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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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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苏瑾彦一句首肯,谢唯黎下午便换了装束带上佩儿出了相府。
春日天气好,阳光不毒,晒的人暖呼呼,接道边小贩吆喝不断招揽着顾客,听在耳里多了几分人情味。主仆两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谢唯黎偶尔也会停下来淘淘地摊上的坠饰或香盒,直到太阳瞧着有些西沉才罢手。
主子玩的开心,做奴婢也是有眼色的,佩儿笑道:“小姐,今儿天气好,左右丞相今日不回府用膳,我们不如也在外头下下馆子,顺便听那些说书的说说外头发生了些什么。”
在哪里用膳,谢唯黎本是可有可无,如今被佩儿一提,也起了兴致,心想回京城近半年,自己不是关在谢府就是锁在相府,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身为相府夫人,多听听外头的大事也是好的。而且,说不定还能顺便打听到师父的事情。
“也好。”心中有了计较,她点点头算是同意。
“啪!”
“各位看官大约都知道,前段时间相府同当今圣上双喜临门之事,那原本该入相府的林家大小姐被一顶凤鸾春恩轿请进了曜雪宫……”惊堂木一拍,说书的是个而立之年的大叔,瞋眉瞪目,表情生动。
“唉唉唉,师傅莫再说了,这事如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就不新鲜了。”才听了个话头,堂下便有听客出声制止,想是早对此事不感兴趣。
大叔潇洒地摆摆扇子,笑的揶揄:“唉,公子莫急。这只是故事的开头,今儿这事,重点不在两状亲事,而在这位嫁入皇宫的莞妃娘娘。”
“莞妃娘娘闺名唤作林菀,是骁骑大将军林硕林将军的大女儿。林家是尚武大家,儿孙无不以习武为荣,代表人物比如林老将军的侄子,林染陆林少将军,就连林家的二小姐林宜也是习得一手红缨枪。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养出的大小姐却是个典型的闺秀名媛,虽然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女子。”
这话说的有些人爱美之人不服气了,搁了茶杯大声反驳:“先生此话差矣,莞妃娘娘饱读诗书有何不妥,姑娘家家本就该以礼、德、贤为大,像男人一样舞刀动枪的像什么话。”
说书先生也不恼,象征性的安抚了几句,接着道:“诸位有所不知,早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咱们娘娘就已认识圣上和苏相。那时丞相还只是皇子府一个寻常门客,得蒙皇上垂爱日.日伴在身旁读书伺候,正巧林家大小姐随同林将军造访皇子府,这便有了三人第一次结识。皇子与将军之女交好,虽然两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难保有心人不拿此做文章。苏相大人为了保护这对小鸳鸯,自荐充当了两人传信带话的使者,被人见的多了,难免被大家误认为大小姐喜欢的是苏相,而苏相也倾心于大小姐。直到前段时间大婚,这不才真相大白。”
谢唯黎听的失笑,都说谣言止于智者,谁想过,谣言亦产于智者。她可不认为这样精心编排的故事会出自普通百姓口中。苏瑾彦白手起家“冲冠一怒为红颜”,分明是爱极了林菀,甚至不惜为她守身如玉,不纳一妻一妾。唔,除开她这个被迫硬塞过去的。什么充当皇上与娘娘相恋的信使,恐怕保护皇家名声是假,保护林菀清誉才是真。
朝中翻云覆雨的权相,竟也是个情种。有他这场戏在,莞妃娘娘不仅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在广大百姓心中的形象也顿时光辉了起来。
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谢唯黎搁了筷子,用佩儿递上的帕子擦擦嘴就要起身,岂料说书先生话锋一转,竟撇开林菀扯到他人身上去了。
手上动作立刻停下,“佩儿,让小二再砌忽茶送来,我要再坐会。”谢唯黎重新坐好,只为那个他人不是别人,正是莞妃娘娘的表哥,她的尊师——林少将军林染陆。
“要不怎么说林家福泽深厚。林少将军十四岁便能带兵出征上阵杀敌,短短一个多月退敌数十万,稳我白祁百年疆土。半年前又领兵前往骊戈与南梁一战,数日前捷报传来,你们猜上面说的什么?说的是少将军不仅守住了骊戈,更是打的敌人屁滚尿流,吓得退兵百里再不敢来犯,别说骊戈稳静如山,就连原本属于南梁的液池如今都成我白祁的啦!”
消息一出,底下听众一片哗然,赞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有人道:“将军年纪轻轻便由此建树,此乃皇上之幸,万民之幸啊!”
有人附和:“听说少将军不但马上功夫了得,还长的一表人才,不仅待人谦和大方,更是不拘小节极好相处,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呐。”
谢唯黎抿着茶,心中雀跃难止,仿佛这些功劳全是自己得来的。
茶水爽口,眼前不禁浮现往日师父的容颜,还有他同自己说笑时那双明亮的双眸。她想抑制,可嘴角的笑容却难以自控,只得用茶杯匆匆遮掩。
说书先生见气氛热烈,忍不住再加把火,惊堂木一拍:“少女们爱慕那是自然,可是林少将军向来洁身自好,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身边别说一妻一妾,便是个通房丫头也是没有的。如今骊戈之乱已经平定,皇上前几日下旨,要召林少将军回京!这下满城的姑娘可真真是望眼欲穿喽!”
