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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夫人,您要的碧螺春……”凉亭内,丫鬟佩儿放下茶盏,抱茶托立于旁。

      谢唯黎转过欣赏春色的目光,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抿了口茶水,清雅温润,苦中带甜,是好茶:“佩儿,我既然选了你为陪嫁,便是看中你乖巧机灵。你记着,以后没外人在的时候喊依旧喊我小姐便是。”

      佩儿抬眉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扶了身子应下。

      “丞相大人如果在场,你也这样叫。”

      虽然日子过去一月有余,她犹记得苏瑾彦当日回府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唯黎,做好你该做的,我便疼你,宠你,护你一世周全。

      他说,唯黎,我可以满足你一切物质上的虚荣和享受,不纳妾,不休妻,但我给不了你爱情。

      他说出这些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呢?

      谢唯黎不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于别人自以为是的好要照单全收。有时候,不说,不作为,不是逆来顺受,而是不在乎。她记得自己笑着回答:一切如丞相大人所言。

      从谢府到苏府,于她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吃住的地方而已,无任何本质区别。

      民间皆说,苏相宠妻。然,天下人不知,没有哪对真正相爱的人彼此相见,会礼数周全,相敬如宾。

      “时辰不早了,佩儿,随我去糕点房看看早点做的如何,丞相下朝回来正好可以食用。”丢下半杯残茶,谢唯黎毫无留恋地出了亭子,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所以这次的事整个礼部的人并没有受到皇上过多责罚?”谢唯黎将一叠叠小菜摆上桌,拿了勺子为苏瑾彦盛小米粥。

      苏瑾彦换了常服从屏风后出来,一边理着袖子一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似是而非:“皇上仁德,不仅饶恕了那些险些犯大错的奴才们,还当众表态说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下旨欠考虑。如今百姓们哪里还关心谁嫁了谁,大呼皇上仁德谦虚。要知道自古君王多傲气,能像当今圣上这般当众道歉的,恐怕难找第二。”如今皇上贤明远播,别说百姓了,就是那些朝中原先的中立派或者暗中不太看好新皇的人都开始动摇接受了。

      抱得美人归还是其次,大赚人心才是新皇真意所在。礼部的人“帮”了陈楚之这样大一个忙,处罚不过是做做样子。

      舀粥的手略顿,她放了勺子,将碗搁在他面前,转身取了丫鬟手中的新鲜花枝和剪刀往茶案上走:“若是皇上早些想通,那日也不会发这么大火了。”

      本就不太在意这场事件的后处理。不过现在瞧来,她到真多了个心思。这场闹剧般的婚礼到底有几分暗里授意在里头?皇帝和丞相娶亲,就是给礼部尚书十个脑袋,也不敢弄出这样大的纰漏来。可如今事情出了,尚书郎不仅没掉脑袋,官位还稳坐如山,她可不相信当今皇上真如传闻那么仁德,被摆了一道笑话还低头认错。

      除非,赐婚林苏两家是假,想借着自己纳妃的名义拆散林苏二人才是真。她虽不懂政治朝堂,但也知道君王榻上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苏瑾彦喜欢林菀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年轻权相能力超群,假以时日羽翼丰满定会成为皇权的忌惮,若无丝毫牵制恐怕皇上睡觉都不安生吧。

      这样说来,皇上一箭三鵰的好计谋里,她才是最最倒霉的一个。谢唯黎想,如果自己当日没有去觉明寺,没有挑那样一个地方训斥奴仆,没有那么凑巧被他们看见,或许现在她还好好的在谢府当她的大小姐。

      脑子咕噜噜的转,手上也没闲着,剪子落下,花枝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不过一会,原本凌乱无序的花枝便被修剪出了个模样,插在长颈瓶里,黄花映白瓶,煞是好看。

