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后传之潜龙韬》风浣裳

35、（三五）

　　方步亭见林天龙过来，知道他跟幼弟一年没见，跟他说了会儿话便让他们兄弟俩到园子里去玩——兄弟俩一年多没见了，一出门林天龙便抱起天麒连扔带掂，亲个不住——天麒离开大哥后寄人篱下，处处要看人眼色，好做出种种乖巧懂事来讨人欢心，只有在亲大哥跟前才完全放松，嘻嘻哈哈恢复了孩子本色。

　　兄弟俩每个月一封信，其实彼此情况基本了解——问他来方家过得好不好，天麒不住点头，说大家都待他很好；无论衣服玩意儿，什么东西都是一式三份，他的跟修齐治平的都一样；小哥俩也不像在香港那老乡家那样欺负他——天麒问大哥找到大伯三叔没有，林天龙告诉他上个月刚刚找到，大伯三叔一大家子人，也有好多兄弟姐妹，有机会就带他过去看看。

　　林天龙看弟弟比一年前分别时长高了半头，小脸白里透红，显然过得不错！他本来是想找到叔伯之后自己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就接弟弟过来的——可是大伯三叔家里毕竟是□□身份，他不想让弟弟沾这个；现在他的身份也办下来了，要接弟弟过来上学他也都负担得起，于是直接问弟弟：“大哥现在有正式工作了，可以接你过来在这边上学，你愿意跟着大哥还是跟着你干爹？”

　　天麒在香港上了大半年学，跟同学们刚熟悉起来；尤其他幼年丧母，跟崔孃孃就像母子一般，还有平阳姐姐和干爹也相待甚好，实在有些舍不得——听大哥这么说，迟疑了半晌道：“大哥，我在那边挺好的——崔孃孃和平阳姐姐，还有干爹都对我很好，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好。”

　　林天龙听他这么说，那就是不愿意过来——想想自己毕竟工作太忙经常加班，又没娶亲家里没人，一日三餐都未必照顾得到；叔伯家里虽然有钱，可兄弟姐妹那么多，也未必有崔婶那边照顾得精心细致——大不了以后自己想弟弟了，隔两个月买机票飞过去看他，孩子既然不愿意过来，没必要委屈着他；也就笑一笑道：“好吧，你以后要是想过来了，就给大哥写信，大哥去接你。”天麒见大哥并不生气，笑道：“好啊。”

　　方孟韦听说林天龙过来，正带着养子出来玩儿呢，就到花园来寻他——结果远远就见天麒高高地骑在人脖子上折树上的梅花，折下一支就叫大哥拿着！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却依旧笑逐颜开！驮着他的可不就是林天龙？

　　孟韦因为没孩子，心里对这乖巧可爱的养子钟爱之极——只是三十多岁又在银行升任襄理，毕竟矜持自重，天麒在他面前也老是小大人似的，虽然父慈子孝，可从来没这么亲近过！看他今天居然骑到人脖子上去了，兄弟俩的亲密劲儿让他看在眼里，酸在心里，禁不住就重重咳了一声。

　　天麒转头看见养父，低声道：“大哥快放我下来。”林天龙给他的皮袍子下摆遮住双耳，没听见咳嗽声，放下他道：“你可越来越沉了——折够了吗？”天麒“嗯”了一声，也不及细说，便向养父躬身行礼，叫道：“阿爸”。

　　林天龙这才看见方孟韦，看他神色不愉，忙跟着弟弟向他鞠个躬——他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也不敢叫“二叔”，就像信里一般称呼，叫道：“方先生。”

　　方孟韦向天麒招招手，天麒看了大哥一眼，便走到养父身前。方孟韦握住他两只手道：“冷不冷？不是跟你说过不许随便摘花？”——这是在香港孟韦带他去公园玩时说过的，其实自己家的园子折几支花无所谓，可方孟韦看着林天龙跟孩子这么亲近心里就不舒服，禁不住就找个碴教训他一番——以示你这粗人不懂规矩，把我家孩子都带坏了。

　　天麒为了折花方便，折下来的几支梅花都递在大哥手里——林天龙刚才听弟弟说爷爷昨天带他摘过花，所以他要趁今天大哥来了折几支高处开得最好的，送给大家做礼物——如今方孟韦这么一说，这毕竟是方家的园子，林天龙手里这一大捧花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一时好生尴尬。

　　好在这时修齐和治平也跑进园来，修齐个子高跑得快，冲过来一下子跳到林天龙背上，叫道：“林大哥，你也驮着我折几支。”治平急得直跳：“林大哥，林大哥我也要。”林天龙正不知怎么处理手里的花，于是全都递给治平：“这个先给你。”

　　林天龙觉出修齐还扒着他肩头往上爬，怕他摔了，赶紧腾出手托住他道：“你小心点儿”；修齐指着旁边一棵树顶上道：“那支开得最好，林大哥咱们够那个。”林天龙道：“你二叔刚才说，不让随便摘花。”

　　修齐便向孟韦道：“二叔，是爷爷让我们摘的——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天麒？”天麒道：“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修齐道：“就是——爷爷说这两天梅花开得正好，马上就过年了，让我们折几支给大家布置房间，添添喜气！林大哥，再高点儿。”

　　方孟韦“哼”了一声，拉着天麒转身就走。修齐和治平最喜欢林天龙，因为就这个大哥哥爱抱着他们扔起来玩——要不是刚才方步亭为了林家兄弟好好聚聚扣着他俩不让出来，早就跑出来找他玩了——现在二叔走了没人管了，更是围着他尽情笑闹。

　　林天龙跟他俩玩了一会儿，毕竟惦着自己弟弟；修齐看出来了，遂道：“林大哥，爷爷说天麒是你亲弟弟，你是不是想找他一块儿玩。”林天龙揉了揉他的头道：“就你聪明——你比天麒大两个月，他初来乍到的，你照顾着他点儿。”