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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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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宫中却有人生病了。
麦穗在准备今天所要做的膳食。
一把青铜刀磨得还算是锋利,切着今天刚杀的鲜红的牛肉,旁边的陶锅里煮着牛筒骨,奶白色的汤汁有些沸腾,香味四溢。
夏朝是没有喝牛筒骨汤这一说的,每次宫女们毫不犹豫的将大块大块的牛筒骨丢掉时,麦穗都觉得可惜,有一次,她将牛筒骨收集起来,在厨房不忙的时候用陶锅煮汤喝。领事宫女从她背后看了看,用汤勺舀了一勺,品了品,然后点点头,默默的走了。将麦穗吓出一身的汗。
‘要不要这么惊悚。’Σ( ° △°|||)︴
‘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第二天领事宫女点名夸奖了麦穗,并将牛筒骨汤由伊尹做成一道菜,送到王上的餐桌去。
伊尹做菜的时候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汤,汤入口鲜甜,他眉头微微放松,然后朝麦穗笑了下。
‘这算是表示鼓励吗?’
麦穗表示心脏有些受不了。
隔了一桌的宫女们有秩序的忙碌着,嘴里小声的谈论着事情。
“你听说了没?据说有人生病了。”
“啊,什么病?伤寒还是破伤风?”
“不知道,只是听说脸上全部长满了红色的包,疫病属的宫人们说,去领人的时候,看见那人脸上长的包都在发亮,像是随时都会破的样的,他们还不小心弄破了几个呢。”
“啊,那多恶心啊。”
“然后他们就赶紧用水和皂子洗干净了啊。”
“能行嘛?”
“谁知道呢。”
......
疫病属的宫人们按照程序将生病了的宫人驱逐到疫病属,那里都是一些生病的人的聚集地。
麦穗远远的曾看过一眼,是趁着疫病属的大门打开时看见的: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人们,被高高的土围墙困着,围墙上挂满了艾草等驱邪治病的草药,那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所有的宫人都不愿意去哪里,怕沾染上病。
谁愿意染上病呢,更何况这种病会死人的。
至于疫病属里的人们,说穿了就是等死的。
过了几天,宫里又开始有流言传播:
“原本啊,只是一个人得了病,然后第二天发现送那个病人去疫病属里的宫人们也得了病,紧接着是和他们接触的人们啊,也得了病。听说已经死了几个人了!”
这下可不得了,惊慌的宫人主管们匆匆将得了病的宫人们统统的困于自己的屋子里,每日派遣小宫女们,只通过一个小窗口送去两餐。在屋子周围撒上艾草烧成的灰,仿佛这样就能驱赶病疫似的。
至于为什么不送他们去疫病属。
谁敢去送他们去疫病属!
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他们,那可是会得病的!
这个消息原本安静的宫中,突然的像一颗原子弹将要爆炸了似的,到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全身都长满了红色的包,像黄豆那么大!”
“都还在发亮呢!”
“听说又死人了!”
“真惨!”
“伟大的神啊,请你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吧......”
事情通报到王上那里去。
早就通过青鸟官们而得到信息的姒履癸压下事情,然后通知一早就在准备着草药的巫医前去治疗患病的宫人们。
......
“偏偏是在这时候。”
半山腰的高楼上,姒履癸临窗而立,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鼓起来,没有被冠冕束着的浓而黑的发丝随风飞舞。
他身后的地上,有两名青鸟官恭敬的行着跪礼。
姒履癸伸出右手,朝向窗口所在的方向。
遥远的候国,那里有他的儿郎们在浴血奋战,为了巩固江山,为了将夏朝彻底兴盛,为了成为“犯我夏朝者,虽远必诛。”的强盛国家。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而他,作为一个王,却保不住自己领地里的宫人们,将士的亲人们。将士们会怎么想?那些对夏朝虎视眈眈的诸侯们又会怎么想?
突发疫病。
君王失道。
国之不宁。
“偏偏是在这时候。”
......