      苏瑾彦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一起过来用些早膳吧?这些琐碎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谢唯黎转过头,正瞧见他斯文喝粥的样子,苏瑾彦本生的俊雅清秀,举止又优雅从容,乍一瞧,哪里知道是当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相,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幽幽一笑:“大人莫怪,妾身今日早起饿的慌,便先用了,眼下撑的很,正好活动活动消消食,不然整日在这府里也没个解闷的事做,无聊的慌。”

      说完,将手上剪剩了的花枝递给丫鬟扔了去,拿起旁边的洒壶洒起水来。礼佛可以静心,养花可以清心,整日面对娇花嫩叶,心情也好些。

      苏瑾彦没接话,抬头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半晌。

      不得不说,自入府以来,这位谢家大小姐完全尽到了一个相府妻子该有的本分。不仅将他的饮食、衣着等照顾的井井有条,更比那些下人多了几分新鲜的心思,比如他书房案上每日开始换上新鲜的花朵和果蔬,比如每日膳食开始讲求荤素、营养搭配。而她自己,不粗俗,不罗嗦,不算文静也谈不上活泼,恰到好处的温柔贤惠。

      是了,人如春花,娇而不艳,完全出乎他最初的预想。他原以为,谢家大小姐自小长在乡间寺中,教养修为就算不粗俗也是比不得真正的大家闺秀,可相处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娶的丞相夫人,不仅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更是淡然恬静。

      “事情已过去,你也不必顾忌什么,如果觉得府里有些闷,就出去走走吧,记得多带些下人,小心伤着。”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她意料,谢唯黎端着洒壶想了片刻,扶了扶身子:“多谢丞相大人体谅,妾身知道了。”

      皇上大度表态,错嫁错娶这章也算是过去了,此事可明可暗,明里好像是皇帝吃了哑巴亏还得做回肚里能撑船的君子,可有些眼尖的却瞧出了暗里的名堂。苏相胞妹同爱人都被扣进了宫,而硬塞过来的妻子还是谢家的大小姐。且不说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就冲着谢家是忠实的保皇派就大有文章可说。

      “听说谢太傅前日又剑伤复发,怎么,都过去近两个月了还没好清么?”金銮殿上回荡着陈楚之的声响,他正襟危坐,抬手示意顺德给谢迁赐坐,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谢太傅道了句谢主隆恩,咳嗽了两声回话:“是臣身子骨不好,加上那剑上淬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每到换季有所不适。皇上,臣的身子事小,皇上安危才是大,臣斗胆关心一句,那些刺杀皇上的歹徒可有眉目?”

      陈楚之点头,目光下意识移向台右侧下的群臣之首:“此事苏相昨日已向朕禀告过了,说那些人不过是王乾生前的旧部,不足为患。只是可怜了谢太傅您,白白替朕挡了一剑。”

      上头轻描淡写一句感叹惊的谢太傅几乎从位置上跌跪下来:“臣惶恐!别说替皇上挡一剑,就是为了皇上交了臣这条老命也是应该的。皇上您千万别这样想,不然臣真是羞愧难当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楚之哈哈大笑,摆手示意他起身:“好好好,真不说就是了。谢太傅快请起。众卿家还有别的事要上奏么?如果无事就散朝吧。”皇上心情好,百官也不是没颜色的,自然顺从的说无事,行了大礼散了朝,三三两两往外行。

      “岳父大人请留步。”

      谢太傅驻足,回头意外对上苏瑾彦清冽目光,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含了淡淡的疏离:“不知丞相有何指教?”

