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后传之潜龙韬》风浣裳

38、（三八）

　　林天龙正满心憧憬自己和平阳的未来，每天下了班回到家里，有心爱的妻子和几个可爱的孩子，人生得此幸福夫复何求？忽然听师父又转回到这个，登时愣在当地。

　　方孟敖正是因为和弟弟深谈了一次，才明白他的心思，看了徒弟一眼道：“我弟弟现在收养了天麒，就把天麒当成他自己的孩子——你大伯和三叔都有孩子吧？”林天龙点点头：“有”——新社会提倡一夫一妻制，方家也很注重这个，所以他也不敢实说叔伯都是有妻有妾，儿女成群。

　　方孟敖点点头：“那就好！我也有两个孩子，你以后想多生几个孩子也由得你——可我弟弟孟韦，他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只有天麒！他这一生，十几岁时失去了爱他的母亲，二十出头失去了心爱的姑娘，三十多岁又没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才这么紧张天麒，唯恐别人把他唯一的孩子抢走，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林天龙也是因为父祖家破人亡，只剩下兄弟俩相依为命，才对幼弟天麒极其重视；没想到方家二叔那样高高在上、傲然自矜的人物，命运竟也如此凄惨——他听师父说到这里，惊道：“二叔他，您是说，他不让我带天麒出去，是怕我大伯和三叔留下天麒不给他了——那不可能！我大伯和三叔都有五六个儿女，谁家也不缺孩子。”

　　方孟敖道：“你叔伯家这么多孩子？”林天龙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们还是以前的习惯，都有姨太太，所以孩子也多。”方孟敖点了点头：“怪不得。”林天龙道：“那您回头劝劝二叔，不用这么紧张天麒——我叔伯不会跟他抢孩子的！就是我，只有天麒这么一个弟弟，我既然答应他天麒跟着他在香港，就不会反悔！——多一个人对天麒好，总是他的福气。”

　　这一点方孟敖要为弟弟说几句话：“孟韦对天麒是真的好，说白了比我对修齐和治平在意多了！这一点儿我们全家都看得出来——可天麒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彼此间只有感情！所以孟韦不愿意天麒分心，不想让他跟林家有太深的瓜葛——你能明白吗？孟韦防着你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可他也没有不让你跟天麒往来！不就是怕伤了天麒的感情吗？”

　　林天龙点点头：“他对天麒好就行”。方孟敖道：“其实你叔伯那边跟天麒既然彼此都不认识，你又何必非要带他去认识一下呢？一大家子十几个人他记都未必记得清楚，而照你的话，人家儿女成群，也不一定多在乎他——天麒过完年反正还要回香港，又何必让孩子多那么多牵挂呢？”

　　林天龙是聪明人，推己及人想想自己要是没孩子去收养一个孩子，应该也不愿意他跟原来的家庭牵缠太多，也就能理解方孟韦种种反常了，点点头道：“好吧——二叔既然不愿意天麒分心，我不带他去看我大伯三叔好了！不过他以后不能拦着我跟天麒见面——您让二叔放心，我没有非把天麒留在我身边的意思！我们都没了爹娘，他只要对天麒好，以后让天麒跟他身前尽孝，给他养老送终”。——反正叔伯家都不缺孩子，少一个来磕头拜年大概也没什么——就别为这个再刺激方二叔了。

　　方孟敖看他如此通情达理，拍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懂事！我叫人在伯禽房间旁边给你收拾一间房，今晚你和天麒一起住——你们哥俩好好说说话。”

　　过年之前是百货店最忙的时候，林天龙请假出来一下午，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赶回新竹店里；直忙到三十下午五点下班才关店打烊——到初五开市前这几天算是假期——因为前几天才到方家拜过年，这一回就直接开车回台中大伯家过年。

　　大伯家在台中县城郊，县里的路又不好，他一路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到家已经晚上九点了——大家都吃过晚饭了，一大家人都在团年守岁，林天龙见过大伯三叔，大伯知他一路开车辛苦，就让他先去吃点儿东西。

　　小蝉带他到后面吃饭，林天龙便问她：“小虎还没回来？”小蝉哭丧着脸道：“我正要跟你说呢三哥——我哥闯祸了。”林天龙素知天虎性子活泼，跟自己交情也好，今天竟然没见他出来，还以为他今天加班没赶回来，所以才有此一问，闻言惊道：“他又闯什么祸了？”

　　小蝉道：“开车撞了人。”林天龙想到他做的是开车运货的工作，心底一沉，问道：“是开公司的车撞的吗？有没有死伤？”小蝉道：“好像是死了一个——他被警局关起来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林天龙道：“这是哪天的事？”小蝉道：“就是四天前。”

　　林天龙心说怪道这几天天虎没打电话来，遂道：“三叔没找人去救他吗？”小蝉道：“找了！我爸本来说无论花多少钱先把我哥弄出来再说，可是大伯发了脾气，不让我爸再惯着我哥——这不连年也不让回家过吗？三哥，大伯很器重你，你回头帮我哥求求情吧。”

　　林天龙点点头，心说这死人的事哪那么容易？小蝉端来饭菜给他，他虽然早就饿了，这当口也没心思吃了，胡乱扒拉了几口填饱肚子就去找三叔，好歹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