他……他要回京了!
谢唯黎浑身一颤。
“哎呀小姐!茶水洒出来了!”耳畔传来佩儿慌忙的声音,手背红肿起来,谢唯黎恍若未觉,心好似要飞出来般,恨不得眼下不管不顾驾马寻去。
一别半年,师父你可曾想我分毫?黎丫头可是做梦都在想你啊。
“瞧这手肿的!小姐,您伤的这样重,咱们快回相府敷药吧,不然等丞相回来定要怪罪奴婢看护不周。”看主子呆呆不言不语的样子,佩儿以为她受了惊吓,急的眼泪眼眶直打转。
“相府?”手上的痛感立时传入大脑,谢唯黎愣愣的看过去。
“是啊小姐!您看天都黑了,您还受了伤,咱们快回相府吧,算着时间丞相也该回了。”佩儿不疑有他,只抱着谢唯黎的手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相府?相府……
对啊,她如今已不在是寺中那个日.日盼着师父来的黎丫头了,她嫁给了当朝丞相,她再也没有资格像往常那样盼着师父来了。而且,而且……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清楚么?
林染陆不纳妾不娶妻,不是因为不近女色,而是因为心里住了个人,他喜欢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莞妃娘娘,他的表妹林菀!
她永远记得那日师父喝醉了和自己坐在寺中屋顶上看月亮的样子。
林染陆目光灼灼,哀伤又无奈。他说,他今日撞见那个男人和莞儿在院子里拥吻,他气急教训了那个男人,却被莞儿狠狠扇了一巴掌,他说,他是那样的爱她,为她生为她死,为什么莞儿从来都看不到呢?
十五中秋,月圆人不圆,她望着漫天星空,手温柔地抚过熟睡在自己身侧的林染陆,吹了一夜甜蜜又苦涩的半月笛。感情一事,向来有我没她,就如你的眼中只有林菀,而我的眼中只有你。
后来,他放手成全林菀,请命去了骊戈,而她回了谢府,嫁给了丞相,再后来,她知道了那个和林菀拥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苏瑾彦。呵,还有比这更乱的关系么?
“佩儿,我们走吧。”喜悦退潮,谢唯黎眨眨酸涩的眼睛,推开伸手扶她的婢女,挺直了背脊,带着一身清冷,一身沉重,一步一步走向人声稀少,灯火阑珊的相府。
相府夫人出门一趟,回来身上竟挂了彩,虽说烫伤的并不是特别严重,但白皙的手背映着红肿,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出去才几个时辰就整出这样的事来。要是让你陪一天,是不是打算连夫人都弄丢?”
卧房里,苏瑾彦面若寒霜,语气虽不重,但冰冷的调子却让人压迫更甚。
佩儿不敢接话,更不敢哭出声,只一个劲拼命的磕头赔罪。
谢唯黎听的头疼,抬手拒绝丫鬟帮忙上药的举动,自己随意搓了点药膏从贵妃榻上坐起:“好了,错也认够了,哭也哭够了,佩儿你和泷玉先下去,我还有些话要和相爷说。”
待闲杂人等都屏退干净,谢唯黎起身走到苏瑾彦旁边,用没受伤的手替他满上茶水:“丞相大人可是在怨我下午不该出去?”
目光自烫伤处流连而过,苏瑾彦接过杯子却不着急喝,重新搁回桌上,他牵过那手,手掌真小,柔若无骨,声音软了几分:“可还记得我上午是怎么吩咐的?”
谢唯黎道:“大人说,如果觉得府里有些闷,就出去走走,记得多带些下人,小心伤着。”
苏瑾彦抬头看她一眼,女子目光澄澈根本毫无愧疚躲闪之意,顿时有些气结:“话倒是记得一字不差,怎么执行起来就变成这幅德行。”言罢,拿了药瓶就要再抹些药膏。
谢唯黎赶紧挡住:“相爷当这是灵丹妙药啊,哪里有涂了一层又涂一层的道理。”无语地抽回手,坐回榻上。
呵,这人到还有理了!苏瑾彦当即沉了脸,竟拿出家主的气势来:“不涂也可以,我收回早上的话,以后没我的同意不准私自出府。”
那不是变相软禁么?
谢唯黎皱眉不依:“丞相大人是君子,君子一诺千金。您说过许我出府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苏瑾彦不上当,道:“那就乖乖涂药。”
“刚刚涂过。”
“莫不是以为我刚顾着训人没看到,分明只是胡乱抹了两把,做不得数。”
这人是属狐狸的么!连无关紧要的细节都看那么清楚!谢唯黎无语,只得从他手里夺了瓶子,挖了一大坨药膏涂上。
苏瑾彦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似乎在说,这还差不多。负手朝门口走去:“夫人也累了,早些洗漱休息吧。”
谢唯黎正在气头上,没有做声。
苏瑾彦也不恼,瞧着她将药膏全部抹匀,不紧不慢地补了句:“还有,关于你出府这件事,本相不收回原先的话,但要再加一句,要出去可以,必须有本相陪同,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完了,潇洒出门,根本没管里头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