旨意发下,王上批准宫廷巫医治疗,使尽草药。巫师们围在一起跳巫舞。墨色如黑的夜晚,点点星光闪烁在夜空,银河系闪耀着光芒。地面上,繁华的宫廷勾心斗角,屋檐纵横,用于是砌成的广场中间,点燃了巨大的,冒着熊熊烈火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宫廷。
穿着黑色布料红线秀神兽图腾的巫师,头戴着用巨大鸟毛编制而成的五彩斑斓的羽毛冠,面带狰狞兽面青铜面具,跳着古怪旋律的舞蹈,每一步,都踩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宽大的衣袖带起的风使火焰乱舞,橘黄色的火焰似鬼魅,似神圣。
将在场的每一个人期待如得到曙光的面容照亮。
这几天宫人们走路都带着风,都远远的避开了那些患病的宫人们的屋子。
后来巫师们做完巫术,便差使人捆上艾草,全身洒满刚烧好的滚烫的艾草灰,将他们集中到了一个区域。
宫人们每天都期待着疫病的好转,每天都希望着下一个得病的人不要是自己。见到有些染病迹象的宫人们都会惊慌失措的远离他们,大叫着“快来人啊,又有人染上病了,走开走开!”一些专门应付这些事的巫医学徒们就会闻声赶来一拥而上的将有些患病迹象的宫人隔离,巫医学徒们穿着黑色宽大的衣服,头上戴着稚鸟鸟毛编成的冠,手里捧着瓦罐,瓦罐里装着特制的“圣灰”,驱散一切妖魔。
麦穗有时会撞见这样的景象,有一次是在膳房外,经过疫病之后,在进入膳房的宫人们就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了。
夏朝毕竟是两千多年前的第一个禅让制的国家,大部分的观念还处在初级阶段。
所谓的严格检查,在麦穗看来,也不过就是由一个带着面巾的宫女,(或寺人)翻开衣袖,检查一下有没有出现疫病的现象,然后看一下被检查的宫人面色是否不正常。而已。
‘其实用大蒜水消毒会更好一点,但是两千多年前应该还没有出现种植大蒜的迹象吧。’
麦穗交代施呶每天用白蒿煮水喝,可以预防一下病疫。她没有和其他人任何人说。因为她不是正宗的巫医,更何况白蒿煮水只是用来预防的,要是有不对症的人喝了,身体出现不良反应,她付不起这个责任。
但是慢慢地慢慢地,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听说是喝白蒿能够不患上疫病,越来越多的宫人们开始用白蒿煮水喝。宫里不许宫人私自起灶,于是常常有人抱了新鲜刚挖的白蒿,或是放置一段时间的白蒿。跑来膳房,央求膳房的宫人帮他们煮白蒿水。在这随时都会祸及自身的时候,宫人们都很正常的会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常常能闻到原本飘着饭食香气的膳房,会飘出白蒿草药的气味。
虽说众宫人们有法子的都弄来了白蒿水,还有时会端一碗去给生了病的宫人喝。一扇小小的坚不可摧的木窗两边,一双白皙的手,一双因为疾病而逐渐干枯瘦弱的手,轻易的就可以看出死神的即将降临。
两人都靠在窗边泣不成声。
或怨怼命运如此无情,轻易就可以夺取一人的生命,或因为命运让自己在临终之际遇上了最值得珍惜的人而感到无比的感动。
虽说有白蒿水的一定效果,然而疫病还是不怎么见好转。
“至少没有得病的人喝了白蒿水还没事!”
宫人们继续喝着白蒿水,就如同看见巫祝跳着最原始祁神之舞的眼里如同看见曙光降临那样。
正如同落水的人们,一根腐烂的浮木就可以让他们看见希望。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人总是希望活下去的。
即使是一点点,也要抓住啊。
麦穗只觉得莫名的悲哀,这是时代的悲哀。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若是在二十一世纪,他们是否就不会死了呢。’
麦穗给了自己一个虚无的希望,这可以让她的心好受一点。
看着,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遍啊。
然而最后,麦穗只是继续煮着白蒿水。一碗又一碗,一个瓦罐又一个瓦罐,一双手又一双手接过了白蒿水。
麦穗蹲在炉火前,狠狠的用衣袖抹去了眼泪。
‘这该死的现代人的同情心,都看不见炉子了啊混蛋!’
麦穗想,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所幸疫病名单上的人数增长的不想以前那么快。
但是有一天,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名单上的人,一个本不该在此时来到夏朝的人,出现在了疫病的名单上。
伊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