。
如晦说着，不禁怔怔出神，杨过在旁却心想，“当此生死关头，又怎地他又发起呆来？”却只捺着性子不言语，心内茫然得很，却见那张如晦抿嘴一笑，低声说道，“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言罢站起身来道，“太和，你带脉打通几条了？”杨过只道“人体带脉不过绕身一周还能有几条”，方见那人拍晕了身边女子，迈步走出，才觉竟是尹志平，下意识便去寻重剑。那尹志平却也不惊，只没看到杨过般答道，“膻中、石门、下颔……骨中，共四条。”
如晦听了便点头道，“正好，你来助我。”又对袁子思叫道，“大哥。”杨过听说这句，方止住了，袁子思便上前一步，对杨过道，“你且将贵安人放下，我以功力助她逼毒。”如晦继续对杨过道，“贵安人中毒已深入肺腑，若她正行真气倒也无碍，可你二人逆行经脉冲破关穴，却是损了气海根基，毒可解，这一身功夫却回不来了。”
杨过只道他夫妻再不能长相厮守，此刻却听闻还有法子能解毒，一时间也顾不得是否会失去武功，只欣喜答道，“请前辈出手相救。”如晦挥手道，“这只是个笨法子，这却还有别的法子，不仅能解毒，更能不损她一身功夫，与你厮守到老，这便叫作破而后立。”
杨过听了只惊疑不定，心道若这法子果真如此好，他却为何偏偏留在后面说，因此便道，“敢问前辈，此法可有弊处？”袁子思哈哈一笑，“有，且是让女人家苦不堪言，便是她容貌尽毁，此生亦不能恢复，旁的却是无碍。”杨过听了，登时大喜道，“前辈，我们就选第二个法子。”
那龙姑娘却对他摇头道，“过儿，我想你看见我好看的样子。”杨过只道，“龙儿，只要你我二人在一起，容貌又有什么打紧？”那龙姑娘听了，只觉心内万分甜蜜，自无不允的道理。
如晦拍掌笑道，“那好。改之，你听好。当年朝英与允卿二人俱是心高气傲，互不服谁，他二人便打赌，谁可不用师门功夫将对方比过，就算谁胜。允卿所承是吕纯阳的功法，朝英学的除了正一龙虎的功夫以外，却还有我神霄派的心法雷术。允卿以内丹功夫为蓝本，创出全真武功；朝英便处处针对他弱点，以符箓为基开创古墓派。”
他说着，却叹了口气，“其实符箓、内丹本一脉相承，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二人苦苦相争，竟是谁也未能活过百岁。全真功夫根底全在内功，古墓派是以小见大、见微知著，走的却都是我道家路数，殊途反而同归；而二者合二为一，便是最为精深的道家双修功夫。”
杨过不由讶道，“双修？”如晦说话间，已连点那龙姑娘数处大穴，真气分别透入她髓海、气海、血海、水谷之海四处，他沉声道，“你且静心感受：世人皆道奇经八脉不同于十二正经，只有阴阳相对，而无表里互成，却不知世人浅薄，不明意动修经，灵动修脉的道理。十二经络在人体四肢中，是为内三阴外三阳，八脉系统虽与此不同，却正是内二阴外二阳，冲脉居中央，任统阴督统阳，带脉贯往常。”
少顷，见那龙姑娘皱眉道，“为何真气逆行，竟无半点晦涩？”如晦反问道，“逆行正行，又有何分别？”那龙姑娘仍是疑惑不解，则听得如晦点拨道，“阳长阴消，阳极阴生，莫不为世间至理。那些江湖人士苦修十二正经，连其所知的奇经八脉都未曾全部打通，如此练武，是以自身精力去温养着它，若无外力相佐，则功力愈强，受害愈重。有那聪明的自去另寻蹊径，只求打通奇经八脉，由后天返先天，取天地间灵力滋养自身，而不从世间污浊之气与谷禾之精中来，如此倒能益寿延年，可惜许多人借自身之力打通经脉，往往不到功成，自己反倒精血耗尽，便先死了。”
这一番话却是她二人闻所未闻的，杨过到底年岁尚小，只觉得这话似是颇有几分道理，一旁那龙姑娘听了，却是情不自禁点头微笑道，“是了，想必在寒玉床上逆行经脉以疗伤，确是与此相似。”如晦赞许道，“是，却也不是。”言罢又唤尹志平道，“六弟，你且坐过来些；盘膝存想，感应天地灵力。”
尹志平只低头过来，默默入静沟通天地。如晦又教那龙姑娘细细感应道，“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体之内，实存大道。我体内真气便如地气流动，经脉即似地脉交错，以人之形神肖法地母，两相感应，此即先天之阶。”杨过“阿也”一声惊道，“难不成这许多年来，诸多江湖人士修行的都是错的不成？”
却见那姓张的冷笑道，“江湖人士？贬官之后为流落江湖，富甲一方是为江湖，那些人所说的江湖又算甚么？不过搬弄些是非，为些无聊的理由，做出些狗屁不通、自鸣得意的事情来，全然不知好男儿当忠君报国方是正道，如此鲁莽且不通教化，还求他们练甚么武、修甚么道、求甚么康健长生？”
那龙姑娘却并不听他二人争论，只看着尹志平道，“袁前辈，我只觉他身周有气鼓荡，却并非人体内真气，可见疗伤的其实不是寒玉床，而是天地灵气，是这样么？”
袁子思喜道，“正是，你能看到此处，足见天资匪浅。”便又指着尹志平一一指点她气血运行脉别，只见她不时点头微笑，竟是领悟极快。袁子思见猎心喜，只妙语连珠一一说来，竟渐渐说至他神霄秘法，便看那龙姑娘眉头微皱，贝齿轻咬，却是不懂的多，听懂的少，只如隔了层窗户纸般不能分明。
袁子思见状，忙闭口不谈，又从袖内取出一翠色玉匣来。那龙姑娘接过去看了良久，方才打开，只见其内是颗雪白丹药，异香缭绕，闻之让人精神一振。那龙姑娘心思通透，便有些犹豫，尹志平在一旁低声道，“此药可助你打通奇经八脉，快些服下。”
他说话声音极低，听在那龙姑娘耳中也是雷鸣一般，只心下煎熬，不知是恨是怨。她虽毒入肺腑，而仍能看出尹志平早便受了内伤，方才为她强行沟通天地，伤势却是更重一层。
他虽对她不起，却是数次救她。
若是服了袁子思的药，日后却又该如何对他？
她到底单纯，不知该如何处置，却听那尹志平低声说道，“清和明知罪孽难赎，此生愿附龙姑娘骥尾，唯龙姑娘马首是瞻。”那龙姑娘看向杨过，见他正瞧着自己，便叫了声，“过儿！”声音却不复从前清冷，只满腔柔弱之意。
杨过生性有恩必报、有仇亦必报，却更是重诺，只对那尹志平道，“姓尹的，我爱妻不须你替她做事，也不要你日后对我夫妻避退三舍，只作不认识我二人即可。”
这却是尹志平从未想过的结局了，自是点头应下。那边厢杨过却又柔声对那龙姑娘道，“龙儿，你且服下药丸，让袁前辈助你行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回 尹清和立誓许驱驰 袁子思功助行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