      苏瑾彦对他的警惕客气视而不见,规矩地行了一礼,从袖袋里取出只白瓶双手递上:“晚辈听闻岳父大人剑伤反复,特意让人从南疆寻了这良药,去腐生肌,对剑伤最是有效。还请岳父大人不怪瑾彦无礼,笑纳了。”

      谢太傅有些意外,毕竟这亲家是如何成的彼此心中都有数。加上朝堂上彼此政见常常不一,他自然对这位少年丞相不甚待见,更何况皇权与相权的斗争还牵连了自家女儿。从没料到他今日会拦下自己表示关怀。

      心里纵是万般心思,表面功夫仍要做足。苏相大权在握,这点薄面还是要给,他接过白瓷瓶,语气软化:“难得丞相大人有心。以后这些小事就不要那么兴师动众了,丞相若真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替老夫多陪陪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自己不喜归不喜,毕竟女儿丞相夫人的身份已是事实。说话见面三分情,总是没错。

      苏瑾彦嘴上始终噙着惯有的淡笑,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道声音竟横插进来。

      “奴才见过太傅大人,丞相大人,苏丞相,皇上御书房有请。”顺德官方地行礼,臂弯里架着拂尘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太傅点头:“既然皇上传召,丞相快些去吧。”

      苏瑾彦道:“岳父大人保重,晚辈先行一步。”

      “不知皇上召微臣来有何要事?”未行跪拜大礼,他行了一记常礼。

      批阅奏章的笔无丝毫停留,陈楚之似乎早孰知他的行径,抬眉撇一眼,没好气:“丞相若是明知故问,朕也无法,左右陪你在这御书房一同耗着。”

      苏瑾彦笑着从怀里摸出本奏折,递上:“皇上命臣借着调查刺杀一事的幌子去查杀大皇子叛党余孽,臣不才,两个月时间只得了这么些线索,请皇上过目。”

      陈楚之眉眼一挑,这才驻笔接过那奏折,随意翻两页,起初很是漫不经心,后来翻页的动作越来越慢,竟停了下来。

      他揉了揉额角,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方才的笑意荡然无存:“丞相这是何意?什么叫人间蒸发?”

      苏瑾彦淡然道:“臣怀疑有其他人接应。河边是直道,虽然有依稀的树木掩映却不可能数人凭空消失毫无足迹可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知情者借着晨雾提供了救援。”

      陈楚之皱眉:“你怀疑朕身边有内应?”

      “臣不敢。”

      陈楚之不耐烦地摆摆手:“少跟朕来这套,说吧,这次又想跟朕借什么?”

      苏瑾彦嘴上勾起笑容,也不客气:“臣斗胆向皇上要一支御林军。”他说的不是借,是要。

      陈楚之一愣,忽又想起什么脸上表情由怒转笑,很是不怀好意。修长的玉指一下下敲打在奏折上:“苏相想讨御林军用啊。那可真不凑巧,御林军一向由林少将军统领,你是知道的,他在四个月前就被朕派去骊戈督战至今未归。”言下之意,不是朕不给,是朕没法给。

      苏瑾彦笑容不变,也不回话,就那样目光淡定的看着高位者。

      很快陈楚之就笑不下去了,的确,苏瑾彦是他的得力助手,但如今不是乱世,助手可以有能力,但不能太有主见,而这位年轻的权相,什么都好,偏偏有时太有想法了,难以操控。可最该死的是,眼下除了他根本无人可用!

      皇上面容垮下来,眼神闪闪烁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啧,拿去拿去!快给朕滚去办事!要是一个月后还是这样敷衍了事的结果,朕头一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被甩到地上,陈楚之侧过脑袋明显已是微恼。

      苏瑾彦顺从地捡起,笑意盈盈:“臣遵旨。”

      他没有纠正的是,查案到此,关键部分用的全是自己的心腹,何来“内应”一说?不过这猜想可不是他起的头,若较真算起来,自己顶多是隐瞒不报而非欺君。而且若不是皇上那些心腹影卫办事不利,陈楚之又怎么这样大度的允许他调兵,皇上自认为自己做的事可以瞒天过海,却不仔细想想,他苏瑾彦不是谢迁那个老糊涂,难道真会连真假刺杀都分不清么?

      皇上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这种一边忌惮又一边放权的行为,真是幼稚。

      温润的指腹反复摩挲令牌上的刻文,嘴边勾起似有似无的嘲讽,旁人看去,似乎只是苏相面上带着惯常的微笑,得体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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